第一百一十七章:立言

陛下的旨意十分簡單。

無條件支持許清宵。

甚至調遣神機營和麒麟軍三萬人,由許清宵暫掌兵權。

這是天大的恩寵啊。

帝王最在乎的是什麼?無非就是兵權。

許清宵肅清大魏番商,要斬三百多人,這的確是過分了,正常情況下女帝都要出來打個圓場。

可沒想到的是,女帝這一次竟然沒有出來打圓場,甚至還無條件支持許清宵,給予兵權。

這是多看重許清宵啊。

這一刻,大魏許多權貴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所有人都認爲許清宵沒有任何背景,即便是有,也不過是國公那批人,但這批人跟許清宵的關係並不是那麼好,說句不好聽的話,根本不牢固。

沒有任何利益捆綁。

小事情,武官們會幫許清宵,大事情,這些武官也會掂量掂量,畢竟自身利益最爲重要,這世界上哪裡有聖人?

朝堂上那個不是老狐狸?

所以他們一直好奇,許清宵到底是爲什麼敢這麼鬧啊,肆無忌憚的鬧,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幹嘛就幹嘛,大鬧刑部,斬郡王,現在又對這幫番商動刀子。

往小了說,影響了許多人的利益,牽扯到很多事情。

往大了說,這些番商代表着是各國異族,真有可能會引起一些局部戰爭。

許清宵他憑什麼?

他到底是依靠什麼?

此時此刻,他們徹底明白了。

許清宵背後的人,是女帝。

許清宵憑什麼敢囂張?因爲大魏女帝支持許清宵,連兵權都敢交給許清宵,這他孃的,許清宵還怕誰?

別說殺一位郡王了,真要殺了一位親王,也不是一件很過分的事情。

刑部外。

隨着陛下的旨意傳來,許清宵面上沒有任何表情,反倒是看向鎮西王。

鎮西王的臉色很難看,他目光略顯陰沉。

女帝的旨意,擺明是支持許清宵,而且是支持到底。

噗!

噗!

噗!

又是幾顆人頭落地。

鎮西王臉色陰沉,他知道女帝無條件支持許清宵,自己無法力挽狂瀾。

但若是任許清宵這般去殺,所有人都承受不起這個損失。

這幫番商,對他們來說意義很大,要是被許清宵一鍋端了,真的會惹來大麻煩。

可若是和許清宵玩硬的,許清宵根本不會答應。

想到這裡,鎮西王不由深吸一口氣,他看向許清宵,語氣溫和了許多。

“許大人,這些番商一個個的確罪過極大,只是說到底也不過是訛人錢財,這不是一件大事,若是真殺了,會惹來大麻煩。”

“不如這樣,本王可以做主,他們訛的錢財,本王讓他們十倍奉還,同時再罰款十倍,補充國庫,你看如何?”

鎮西王還是想要把他們救下來,希望許清宵就此罷手。

“王爺!”

“刑部,可不是討價還價的地方。”

許清宵給予回答,十分冷漠。

開玩笑,這幫番商,殺一個就是幾百萬兩銀子,罰款十倍?我要這錢做什麼?直接抄家不香嗎?

“許大人,你這樣做,引來的只會是戰亂,而且這些番商要是真被殺光了,以後誰還敢在大魏做生意啊?”

鎮西王不甘道。

“王爺,他們在不在大魏做生意,與我何干?再者,他們不繳納稅收,在大魏做生意,對大魏有什麼好處?我不如讓百姓們做生意。”

“至少還可以增加稅收,有利於大魏,王爺,如果沒有其他事情,勞煩您坐在一旁,不要再打擾本官做事了。”

許清宵完全就是柴米不進。

既然決定殺了,就要殺的這幫番商膽戰心驚。

至於說這幫番商以後會不會在大魏做生意?許清宵完全不慌。

原因無他,大魏王朝還真不缺生意人。

商人就是逐利的。

如果有百分之兩百的利潤,商人連死都不怕,更何況他們在大魏的利潤,何止是百分之兩百?

