啓明書院沒有護城河,也沒有挖護城壕溝。
這給西府軍進攻帶來極大的便利。
周楚看着這個一面倒的戰鬥,沒有半點興趣。洛陽之戰中,周楚被冉明俘虜,後來桓溫用南陽郡把他換回來了。
周楚衝桓溫拱拱手道:“大將軍,末將不明白。這場仗根本沒有必要如此興師動衆。給末將一千兵馬,兩個時辰,末將就把冉明的腦袋給您拿來!”
桓溫微微一笑,毫不在意周楚的無禮,非常耐心的解釋道:“吾並不是要冉明的腦袋,也不是要一座區區的書院,某要的是拿這些敵人,來提升我們西府軍的士氣!”
周楚這才恍然大悟。西府軍自從組建以來,所向披靡。然而遇到冉明率領的魏軍卻接連失敗,由些以來,西府軍在心中已經留下陰影。
只要利用這些“魏軍”,讓西府軍士卒把他們殺光,這樣才能掃除他們心中的陰影,重拾戰鬥的信心和勇氣。
就在西府軍諸將一臉輕鬆,談笑風聲時,郗超的臉色越來越陰沉。
“不對勁!”
“哦!”桓溫好奇的問道:“嘉賓有何高見!”
“冉明不同常人,如果他真的這麼容易對付。他就不是冉明瞭,也不配那個智狐的稱呼!”郗超道:“這場仗不對勁,從一開始到現在,冉明都還沒有出手。他的後手是什麼?”
“不會吧!”桓溫道:“嘉賓是不是太杞人憂天了吧,冉明就算再厲害,可是他手下無兵無將,又能翻天不成?況且這裡不是魏國,而是建康。冉明他也不是神仙,只是一介凡人!”
然而,桓溫話音剛剛落,就好像是打臉似的。
就在西府軍的攻城雲梯,剛剛搭在城牆上時,突然從書院的城牆上探出數十個身影。他們手中出現了一個黑呼呼的陶罐,這些陶罐都着火,脫手飛向城牆上的雲梯。
“咔嚓”聲響起,陶罐應聲而裂。
然而那原本非常小的火苗,呼的一下子大了起來。爬上雲梯的西府軍士卒,瞬間被火海吞噬!
猛火油其實就是沒有經過提煉的輕質石油,其中含有或多或少的膠質和瀝青質附着物質,即使不加改進,也有後世燃燒彈的性質,當然這個時代的猛火油沒有後世那種凝固汽油燃燒彈那麼變態。
猛火油已經發現,就與軍事戰爭密不可分。
中國的猛火油與希臘火的使用方式差不多,既有噴射(猛火油櫃就是古代的噴火器),也有拋射。放在陶罐裡用投石器發射,只是中國古代發明了火藥,隨着火藥的應用,猛火油漸漸被火藥替代。
守軍採取的陶罐猛火油,就像後世那種用啤酒瓶製造簡易燃燒瓶。攻城雲梯以及上面附蟻攻城的晉軍士卒瞬間被大火吞噬。這種火焰不同與普通火焰,遇到水非但不能快速熄滅,反而有火上澆油的功效。這種燃燒速度也很快,被火燒着的晉軍士卒甚至來不及脫下鎧甲,就被大火灼傷。
灼傷非常疼痛,被猛火油燒傷的晉軍士卒發出駭人的慘叫聲,聽得周圍晉軍臉色大變。鄧遐看着十幾架攻城雲梯車陷入火海,臉上異常痛苦。
攻城雲梯車可不是一隻簡易的梯子。雲梯車不僅帶着輪子,可以推動前進,上面配備有防盾,絞車,抓鉤等器具,有的帶有用滑輪升降設備。攻城雲梯車有一定防禦能力,簡易的雲梯完全是天壤之別。
簡易的雲梯,守軍其實很好對付,只要用叉杆、或抵蒿,就可以輕易將那種簡易雲梯推倒在地上。以古代城牆的高度,在雲梯上的人,只要被推倒,那就會非死既傷。除非擁有絕對的兵力優勢,否則損失更加慘重。
可是雲梯車不同,由於雲梯車擁有龐大的地座,並不會被叉杆、抵蒿類的武器推倒。隨着十幾架雲梯一一陷入火海,無法再投入使用。
鄧遐不得不接受一個沉痛的事實,這一波攻城,他失敗了。
鄧遐最終無奈的下令撤出戰鬥,晉朝聽到金鳴聲,如蒙大赦,紛紛如同潮水一般退去。與此同時,薛陶望着撤退的晉軍,神情嚴肅,他明白,接下來更嚴峻的戰鬥既將展開。
薛陶道:“傳本將命令,城牆上只留下一隊監視人員,其他將士馬上撤下城牆進行修整。”
一個軍候道:“將軍,現在院牆損壞嚴重,我們應該趁晉軍撤退,加緊修繕。可是,爲什麼要撤退!”
“撤退!”薛陶解釋道:“那是爲了減少不必要的損失!”
