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娘道:“三娘子,現在我們謝氏與陸氏的關係很維妙,在抑制桓氏野心方面,利益是一致的,如果這麼做,會不會給安石公的大計衝突?”
謝道韞道:“我管不了那麼多,以前,我沒有在乎的人,現在我只在乎他!”
小茹道:“小娘子,可是人家根本不知道你是女兒身啊?”
謝道韞道:“他知不知道有何關係,我知道就夠了!自從見到冉郎……”
或許是出自女兒家的矜持,謝道韞感覺難以啓齒。最終的意思還是讓人看得出來了!
冉明並不是那種可以被動挨打的人。在魏國,冉明還會因爲大局,選擇隱忍。
但是在東晉,他沒有必要去忍。
冉明思來想去,已經想到了對付陸氏的辦法。
他肯定會讓陸氏焦頭爛額,在江東失去民心基礎,變成人人喊打的老鼠!
入秋的江南,夜裡多了一絲涼意。
可是,今天陸勤卻感覺怒火在心中熊熊燃燒。雖然白天的時候,整個錢塘城因爲畏懼陸氏的威勢,沒有人敢接待冉明一行,在錢塘冉明寸步難行,最張灰溜溜的退出了錢塘城。
原本,陸勤的怒氣應該平復纔是。
可是晚上的時候,他接到報告,冉明一行人並沒有離開吳郡,而是在錢塘西面的錢塘湖的孤山下買了一幢佔地二十餘畝的宅子。
在陸勤的眼中,這就是宣戰。
你陸氏怎麼樣?我冉明不怕你。陸勤沒有咆哮,也有摔東西,而是慢慢安靜下來。
他自己早已言明身份,陸氏就是一座壓在吳郡人心頭的大山,一百多年以年,從來沒有人敢挑釁陸氏的威嚴。
哪怕當初陸機在八王之亂中被誅三族,陸氏實力大損,也沒有人敢落井下石。可是現在,冉明卻不畏懼陸氏。
陸氏是一個龐然大物,哪怕風頭大盛的王氏和謝氏,也不敢輕易向吳郡陸氏宣戰?冉明只是一個外鄉人,明知不可爲,而爲之。這樣的人,世上有兩種,要麼就是一個瘋子,一個腦袋進水的傻子。
要麼就有所依仗。陸勤怎麼樣冉明也不像是一個瘋子,更不像傻子,那麼他就是徹底有所依仗。
想到這裡,他倒沒有輕易採取所得動作。他想了想,最終還是道:“去請宋先生來!”
莫約半個時辰,太院府的後院,進入一車牛車,牛車上下來一個身穿白衣,面目慈祥的老者,老者銀髮銀鬚,大袖飄飄,一幅世外高人的樣子。老者腰間掛着一柄鑲滿寶石的寶劍,緩步進入太守院後院!
此人姓宋,名解。
此人原名宋世績,因爲非常崇拜漢代著名大豪傑郭解,就更名爲宋解。是江南有名的遊俠,一手劍術出神入化,相傳出越女劍一脈,本人也算是一個豪強。擁有數百弟子,名有陸氏名下的一名供奉,實則上是吳郡乃至江南有名的黑道教父!
作爲陸氏的供奉,宋解向來沒有少替陸氏做一些上不了檯面的事。
門房道:“公子,宋先生來了!”
陸勤趕緊起身,打開房門,一臉淡淡的笑容,道:“見過宋先生!”
作爲武者,宋解向來不會裝什麼深沉,一幅大咧咧的樣子道:“不知勤公子找老朽有何要事?”
雖然看上去,宋解好毫無心機,彷彿就像是一個爽利的豪傑。
事實上,陸勤非常瞭解這個宋解,這個人無論城府,還是心機,手段都非常了得。如果他沒有心機,不可能從一個北地流民,短短二十餘年的功夫,名震天下,擁有無數財富。僕役上千,良田萬畝,商鋪無數。
陸勤沒有見過宋解使任何陰謀和手段,但是他卻明白,在這個世上,得罪宋解的人,反對或敵視他的人,都慢慢的消失了。
“先生何必明知故問?”而且陸勤也知道,宋解擁有無數耳目,哪怕朝常上的一些大事,他都能得知消息。沒有理由不知道今天在錢塘城發生的事!
陸勤看着宋解笑道:“請先生幫我,必有後報!”
宋解眼光清澈,風淡雲輕的道:“公子打算如何做?直接殺了,還是打斷腿腳,廢了他?”
陸勤道:“某想先了解,冉明有何依仗,居然敢挑釁我們吳郡陸氏!”
“冉明,字子陽!北地豪族!才學非常,日前在謝氏東山別院清談中,以儒、玄、佛、道,辯得江南無數才俊啞口無言,在齊雲山墨蘭詩會上,以半個時辰連作十首菊花詩,獨佔鰲頭。一舉奪魁!仕林間也略有薄名,號七絕!”