實際上許清宵調查過這幫番商,他們主要提供的東西是三種。

玉石、寶藥、美食。

這些東西都有不錯的效果,比如說有一種血玉,武者佩戴在身上,可以蘊養氣血,雖然效果不是非常大,可若是佩戴十年二十年,效果就很好。

京城裡的權貴,都非常喜歡這種東西,而一些便宜的血玉,百姓也買得起,效果不如上等的,但也有點好處,至少可以增強一點點血氣,不至於動不動生病。

其價格也不貴,正常來說,三四十兩銀子就能買到,而這些番商進貨價格也不貴,十兩銀子,算上漕運費,二十兩銀子差不多了。

賣個三十四十,利潤是五成或者是十成,其實的確可觀。

一開始這些番商也的確是這樣買賣,大家賺的還挺不錯,後來吧就有人爲了貪圖利潤,無法降低價格的情況下,就拿次等的玉石,或者就是假的玉石來坑人。

再後來就是強買強賣,畢竟百姓也不蠢,假的東西肯定不會買。

而坑人的番商賺了不少錢,那些不坑人的番商就難受了,畢竟真貨再便宜,能便宜的過假貨嗎?

到最後大家一起這樣搞,典型的‘劣幣驅逐良幣’現象。

所以許清宵不認爲殺一幫商人,會給大魏帶來不好的影響,甚至今日這一刀落下,這些番商一個個都會老實,市場會規範起來。

到時候百姓可以放心大膽買,番商也能賺到錢,不過稅收就得給我老老實實交上來了。

一旦如此,對大魏來說就是一件極大的好事。

故此鎮西王所說的話,許清宵一個字都不聽,這種人讓他們去打打仗可以,讓他們研究經濟學?還不如讓他們老老實實坐在家裡吃吃喝喝算了。

至少不會給大魏帶來什麼負擔。

此時。

一顆顆的人頭落地,每一顆人頭落地,鎮西王的臉色就難看一分。

他坐在那裡,心中大怒無比。

這些番商,與他們有極大的勾結,每年給他們的錢財銀兩不知多少。

如今全部被殺了,對他們來說的影響很大很大。

往小了說,每年幾千萬兩白銀沒了。

往大了說,影響他們未來的大事啊。

也正是因爲這點,他纔會特意前來,甚至不惜冒險進京,可沒想到的是,自己還是沒能阻止。

甚至他莫名覺得,許清宵似乎早就知道自己會來,就是故意當着自己面殺這幫番商的。

恨!可恨啊!鎮西王攥緊拳頭。

但很快,他長長吐出一口氣。

“許清宵!你當真以爲自己勝券在握嗎?你根本就不知道,你惹下了什麼麻煩。”

鎮西王心中自言自語,他現在也只能通過這種方式來發泄心中的怒火。

“原本我等的大事,需要等待三年,可你現在將這些番商全部殺了,你這是要逼着我們不得不反啊。”

鎮西王感慨,在他眼中,其實是真的認爲,阻止許清宵,是爲了他好,爲了大魏好。

各地藩王早就有了其他想法,只是大家都覺得時機不成熟,比如說錢財這方面,再撈一點錢,等到羽翼豐滿之時,再開始造反。

而京城之中的番商,佔據他們兩成左右的收入,如果少了這兩成收入,他們的計劃,就必須要延遲一年甚至兩年。

現在不知道有多少藩王很不爽了,他們怕夜長夢多,都巴不得早點造反。

如今大家的想法就是三年內出手,最晚最晚不能拖五年,大家都認可了這個說法,畢竟這麼長時間都等了,再等個三五年又能如何?

正好這三五年的時間,多賺點銀兩,拿來培養軍隊,把自己養肥一點,到時候爭奪瓜分大魏之時,就有更多的底氣了。

可沒想到的是,許清宵破壞他們的計劃,動了他們最在意的一塊肥肉。

如此一來的話,大家豈能不怒?還敢繼續拖延嗎?

