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他們已經被發現了。
“天聾地啞”爲了保護冉閔的安全,幾乎沒有放過任何一個可能存在不安全因素的地方。像他們這麼一羣人在這個時候遊蕩在河堤上,自然不會顯眼,可是當他們拿出鐵鍬在河堤上挖坑時就引起了“天聾地啞”成員的注意。
中國人雖然土葬,可是從來沒有人把親人埋在在河堤上的,這個反常現象,就讓“天聾地啞”重視起來,發出訊號,一刻鐘的時間,周圍幾支斥候騎兵也趕到現場。
“你們是什麼人,在這裡幹什麼?”
領頭的頭目道:“被發現了,分散逃,快!”
可惜,他們不是騎兵,被魏國斥候和“天聾地啞”包圍的他們豈能輕易突圍而出,除非他們擁有慕容垂、鄧羌、鄧遐、周楚一樣的武力。
一番激烈的交戰,總共七名可疑人四名當場被擊殺,其中一人中箭跌落黃河河內,生死不知,另外兩人重傷被俘虜。
然而,打開棺材之後這些斥候和“天聾地啞”立即意識到了不妙,問題太嚴重了,搞不好天都塌了。
棺材裡根本沒有屍體,而是堆放着用蠟絕包裹的火藥,當量還不少,足足有五六百斤。
“天聾地啞”把消息第一時間報到了張平那時。
張平不敢大意,親自抵達現場查看起來。
可是到了現場,張平又發現了問題。
那兩名重傷俘虜居然服毒自盡了,這些毒藥和“天聾地啞”成員爲避免泄密所準備的毒藥一樣。
當然這些不明身份的人不是“天聾地啞”,擁有這種秘密毒藥的,世上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天聾地啞”的學生,荊展幫助冉明建立的天眼。
還有一個證據,直指天眼。
那就是這些人的武器,他們使用的兵器有袖箭,還有柳葉刀。
所謂的柳葉刀其實就是縮小版的橫刀,有道是一寸長一寸強,這種制式刀具臨陣對戰威力不大,所以打造的並不多。
但是這種刀具大部分都是“天聾地啞”和天眼使用的。更何況那些火藥,世界上只有桓溫和冉明擁有。
魏國也只有四處有能力製造火藥,既不其、鄴城和洛陽,最後一處在上邽。
從這些不名身份的人來看,無論如何也和冉明逃脫不了關係。
張平懷着沉重的心情,將黃墟這裡發現的情況告訴了冉閔。
“什麼?”冉閔神色凝重的道:“居然出了這種事?”
“正是!”
張平雖然口不能言,不過他會讀脣語,只要是在視線允許的情況下,他完全可以理解冉閔的意思。
冉閔又道:“那如今情況如何了!”
“多虧發現及時,在斥候配合下,所有敵人還沒有來得及行動就已經被消滅了。”張平打着手語道:“總共七人,其中一人中箭落水,生死不明,其他四人當場格殺,另外兩人則在被俘虜後,咬破了藏在牙槽內的蠟丸,服毒而亡!”
冉閔陷入了沉思。
在黃河河畔,居然喪心病狂的用火藥炸河堤,這種事情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首先這個火藥剛剛發明出來,並沒有擴散開來。當然也不排除葛洪、杜炅、孫泰之外的那些方士會製作火藥,可是他們肯定沒有將硝、硫磺進行深加工提純,況且他們不懂火藥的真正比例,不可能製造出威力巨大的火藥。
難道真是冉明做的?
冉閔搖搖頭,如果這是冉明在幕後主使的,這樣冉明就太讓冉閔失望了。
冉閔閉上了眼睛,沉思片刻,突然睜開眼睛問道:“張平,你怎麼看?”
“臣只是有幾點疑惑!”張平神色平靜的打着手語道。
冉閔心裡微微一動,望着張平的目光多了一絲不尋常的韻味:“但說無防!”
張平突然指着一柄帶着血的柳葉刀道:“這種刀是秦王殿下就藩國膠東國時命人打造的一種刀,但是這種刀近戰威力不足,只適合暗殺,所以打造數量並不多,只裝備了“天聾地啞”和“天眼”,這種刀,簡直就是“天聾地啞”和“天眼”身份的象徵,所以一旦有保密需要,“天聾地啞”和“天眼”都不會採用這種刀具。像炸河堤這種影響惡劣的任務,根本沒有必要攜帶這種自暴身份的刀具,更何況這並不是暗殺,正面近戰,橫刀的威力反而比柳葉刀更大!”
冉閔點點頭道:“還有嗎?”
“有!”張平接着道:“第二點,秦王殿下所組建的“天眼”是平所教導出來的,天眼也可以說是“天聾地啞”的學生,平私自做主,在荊展等三十五名學員中發展了十一名咱們的人,這十一名天眼成員,其中有三人戰死,一人受傷退出天眼,其他工人均是天眼核心成員,像如此重大的行動,他們肯定會得到消息,但是他們並沒有傳出任何關於這次行動的消息。”
冉閔道:“難道秦王不會發現他們的身份,把他們架空或滅口呢?”