“七絕!”陸勤奇道:“何解?”
“玄、儒、道、佛清談辯才無雙,詩、書、樂無人可以出其右!”宋解其實也不想採取強硬的方式對付冉明,必竟他身邊的三十名護衛,都是硬手。就算他能勝,卻會損失慘重。損失再慘重宋解也不害怕,最讓他顧忌的還是冉明的名氣。
短短時日,冉明闖出了七絕之名,也有人稱爲北地七絕狂士,這樣的人,不是隨便可以對付的。曹操殺邊讓險失基業,禰衡裸體罵曹操,面對這樣的狂士,曹操都不敢輕易去殺,還要借劉表之手除去此人。他宋解何德何能可以和曹操相比!
曹操不敢殺名士,他更不敢!別看陸勤鬧得歡,如果真殺了冉明,士林非議,陸氏愛惜羽毛,肯定會把他當棄子,推出去。
給人當槍使,宋解肯定不會幹這樣的蠢事!
陸勤笑道:“好大的口氣,今天我算見識了,什麼叫張狂!”
陸勤當然明白,名士在這個時代的威力。既然是名士,就算是寒門出身的名士,那也是士人。只能用士林間的手段解決,又打又殺,反而落了下乘!
想到這裡,陸勤反而安靜了下來。笑吟吟的道:“某知道怎麼做了!”
宋解道:“如果公子想要那個婢女,老朽可以效勞!”
“勞煩宋先生了”
“份內之事!理所應當!”
陸勤望着宋解的的背景,微笑道:“取筆墨來!”
立即有僕役送上來筆墨,陸勤提筆,沉吟片刻,下筆寫道:“君子立世,約之以禮。亦可以弗畔矣夫!君子之交,之接如水,小人之接如醴。君子淡以成,小人甘以壞。陸氏不才,亦知上報國家,下安黎民,君子有所爲,亦可有所不爲,謂之德矣……君子不可欺之以方。”(文才有限,只寫到這裡)
陸勤寫的這篇文章,文辭也算華麗,裡面的中心意思只有兩個,抓住了冉明兩個小辮子,陸氏折節下交,冉明很不識擡舉,不僅不感激陸氏的恩賜,反而惡言相向,侮辱陸氏。說明冉明此人,德行有虧。另外就是隱晦的透露,陸氏滿門雖然都是君子,但是也不是任人欺負之輩。
這篇文章,言辭很是尖銳,基本上就是左右開弓,恨不得直接打冉明的巴掌,恨不得指着冉明的鼻子大罵了。
當然,陸勤的最根本的意思,卻是透露陸氏不是仗勢欺人,而是被動反擊!這也不能怪陸氏,要怪就怪冉明不自量力。
陸勤寫這篇文章,和儒學傳統有關。儒學講究名不正言不順,要想名正言順,就必須師出有名。師出有名,就是把責任推到對方身上。這也是陸氏爲報復冉明,做出了法理上的依據。
陸氏是有名士族門閥,是門閥政治金字塔頂端的巨頭,下面有很多依附在陸氏門下的小士族、寒門和富戶,而這些小地主,末流士族則是各鄉縣的有名望之輩,在民間,或者是仕林清議中佔據着舉足輕重的作用。這些人向來都是惟陸氏之命是從,看到陸勤的這篇文章,特別旁敲側擊,瞭解了冉明與陸勤交鋒的始末,都感覺這是一個極好的機會,可以交好陸氏,抱緊陸氏的大腿。
陸勤的這一篇文章,這一篇對冉明抨擊的文章已經傳開,立即受到吳郡上下士紳階層的熱議。他們都認爲冉明這是螞蟻撼大象,是自尋死路的做法。
討好陸氏的好處,可以顯而易見,沒有人看好冉明,更沒有人會爲了冉明,去得罪陸氏。效果也是立竿見影的。大地的鄉紳士子開始行動了,他們開始口誅筆伐。一時間,冉明的名聲,簡直是頂風臭味十里!
事實上,冉明雖然在錢塘湖(西湖,宋代以後,纔有了西湖之名!),一直防備着陸氏的手段,顯然一連等了一天,卻什麼動靜都沒有。
冉明不怕陸勤採取什麼手段。有道是咬人的狗不叫,會叫的狗不咬人。陸氏的沉默,反而讓冉明忐忑起來!
這天,冉明和祝英臺手談幾局,結果又是祝英臺完勝,冉明完敗。
但是祝英臺卻勝得不那麼輕鬆。以前,他也知道冉明是根本不會下棋,可是這才短短几天功夫,
冉明從瞭解圍棋的規則開始,慢慢的熟悉,慢慢的讓祝英臺位感壓力,現在冉明雖然不能勝祝英臺,但是至少可以做到走一步,算三步,進步可以說非常神速。
假以時日,祝英臺可以想象,冉明的棋力就可以勝過他了!想到這裡,祝英臺非但沒有惱怒,反而很是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