這件事情,很有可能成爲導火索,一旦引燃,那就是大事。

所以今日的仇,他有自信,很快就能報復回來的。

許清宵啊許清宵。

待本王殺入京城之時,必要拿你的狗頭擦屁股。

鎮西王心中怒吼道。

而終於,足足半個時辰後,行刑結束了。

三百九十五具屍體被齊齊蓋上了白布,即便是如此,畫面感也極其有衝擊感。

但百姓們沒有害怕,也沒有畏懼,有的只是痛快。

番商一批大頭目全部被斬了。

而其餘的番商也已經被嚇傻了,他們不如這些大番商,可也差不到哪裡去,只能說這三百九十五人是最頂尖的一批罷了。

“傳其他番商。”

許清宵開口,剎那間四五百人被押了上來,其中有一批番商早就被嚇暈過去了。

而後被刑部官差喚醒,繼續受折磨。

“大人,我們知錯了,大人,我們以後再也不敢了。”

“大人饒命啊,大人,我上有老,下有小,懇求大人饒命啊。”

“大人,小的願意把全部家當拿出來,賠償給百姓們,希望大人饒我一命。”

他們大聲喊道,都不需要許清宵開口,一個個主動喊着要把所有家產拿出來獻給許清宵,希望許清宵能放他們一命。

“肅靜!”

許清宵拍了一下驚堂木,冷冽無比地望向這幫番商。

衆人瞬間安靜下來,也不敢繼續說什麼了。

而此時,許清宵繼續開口。

“爾等在大魏,作惡多端,按本官作風,今日爾等必人頭落地。”

“但念在上蒼有好生之德,再者爾等也或許受人蠱惑,本官倒也不是不可以原諒爾等死罪。”

“只是,爲恐再發生此事,本官立下三條規矩,你們答應了,今日死罪就免了,若是不答應,那就與他們共赴黃泉。”

許清宵開口,殺到這個程度已經夠了,接近四百條人命,這已經不是立威了,這是殺瘋了。

要是再殺下去,估計陛下真要出面制止了,所以該收手時就收手。

然而這番話一說,鎮西王有些無語了。

上蒼有好生之德?好你大爺,殺了四百人再來說這話?

可真是好生之德啊。

“大人,我們願意,我們願意。”

“大人,我們答應,我們答應,只要您放我們一條生路,我們什麼都答應。”

“是啊,是啊,大人,我們答應。”

再聽完許清宵這番話後,衆番商直接開口回答,他們肯定答應啊。

這還不答應?那不就真是腦子有問題?

許清宵這一刀是真的狠,殺了四百名大番商,他們現在哪裡有膽子跟許清宵討價還價?說句不好聽的話,許清宵要罰他們全部家當,只要能讓他們活着。

他們都願意。

“先別急,聽好規矩再說。”

許清宵開口,讓衆人安靜,隨後繼續開口。

“第一,從今往後,不準再坑蒙拐騙,強買強賣,必須遵從大魏律法,一旦犯錯,罪加一等,輕則抄家,重則斬首。”

許清宵說出第一條規矩。

當下衆番商紛紛點頭,他們對這條規矩沒有任何異議。

而百姓們也點了點頭,

“第二,從今往後,爾等行商,皆繳納四成稅收,同時爲懲戒爾等,需補三年稅收,不過考慮爾等如今情況,只需補三成即可,可否?”

許清宵說出第二條規矩。

“我等願意,我等願意。”

“大人說的,我等都答應。”

“答應,答應。”

番商們現在已經被嚇傻了,別說四成了,十成都行,先把命保住再說啊。

只是,就在這一刻,鎮西王坐不住了。

補稅三成?而且需要補三年的稅?這不是相當於將去年一整年的收入全部拿出來給許清宵嗎?

這個還好,無非就是罰款,大不了就當少賺一年,可許清宵還要徵稅四成!

四成啊!這是什麼概念?

普通大魏商人徵稅也不過是兩成半,這直接徵稅四成,那這些番商的優勢就徹底沒了。

如此一來,他們哪裡還有銀兩上交給他們?

這已經不是觸碰到他們的利益了,而是直接要讓他們徹底完蛋。

所以這絕對是不可能的。

“許清宵。”

“番商稅收,乃是先帝旨意,彰顯我大魏國威,若是讓這些番商交稅,那大魏豈不是言而無信?天下異族該會如何笑話我大魏?這一點絕不可以!”