張平笑了笑,道:“秦王殿下自就藩秦國,從開元元年三月開始就陸續把天眼成員從中原調開,天眼的工作向河湟、西域轉移了。如今天眼在鄴城只剩下兩點據點,有霍棋、霍蕊兄妹二人負責,連外圍成員都算上,不過才二十一人,這些天眼成員,都有記錄。”
張平的潛意思是告訴冉閔,冉明就算有心去做,事實上他也沒有力量。
如果冉明在這裡聽到這些話,恐怕一定會驚出一身冷汗,冉明自以爲秘密的事情,其實都在“天聾地啞”的監視之下。
“那,河畔的事?”冉閔沉吟道:“難道和秦王無關?”
張平又取出兩個紙包遞給冉閔道:“陛下請看,這兩種火藥。”
冉閔根本不用仔細看就發現了其中的區別,一種是黑灰色粉末,一種純黑色顆粒。冉閔指着這火藥道:“這,這……”
張平道:“若是平猜測不錯的話,我們魏國的四個製造坊,火藥並沒有外流。自從火藥投入製造以來,秦王殿下和葛仙翁就以水和草木灰與硝土攪拌後進行沉澱,採取重結晶的辦法得到的純硝(其實純度只在百分之九十八左右),而這種明顯都是粗硝,爆炸威力根本不能同日而語!”
冉閔其實並不瞭解火藥對於軍事的影響,他仍崇尚冷兵器的對決。
當然,這還是和冉明和追求完美有關,在這種原始、落後的投放方式沒有徹底改變之前,冉明是不準備把火藥投入大規模軍事戰爭中。
冉閔道:“此事到此爲此,任何人不得聲張,違者必嚴懲!”
張平道:“可是!”
“查,要詳細的查,但是不能聲張!”
冉閔其實已經清楚了這件事真正的主謀。
連自己都敢謀殺,弒父這種事情都能做出來的人,有什麼會顧忌的?
冉閔此刻非常心痛,他居然培養出來這麼一個接班人。冉智派人謀殺自己,這件事冉閔並不傷心。冉閔成長的環境決定了冉閔的思維方向,其實冉閔在思想不知不覺也胡化了。
在狼羣首領的權力交接過程中,幾乎不存在什麼和平交接。通常都是伴隨着血腹,在老一代狼王漸漸老去之時,當他雄風不再了,那些新的狼王則要通過血腥的鬥爭,最後成功的那一個,才能打敗老狼王,成爲狼羣新的首領。
只有這樣,狼羣才能越來越強大。冉智急於殺掉自己上位,
冉閔其實內心並沒有太多的憤怒。
但是這次冉閔是真的傷心了,他不光是要殺掉自己,而是炸開黃河河堤,一旦黃河氾濫,中原將會成爲一片汪洋,縱然不會像元康五年那樣蔓延六州之境,一百九十二縣被淹,但是這個後果也是非常致命的。
狼羣的狼王鬥爭是血腥也是殘忍的,但是沒有小狼爲了戰勝對手引來一頭猛虎,把整個狼羣帶入一個絕地之中。可是冉智這麼做不僅是暗害自己,更是把魏國百萬黎民百姓玩弄於鼓掌之間。
冉閔越想越心痛,越想越難過,慢慢的冉閔的意識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陛下,陛下……”
“快來人啊,御醫,快去找御醫啊,陛下都吐血了!”
魏峰領着一千秦軍騎兵,人不下馬,衣不解體已經連續巡視河堤三天三夜了,這一路上他們倒好點,北岸險情不大,有幾次險情都讓魏峰帶人學着冉明的方式,把缺口及時堵住了。雖然堵住了缺口,可是他們身後也成了一片汪洋。
三天之後,無論魏峰還是祖彥,他們都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可是當那些樸實的百姓,端着他們都不捨得喝的米粥遞給他們的時候,魏峰從來沒有體會過,百姓會如此感激他們。其實,就抗洪救災這一點上來說,後世的解放軍放眼全世界,也是獨此一號別無分店。這是對人民軍隊,人民魚水情最好的詮釋。
儘管這些將士們都非常疲憊了,可是魏峰仍不敢懈怠。此時,魏峰和其麾下的將士正處於一種極爲奇妙的亢奮狀態裡。冉明傳令全軍“士當爲國爲民,文士治理天下,是士,他們爲大魏血戰,也是士,是軍士,是武士。戰勝天災,保住河堤,保護河洛百姓,他們都是大魏的無雙國士!”
除了第一天,他們確實辛苦之外,現在已經好得多了,在冉閔的命令下,包括各沿河各郡縣的民夫、郡國兵、以及官員、衙役,甚至連牢房裡的罪囚也帶上去了。包括魏國精銳部隊在內的一切可以調動的力量,都趕至黃河大堤,秦軍騎兵只是承擔水情偵察的任務,哪裡出現險情,立即通報,後面就會有人上去處理。
不僅民夫和官員,還有糧食和藥品,然而這些仍不夠,這麼多人擁擠在一起,肯定會出亂子的。像什麼敲詐勒索,奸**女,等犯罪案件也層出不窮。冉明也表現出了極其強硬的一面,只要是被他們知道的案件,沒有姑息,也沒有從輕發落,更沒有將功折罪一說,無論是誰,直接砍了。
直到冉明又殺了數十人,這才威震住了周圍那些蠢蠢欲動的人們。
人心是穩住了,但是黃河大堤岌岌可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