校尉還想再說,被薛陶大眼一瞪,嚇得嚥了回去。當守軍士卒還沒有來得及完全走下院牆,就在這時,城牆上的士卒大喝道:“投石器攻擊了,快避開!”
攻守雙方其實互有優劣,就像進攻一方,雖然仰攻,沒有地利優勢,他們卻掌握着主動權,他們想什麼時候攻擊,就可以什麼時候攻擊,想在哪裡投入大量兵力,進行主攻。就可以在哪裡主攻。在這個時候,守城的一方則完全被動。
鄧遐撤下進攻的士卒,立即命令投石器發言,在投石器如狂風暴雨般的打擊下,守軍士卒根本擡不起頭來。在這個時候,他換了另外一部人馬,進行攻擊。
養精蓄銳的西府軍攻城部隊揮舞着兵刃,源源不斷的衝向啓明書院的正門。
在這個時候,攻城部隊把巢車推向院城,巢車距離院牆更近了。巢車不僅可以壓制城牆上的守軍,同時還有一個功能,那就是從吊籃上施放一個梯子,直接搭在城牆上。
燃燒陶罐可以對付攻城雲梯車,卻無法對付巢車,巢車用生牛皮包裹不懼火攻,在諸葛亮進攻陳倉關時,他爲了減少守軍火攻的威力,在生牛皮上又塗上了泥巴。猛火油只要粘到泥巴上面燃燒,烘乾了泥巴里的水分,泥巴就會與牛皮自然脫離,這樣以來,巢車便做到了真正的無視火攻。
隨着時間的推移,晉國西府軍的十幾輛巢車搭建了十幾條通道。西府軍攻城部隊從巢車的升降吊籃上源源不斷的涌向城牆。
局勢萬分危急。薛陶大喝道:“跟着本將軍上,把敵人趕出去!”
正所謂將是兵膽,將不畏死,士何以懼之。
在薛陶的率領下,守軍在城牆上與西府軍士卒展開激烈的白刃戰。謾罵聲、慘叫聲、怒斥聲、與刀兵相交的金鳴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一曲死亡的悲歌。
不消片刻,城牆上便橫七豎八的倒下無數對陣雙方的士卒。
雖然晉軍擁有十幾條通道,可以源源不斷的輸送援軍。然而這十幾條通道的輸送能力,依然有限,每次僅能輸送上百名士卒。
上百名士卒登上城牆,很快就淹沒在守軍的人海中。不知不覺西府軍就犯了一個致命錯誤,那就是採取添油戰術。
按照道理,鄧遐是不會犯這個錯誤的。可是戰場上的情況卻讓他抱着一絲幻想,看着守軍即將不支,下一次增兵就可以奪下城牆。
然而守軍就像不死小強一樣,不管西府軍如何增兵,他們就是“勉強”戰勝了西府軍。鄧遐身在局中,沒有看清眼前的形勢,可是在後面的觀戰的桓溫和郗超,都明白鄧遐中計了!
交戰一個時辰,西府軍損失超過千人,就連桓溫也感覺到肉痛了。
郗超看了看,搖搖頭道:“明公,現士氣受挫,久戰無功,不如撤兵吧!”
桓溫露出一個會心的笑容。
事實上他也有了撤退的想法,可是想想自己帶着五六千人馬,卻命不下一座小小的書院,面子上有點抺不開。現在郗超給了桓溫這個臺階,桓溫正好借坡下驢:“傳令撤退!”
“鐺鐺……”西府軍中軍傳來撤退的金鳴聲,攻城部隊聞令撤退。這一個多時辰的戰鬥,雙方損失都不小,薛陶的兩千餘守軍傷亡三百餘人,雖然損失遠比西府軍小。
可是他卻有點擔憂。
至於鄧遐這個西府軍名將,臉上如同豪氣的關雲長。鄧遐回到中軍帳外,讓親兵爲他解下鎧甲,他袒露着上身,因爲實在找不到藤條,就在背上綁了幾根執行軍法的軍棍。
“末將初戰不利,損失慘重。請大將軍治罪以正軍紀!”
桓溫搖搖頭暗笑,“鄧遐啊鄧遐,你搞成這個樣子,吾如何才能下得了手啊。算了,勝敗乃兵家常事,況且我們的對手可不是一般人,這是一個比狐狸還狡猾,比老虎還兇狠的敵人。汝敗在他的手上,屬於正常!”
鄧遐頭也不擡,較正的道:“請大將軍治罪!”
桓溫道:“鄧將軍要知恥而後勇,本將軍再給你一個機會,如果還拿不下書院,本將軍兩罪並罰,爾可心服!”
與此同時,燕國國都龍城(朝陽)攝政王慕容恪面無表情的看着從魏國傳來的情報。
他算了算時間,如果慕容垂準備刺殺冉閔,現在早已有時間動手了。可是傳來的情報,卻讓慕容恪有點疑惑。
魏國一切都很平穩,沒有意外發生。雖然張遇突然叛變,可是僅僅過了三四天就被大將軍董潤一舉平定。
一切都太平靜了,顯得有點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