鎮西王直接開口,制止許清宵這個說法。

這些番商一個個已經嚇傻了,可他沒有嚇傻,要是立下這個規矩,他們這幫藩王損失就不是幾百萬兩,幾千萬兩了。

長久之下,簡直是天大的損失。

這絕對不行!

“王爺。”

“本官最後問你一句,今日到底是本官審案,還是王爺審案?”

許清宵直視鎮西王,語氣冰冷道。

“許清宵,你不要太過分了,這件事情影響到的是大魏國威。”

“你之前殺人立威,本王可以答應,可你現在所作所爲,是在羞辱我大魏,堂堂大魏王朝,出爾反爾,沒有國威信譽,往後誰還敢歸順我大魏?”

鎮西王可不管許清宵這個那個,他必須要在這件事情上力理據爭。

“先帝列祖免除番商稅收,是帝之恩威,國之慷慨,希望他們能感恩。”

“而這幫番商,在大魏爲非作歹,坑蒙拐騙,若先帝在世,看到這一幕,豈不寒心?”

許清宵冷道。

“總而言之,不能如此,必須要陛下朝堂決定,你說的話,沒有用!”

鎮西王根本就不理會許清宵,就是不允許許清宵立下這個規矩。

“行!王爺說的對。”

“來人,傳本官之令,刑部所有官差,兵部所有官差,麒麟軍,神機營各三萬精兵,入京抓捕番商。”

“所有番商,一律抓來,當着鎮西王面,斬首!”

“諸位,本官本來已經決定放爾等一馬,是鎮西王不願放過爾等,那就怪不得本官了。”

許清宵直接下令。

阻止我是吧?行,那就把所有番商全部殺乾淨。

裡面會不會有無辜者?

肯定有啊。

但那又如何?要怪就怪鎮西王在這裡搞事,怪不得自己。

果然,此令落下。

兵部,刑部的官差紛紛開口。

“敬遵大人之命。”

說完此話,衆人直接開始動員了,他們可不是鬧着玩的,許清宵下了令,他們就必須要執行。

天塌下來了,也是許清宵來抗,跟他們沒有任何關係。

“許清宵!”

“你過分了!”

鎮西王有些無能狂怒了,他沒想到許清宵居然這麼賤,不順他意他就砸盤子。

殺光所有番商,對他們來說損失更慘啊。

而許清宵懶得理會鎮西王,你要是阻止我,我就殺乾淨。

你不會以爲我許某人不敢吧?

真殺光了又能如何?大不了就開戰,這票番商殺乾淨了,大魏國庫絕對能吃的飽飽,到時候真開戰也不至於沒錢。

至於後面的洪水滔天,許清宵壓根就不管。

這些異族要真願意爲他們的子民向大魏開戰,那許清宵也無話可說。

“許大人,我們答應啊,你不要聽鎮西王瞎說,我們答應,我們答應啊。”

“許大人,徵稅四成,補稅三成,我們都答應,鎮西王,你這是何苦呢?”

“鎮西王,你憑什麼能爲我們做主?我們完全答應,許大人,我等絕對不是因爲恐懼死亡而答應,我們是真心實意答應啊。”

“是啊,許大人,有一說一,這些年來,大魏對我們太好了,我們也想爲大魏做一份事啊。”

“許大人,我這兄弟說的對,我們這些年來在大魏吃好喝好,還能賺銀子,別的就不說,不交稅我們於心不忍啊。”

“對對對,許大人,說實話我們之前就想過交稅,但我們一直不知道怎麼開口,現在您開口,我們特別開心,我們是非常樂意交稅的。”

可隨着許清宵下令過後。

番商們第一個叫起來了,他們實在是不知道,鎮西王爲什麼那麼喜歡多管閒事?

管他屁事啊?你有病嗎?我們現在想要活着,交稅就交稅。

說句不好聽的話,雖然我們平時不交稅,可他孃的保護費沒少交吧?這些銀兩跟稅收有什麼區別?

完全沒有任何區別啊,所以爲什麼不交給大魏?

