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陳昊的全部是側面特寫,多半張臉四十五度角拍攝那種。
放箭。
他的眼角抽動了一下,表情嚴肅,眼神中透着堅定,既然要做,那就不要猶豫不決,大哥說的是對的,這些人必須殺,只有殺了他們纔不會有後顧之憂。下定決心,可當那弓箭射入毫無反抗能力的降兵身體內,姜午陽的心還是揪了一下,能看到他太陽穴兩側的青筋跳動。
第二遍下達命令。
依舊是側面特寫的角度,陳可辛看到了陳昊表演的層次變化,整個人直挺挺的坐在監視器後面,頭湊過去,生怕自己錯過一些細節。
再放。
這兩個字喊出的時候,聽到的是堅定不移的命令聲音,看到的卻是姜午陽脖頸處的血管跳動青筋凸起。
此時姜午陽的眼中有了淚意,有了極力想要去掩飾的悲憫,這可是一條條活生生的生命,就這麼死了嗎?就在幾分鐘之前,二哥還說他們該活着,可現在呢,生命就在弓弦一搭一放之間,鮮血成爲了眼前唯一的色彩,究竟是對是錯呢?
第三遍下達命令。
角度不變,特寫的距離不變,給人一種這是重複使用畫面的感覺,實則稍微長點眼睛的都能看得到,這三次陳昊的變化。
再放!
下面已經沒有就一個站着的了,屍體將鮮血覆蓋。姜午陽眼中的淚意已經滿溢,就差那一點點便會奪眶而出,沒有流出來,眼中除了淚意已經滿是對生命的悲鳴,自己的一聲聲命令就是催命符,奪走了他們的生命,不管什麼立場,生命是沒有錯的,那是自己錯了嗎?大哥不是對的嗎?大哥說得對,我該聽大哥的,是我自己立場不堅定。
第四遍下達命令。
已經沒有活人了,這最後一遍的漫天箭雨,不過是查遺補漏,多數都射在了屍體的上面。
放!!
陳昊是吼出的這一個字,一邊一滴眼淚伴隨着怒吼的面部肌肉牽扯,讓之前滿溢在眼中的淚水,直接掉落下來。
此時的姜午陽,眼中再沒有遲疑,也沒有對降兵的憐憫,有的只是堅定,大哥說得對,我要跟隨着大哥,去做真正的大事,這裡,不過是隻是起點而已。
吼出這道命令,看着漫天箭雨落到下面,姜午陽轉身,沒有任何拖泥帶水,以堅定不移的態度轉身離開,去向大哥覆命,這裡,我處理完了。
啪!啪!
陳可辛沒有喊卡,卻先站起身來鼓掌,現場看到陳昊這段表演的人都隨着陳可辛一起鼓掌,確實精彩,最難在哪,這是一個長鏡頭下來的,旁邊不管是射箭還是下面降兵中箭,都是提前拍攝的,當時陳昊就站在旁邊看着,那些羣演們誇張的表演猶在眼前,他上來後,就一臺機器推在他的面前特寫。
什麼不需要做了,機器就擺在這,然後看陳昊一個人表演就好了。
四聲命令,四種不同層次的表演,完美詮釋出龐青雲和趙二虎的狀態,也完美展現出他受到兩者影響後的狀態,最後,是龐青雲的影響佔據了上峰,成功讓姜午陽成爲龐青雲身邊最忠實的追隨者。
在陳可辛看來,第三種到第四種狀態的裝換,太精彩了,這表演讓他看到了巔峰時期的影帝,按照劉德華來看,在《暗戰》裡的表演能夠與這相提並論。
這一場戲,給了陳可辛十足的信心,他要將最後一場戲搬出來,只有搬出來,纔是完整的故事,就算從雙雄會變成三足鼎立也在所不惜了,那場戲只要加進來,陳昊在劇中的戲份重量就絲毫不弱於李連杰和劉德華了。
不用糾結了,過去是擔心拍不好,現在是充斥着希望,希冀着陳昊能夠有爆發的發揮,在那場戲再給自己一些驚喜,不,不能等了,或許現在就可以開始了。
陳可辛的心中已經按耐不住那場戲的精彩,他也知道就算自己拍了那場戲,到最後究竟能不能過審還不一定,不過以這部影片的色彩,血腥的感覺會一定程度掩蓋,或許,或許可以過審。
“不管了,不管過不過,如果不拍,那就是這部片子最大的遺憾。”
陳可辛第一時間給自己在美國的朋友打電話,詢問曾經諮詢過的技術特效現在怎麼樣,得到肯定答案之後,馬上邀約對方到華夏來,他要成品。
中午吃飯,天氣今天格外暖,陳可辛和幾位主演坐在一起,吃得差不多了,他開口了:“我想先把姜午陽被凌遲處死的戲份拍出來,你們覺得怎麼樣?按照今天昊子的狀態,有沒有問題?”