番商的聲音響起,許清宵伸出手,制止了官差們的行動。

“你們這些話,不要跟本官說,得跟鎮西王說。”

此話一說,鎮西王臉色變了。

而番商們也忍不住破口大罵了。

“王爺,您就可憐可憐我們吧,我們就是做生意的,我們真不想把命丟在這裡,這些年來,您也吃了我們不少好處,也差不多了吧!”

“王爺,您就不要多管閒事了,我們真的不需要你幫忙。”

“王爺,這稅一點問題都沒有,求求您了,別幫我們了,我們不要您幫。”

番商們哭天喊地。

在他們眼中,鎮西王根本就不是來幫他們的,這就是來害他們的啊。

面對番商的聲討,鎮西王真是要氣的吐血啊。

許清宵這招禍水東引,簡直完美,幾乎是無懈可擊。

先殺番商,立下兇威,而後引誘番商答應下稅收之事,如果有人出面阻止,許清宵直接砸盤,全部殺光,以儆效尤。

因爲有了之前的幾件事情,許清宵連郡王都敢殺,他們當真相信許清宵敢殺光所有番商。

尤其是方纔,許清宵殺了四百人,幾乎在所有人心中種下了一個種子,一個瘋子的種子。

這樣一來,誰敢賭許清宵會不會發瘋啊?

贏了,那還好說。

輸了,他們命都沒了。

自然而然,這些番商會無條件支持許清宵。

這一招,當真是進退自如啊。

想到這裡,鎮西王深吸一口氣,他起身來到許清宵身邊,幾乎是用非常溫和的口氣,壓住了心中無盡怒火。

“許清宵。”

“你先冷靜一下,聽本王說。”

“這件事情,真的影響很大,本王可以保證,你殺懷平郡王的事情,都遠不如這件事情麻煩,不僅僅是對你,甚至對大魏,對陛下來說,都很麻煩。”

“這樣,他們家產一半充公,算作懲戒,等此事結束後,本王再與你好好談。”

“許大人,你是個聰明人,有時候見好就收,你我之間,並沒有什麼天大的恩怨,或許我們可以成爲朋友。”

“還有,這些番商並沒有真正得罪你,沒必要鬧得如此僵硬,他們現在服服帖帖,是因爲畏懼你手中的刀。”

“可若一旦等他們回過神了,即便答應交稅,本王也可以保證,他們不會那麼痛快的。”

“許清宵,你可要好好想清楚點,你沒必要因爲這些百姓,得罪那麼多人。”

鎮西王壓着聲音,他在許清宵面前如此說道。

到了這個時候,他知道若是自己還如此強硬的話,只怕會將事情鬧到不可開交的情況。

他是鎮西王,一名藩王,他知道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

還是那句話,立意決定一切,只要不徵稅,就算是所有家產全部充公都沒有關係,大不了重新再來。

至於坑蒙拐騙什麼的,暫時不要,或者是說許清宵被搞下臺之前,老老實實一點,也能賺錢。

可一旦徵稅,那麼這些番商就絕對不可能再把銀兩交給他們了,畢竟大魏徵稅四成。

六成的利潤,扣除各種成本,真正到手的利潤就沒有多少了。

再去讓他們交錢?這幫番商死活都不願意了。

家產充公,無非是捱了一棍子罷了,可一旦徵稅,那就是傷筋動骨啊。

所以他不希望許清宵繼續鬧下去了,到了這個程度已經差不多了,可以收手了。

如果許清宵願意收手,那這件事情到此爲止,他也不會多說什麼的。

當然以後等自己殺入京城,還是要把許清宵的腦袋擦屁股,這是他做人的原則,說到做到。

至於做朋友?狐朋狗友也是朋友啊。

可惜的是。

許清宵豈能不知他的想法?

今日自己的所作所爲,已經影響到這幫人的利益。

所以鎮西王說的放過自己?甚至和自己做朋友?

這可能嗎?

就算是鎮西王答應,懷寧王答應嗎?其他藩王答應嗎?

所以這已經是死仇了。

到了這個地步,自己答應和解?自己腦子又沒進水。

而鎮西王所言,卻讓許清宵更加感到反感。

此時,所有百姓看着鎮西王來到許清宵面前,不知道在竊竊私語什麼東西。

一時之間,百姓有些莫名慌張了,他們害怕許清宵被威脅,也害怕許清宵被鎮西王說動了。

他們無論如何是支持許清宵的,只要許清宵是爲了百姓。

這羣番商在大魏爲非作歹,許清宵嚴懲他們,百姓們看在眼裡,他們很興奮,也很喜悅,這是爲民除害。

至於增加稅收,他們更是拍手叫好。

畢竟這些番商做生意不交稅,相當於白吃白喝大魏,可如今許清宵下令,讓他們繳納四成稅收,他們自然無比滿意。

銀兩雖然不給他們,但卻給了國庫,而國庫有了錢,自然會造福大魏百姓。

這個道理,大家還是懂的。

刑部堂外。

許清宵感受着百姓的目光,他再看向鎮西王,語氣極度平靜道。

“王爺。”

“許某敬重你的身份,但方纔的話,王爺不要再說第二遍了。”

“許某今日懲戒這幫商人,就是因爲百姓,在許某心中,許某是大魏的臣子,那麼許某就一定會保護好每一位百姓。”

“無論是一個人,還是一百人,一萬人,只要是大魏的百姓,受了冤屈,許某就一定會挺身而出。”

“王爺,您說,不要爲了這些百姓鬧得太僵。”

“許某今日就鄭重告訴王爺,也算是許某告訴天下人。”

“在許某心中,百姓重於禪山。”

許清宵認真無比道,他並非突然感慨,也並非裝模作樣,而是表明自己的心態。

他知道,隨着方纔陛下的旨意落下後,天下人都會以爲,他許清宵能如此囂張,做事不畏強權,是因爲背後站着一位女帝。

可他們都想錯了。

他許清宵之所以敢如此囂張行事,不畏強權,大儒也好,尚書也罷,郡王等等,他許清宵敢這般,不是因爲女帝。

而是百姓。

天下百姓。

隨着這麼多事情的發生,許清宵逐漸明白了很多道理。

得民心者得天下。

帝王,需得民心。

官員,也需得民心。

若不得民心,事事不順。

若得民心,萬事如意。

許清宵這一番話,並沒有什麼慷慨激昂,給人的感覺彷彿就是再闡述道理一般。

可這一番話,在百姓耳中,卻顯得與衆不同。

沒有激昂,沒有熱血,可這是許清宵的肺腑之言,百姓們都聽懂了。

簡單明瞭,也是真理。

此時,鎮西王臉色難看至極,他卑微到這個程度,卻沒想到許清宵依舊不給他半分面子。

而且直接公開自己的言語,借百姓之意,來攻擊自己。

讓自己如何不惱?

這一刻,鎮西王也不僞裝了,既然許清宵根本就沒有談的意思,鎮西王也不廢話,直接開口譏諷道。

“許清宵,你一口一口爲百姓,可本王想問一問,你那件事情當真是爲了百姓?”

“你怒懟大儒,說是爲百姓伸冤,可本王卻知道,是你屬下行兇再先,你雖好聲好氣找嚴儒致歉,可行兇就是行兇,嚴儒拒絕,也屬正常,可你卻仗着自己的才華,羞辱我大魏的大儒,這就是你說的爲了百姓?”

“你大鬧刑部,說是爲你屬下伸冤,認爲刑部不公?可本王也知道,你進刑部,尚書張靖擔心你剛剛入內,做事不分輕重,所以故意讓你無所事事一些日子,想要磨礪你的耐性,可你借題發揮,仗刑大魏官員,這就是你說的爲了百姓?”

“你怒斬郡王,說是懷平郡王貪墨賑災銀,可本王還知道,懷平郡王之前與你有仇,他當着陳心大儒面前,以勢壓你,讓你損了顏面,所以你懷恨在心,並且於刑部當中,你胡作非爲,懷平郡王出手相助,你更加記恨於他,最終請來聖意,將他誅殺,這也是你口中的爲了百姓?”

“許清宵!”

“本王想問你,刑部案牘庫掌庫,仗刑你屬下週楠,你雷霆大怒?那你屬下楊虎楊豹行兇毆打讀書人,你爲何又如此偏袒?”