他的話一出口,李連杰和劉德華多少都帶着一點羨慕的眼神看着陳昊,徐靜蕾則滿是驚訝,今天上午她在跟B組補拍一些鏡頭,只是聽說陳昊有非常精彩的表演,還沒看到,沒想到這精彩竟然讓陳導直接決定開拍那近乎於瘋狂的結尾四分鐘戲份,陳昊得有着如何的演技才能讓陳導如此認可呢?
他今年多大?
出道多長時間了?
前段不是才傳出他剛剛成爲電影學院大一的新生嗎?
作爲老學長,徐靜蕾儘管是圈內少見的玩貨兒,三天打漁兩天曬網有時間不去當明星,有心情去手工縫製包包玩,但即便是她這樣不關心娛樂圈的人,也專門關注過陳昊,看過他的資料。新興的模式他到沒有當回事,關鍵是他紅的一路,你會看到很多神奇的地方,讓你不得不對他感興趣。
作爲劇中經過幾次選擇出來的女主角,徐靜蕾也看到了劇本的終極版本,那最後姜午陽的戲份,任誰一看都知道,拍出來的風險極大,拍出來的難度極大,可一旦拍出來,必然會是轟動效應。
徐靜蕾猶記得自己剛進組的時候,陳導對於大場面戰爭場面的抗拒,幾次小規模的打鬥戲,都拍攝了很長時間難以成型,現在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有了信心拍攝那場戲?
歸其原因,徐靜蕾望向陳昊,只能是他,那是一場純正的個人表演,是拿給影帝級別演員的劇本,或是至少三十年以上老戲骨的劇本,陳昊,他行嗎?
“導演,吃過飯,我們先去嘗試一下?”
陳昊一提議,大家的興致都來了,飯也是快速的吃了幾口就鑽進了劇組搭建的大帳篷內,連王奎榮等幾位老演員聽到消息之後也都湊了過來。
簡單的上妝,將頭髮弄亂,臉上到是沒有刻意弄髒,很自然的一種狀態,今天沒有這個準備,拍攝的是上午戲份還專門颳了鬍子,真要拍攝那場戲,至少要幾天不去整理鬍渣。
陳可辛讓人準備了木樁,他在等待着陳昊自己提出這個要求,綁上身臨其境的去體會再表演。
陳昊沒有,他只是示意陳剛給了他一支菸,也沒有理會圍觀他的衆人,自己坐在那裡,默默的抽着煙,直到一根菸燃盡,他閉上眼睛又停留了幾分鐘之後,示意在自己面前的機器開機,他站起身,對着鏡頭,開始了自己的表演。
他沒有去陳可辛到底要什麼狀態的姜午陽,是已經被刑罰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姜午陽,還是剛開始被刑罰的姜午陽,亦或是要表現出幾種狀態下的姜午陽?
他想要挑戰一下極限,也是對自己的一次期中考評,光有系統給予的能力是一方面,在一部電影之中,還要體現出他本人對這部戲的理解對人物的理解,才能更好的運用系統賦予的能力,才能將自身所學融會貫通其中。
他要表現全部的過程,以他對這刑罰的理解,也分幾個階段。
行刑之前,你腦中所想,心中所想,或許更多的該是一種茫然,大哥死了,二哥死了,光明和曙光沒了,人生領路的方向沒有了,或許死亡將會是一種最好的結局,自己殺了大哥,爲二哥報了仇,那就該追隨着兩位哥哥而去。
行刑開始,姜午陽有着自己的驕傲,他疼,但他不想讓人看到自己的軟弱……
陳昊微微低着一點頭,讓自己的狀態適用於當時被綁在行刑架的樣子,周遭有風聲,似乎除了風聲就什麼都沒有了,面前或許還站着一個人,拿着刀子將會從自己身上割肉的人。
茫然冷漠的雙眼,你們所要在我姜午陽身上看到的,註定看不到了,我要走了,結拜兄弟,兩位哥哥都走了,我也要走了。
太陽升起來了,還沒到頭頂,不是午時行刑嗎?他來了,那就來吧,這天,沒有值得我留戀的地方,這地,沒有容納我站立的土地,或許在黃泉路上我們兄弟三人還能回到最初,沒有二嫂,沒有權勢。
驟然間的眉頭皺起,這皺眉的動作是硬漢對疼痛的第一反應,多年的征戰,受傷對於他而言是家常便飯,至多是條件反射下身體有一些特殊的動作,譬如皺眉,譬如緊咬一下嘴脣。
眉頭舒展開,但卻微微側頭,眼神一下子犀利起來,盯着鏡頭,盯着面前那個行刑的人,他不想說什麼,這樣的人以前自己殺了不知道多少了,現在心存死志,也懶得跟不相干的人再去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