“你說懷平郡王害死無數百姓,視人命如草芥,那你今日斬四百番商,他們雖然作惡多端,可罪不至死,難道在你眼中這些人就不是人嗎?”

“你打着爲百姓的口號,可所作所爲,都是爲了你自己。”

“今日,你若說不出個緣由,本王絕不放過你。”

“你大可以調遣麒麟軍,神機營將本王制服。”

“但本王可以保證,你活不過七日。”

鎮西王這一刻徹底不遮掩了,他字字珠璣,質問許清宵種種。

瞭解的事情很多,知道的事情很多,他將許清宵這段時間來所作所爲全部說的清清楚楚。

甚至他已經不在乎女帝了,最後一句話,就是赤果果的威脅。

你敢動我,藩王必犯。

果然,此話一說,三位尚書的臉色都變了,他們身爲六部尚書,豈能聽不出鎮西王這是什麼意思?

此時,百姓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們自然相信許清宵,只是鎮西王如此發怒,他們身爲平民百姓,怎可能與王爺爭鬥?

而面對鎮西王的斥責。

許清宵沒有絲毫變色,反而無比平靜道。

“怒斥大儒,許某一開始的確是因爲幾名下屬而怒,這一點毋庸置疑。”

“可就在南豫府樓宴那日,有一名婦人,帶着兒女跪在許某面前時,她哭聲很大,撕心裂肺,自己的夫君被抓入監獄,極有可能要被髮配千里之外。”

“那一刻,許某是爲民出聲。”

“大鬧刑部,許某一開始也的確是因爲刑部之冷落而惱怒,這一點依舊毋庸置疑。”

“可當許某來到周楠家中時,許某看到院中的百姓,都對許某產生一種抗拒,許某是父母官,是大魏的臣子,許某常常在想,爲何大魏的百姓,會對官員產生抗拒。”

“一直到許某親眼見到周楠的慘狀時,許某明白了!”

“原來百姓之所以害怕官員,之所以不待見官員,是因爲在他們眼中,官商勾結,官官相護,他們只是底層人,遇到了不公之事,他們沒有辦法去說,沒有辦法去爭。”

“那一刻,許某依舊是爲百姓出聲。”

“怒斬郡王,許某依舊是因心中之怒,王爺說的沒錯,懷平郡王的確以勢壓我,許某也的確記恨懷平郡王。”

“但當許某瞭解平丘府賑災銀時,親眼看見,那紙筆之上,幾筆墨痕,寥寥幾字寫的內容時,許某思考了一天,百萬餓屍,易子相食,八個字,讓許某數夜未睡。”

“那一刻,許某還是爲百姓出聲。”

許清宵緩緩解釋道。

是,沒錯,鎮南王說的沒錯。

這三件事情,的確是事出有因,也的確是有仇在先。

可這三件事,爲何鬧到最後?不是因爲自己真的氣量小,而是因爲其他因素。

婦人之哭。

百姓之懼。

易子相食。

寥寥幾字,道不盡百姓的苦,說不完的傷。

“笑話。”

鎮西王搖了搖頭,他冷笑不已。

“許清宵,你當真是巧舌如簧,本王憑什麼相信你說的話?”

“你說的話,又憑什麼就是真的?你說你沒有私心?又有誰能證明?”

鎮西王壓根就不吃這套,他現在的意思很簡單。

拿不出能讓他心服口服的證據,你許清宵今日就別想好過。

你憑什麼說你一心爲百姓?

聲音響起。

許清宵沉默不語。

尚書們也無言,衆人都無言。

因爲這的確拿不出證據啊。

怎麼能讓天下人相信自己是一心爲民呢?

說有用嗎?

做也不見得有用啊,得百姓理解啊。

而鎮西王非要許清宵拿出證據出來,怎麼拿?

這已經撕破臉了。

可,就在此時。

一道聲音響起。

“許大人,我相信你!”

聲音不大,可在如此安靜的情況下,卻顯得格外刺耳。

剎那間,所有目光都不由看了過去。

說話之人,是一個普通百姓,他攥緊拳頭,臉色漲紅,感受到衆人的目光後,心臟更是狂跳,有些不安,有些恐慌,但他的目光,卻無比堅定,他的語氣也是無比篤定。

“我相信許大人!”

他硬着頭皮又喊了一聲。

“肅靜!”

鎮西王大吼一聲,惡狠狠地盯着對方,讓其閉嘴。

可是,下一刻,一道又一道的聲音響起了。

“我也相信許大人!”

“對,我們都相信許大人。”

“許大人一心爲民,我等百姓看在眼裡,他是好官,是好官。”

“許大人是真正的父母官,我也相信你。”

“我支持許大人。”

“我也相信。”

這一刻,無數道聲音響起,一個又一個百姓爲許清宵出言,他們紛紛大喊,願意支持許清宵,也相信許清宵的赤子之心。

這聲音逐漸大起來了,面對鎮南王的怒斥,百姓們同仇敵愾,他們無懼強權,死死地看着鎮西王。

很快聲音越來越多,聲音也越來越大,整個京都到處都是支持許清宵之言,人聲鼎沸。

“爾等!愚蠢!”

鎮西王氣的臉色發白,這個時候,他沒有想到圍觀的百姓竟然會如此偏袒許清宵。

本來他已經將許清宵逼到絕境了啊。

卻沒想到,竟然被許清宵這般化解了。

他氣!

他怒!

他實在是不服!

然而,就在此時。

許清宵突然出聲了。

“王爺。”

“您方纔問我,如何證明許某是爲百姓?”

“那今日,許某便證明給你看。”

聲音不大。

下一刻。

許清宵緩緩走出,望着周圍無數百姓。

他深深一拜,感激百姓的聲援。

隨後聲音洪亮。

“吾乃許清宵。”

“今日,於大魏京都,刑部之外,儒道立言。”

這聲音格外的洪亮,傳遍了整個大魏京都。

而伴隨着許清宵的聲音響起。

這一刻,整個京都再一次沸騰了。

許清宵立言?

這不是剛剛突破七品嗎?怎麼就又立言了?

這升級速度,也未免太快了吧?

最先震撼的便是大魏文宮。

許清宵兩個月前入的七品。

現在兩個月後,又立言?若是立言成功,那當真是不容小視啊。

七品之前,升的再快也沒用。

因爲七品之後,每一品都是天地之別。

刑部之外。

許清宵的立言之聲響起了。

“願,天下之百姓,不受欺辱,不受冤屈,日有農耕,午能飽餐,夜可安榻。”

“願,天下之官員,擺脫冷氣,不必聽自暴自棄之言,能從事者從事,能發聲者發聲。”

“有之熱血,綻其之光。”

“縱如螢火,依有微光。”

“此後,如竟沒有炬火。”

“我,便是唯一的炬火。”

許清宵之言響起。

這是他的立言。

願百姓不再受欺辱,不再受怨氣,白天可以農耕,中午可以吃飽飯,晚上有個地方安心睡覺,也願天下官員,擺脫這種環境,不要再自暴自棄,能做事的做事,能發聲的發生。

就算是螢火,在夜空當中也有一抹光芒。

如若,就算這天地之間,沒有了光芒。

許清宵,願成爲唯一的光。

這便是許清宵的立言。

不是爲天地立心,也不是爲生民立命這種高尚無比的言語。

因爲他做不到,也難以做到。

能做到的,就是這個。

這是他一生之追求。

爲百姓。

爲天下百姓。

成爲那唯一的光。

唯一的炬火。

聲音落下。

這一刻,沒有什麼玄黃之雲。

這一刻,沒有什麼光芒沖天。

這一刻,也沒有什麼天地異象。

一切的一切,好像都顯得十分平靜。

整個大魏無數目光都落在了許清宵身上。

大魏文宮不少儒者鬆了口氣。

大魏不少權貴也鬆了口氣。

因爲沒有異象,就代表着許清宵沒有入六品。

還好。

還好。

然而,就在這一刻。

大魏宮廷,一道恐怖無比的鐘聲響起。

剎那間。

懷寧王府中。

一道驚呼聲響起了。

“是鎮國鍾!”

聲音充滿着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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