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9章 生死十七次
夜色朦朧。
小鎮上的居民有早睡的習慣，晚飯過後都上了牀，唯獨街角的一家鋪子裡亮着微弱的油燈。
辛卓洗了個腳，又將滿是皺紋的臉洗了把，坐在書桌旁，拿起裝滿碾碎草藥的罐子，沾上井水準備搓藥丸子，往日裡隨手一轉，便是一顆，不過今日陷入了遲疑，遲遲無法下手。
天人第一衰是體生垢污，洗儘自修行之初到如今的一切淤污，身體達到更加出色的韌度與純淨，到達第二衰，其實是用了近五年時間，修的是【佛祖頂首涅槃真經】中的【樂武不振篇】，如今要想達到第三衰，需要修【身欲微暗篇】，時間可能需要十年甚至更久。
不過，這門佛家秘典的本質還是堪破生死的人生感悟。
“生死……”
他抓起九種草藥粉，輕輕團捏，藥丸子越轉越快，片刻後，十七顆散發着陰陽二色和絲絲難以言明的生死藥丸出現了。
這已經不是藥丸了，至少凡人吃不得。
他怔怔的看了許久，忽然笑了笑，剪滅燈芯，躺在牀上，隨手把蛟劍取出，扔向牆壁掛好。
小鎮子上，最後一道光亮也消失了。
月光皎潔，鎮子東面一處山坡上，站着兩人，隔壁鎮大夫家中的青年和一位身姿妖嬈的錦衣婦人。
這婦人典型的瓜子臉、柳葉彎眉、朱脣杏眼，頗有幾分姿色，但方圓幾百裡的武者都知曉此女的狠辣，雖然她只是黑劍派掌門夫人，但黑劍派全是她說了算，而且黑劍派的“黑”字是真的黑。
她看向身邊青年，冷聲道:“馬全，那人是小宗師？你有幾分把握？”
青年恭敬道:“回夫人，弟子有八分把握，既然此人是個小宗師級高手，還是醫者，想必身上有不少好東西，弟子覺得，咱們可以做兩手準備，第一，悄悄把他的寶物洗劫一空離開，第二，若是此人恰好發覺，一不做二不休，把他宰了，再把浪仙鎮洗劫一空！”
“很好！”
掌門夫人頷首，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兩道黑影猶如鬼魅，閃爍騰挪直奔鎮子，很快到了鋪子前，那夫人伸出兩指輕輕一點，房門自行打開。
屋子裡黑漆漆的，一股濃郁的藥香撲面而來，兩人嗅了嗅，不着痕跡的進了屋子，翻箱倒櫃一通尋找，然後……
站在原地發呆，全是對武者毫無作用的破爛藥丸子，這種藥丸子即便一千顆、一萬顆也比不上一粒武道丹藥，這算哪門子小宗師？
好一會，掌門夫人捏起一顆藥丸，迎着窗外月光打量一眼，這一看眼瞳微縮，因爲這丸子上蘊含的武韻雖然不是特別高明，但恰到好處，如行雲流水，挑不出半點毛病，根本分不出到底是什麼境界武者所做。
一旁馬全這時忽然指了指裡面，兩人身形一閃到了裡間，發現牀上赫然躺着個面容蒼老的中年人，頭髮斑白，露在外面的一雙腿上滿是膿瘡。
這明明就是個體弱多病的普通人，充其量是個連自己都治不好的大夫，哪的來什麼小宗師？
夫人臉色微冷，瞥了眼馬全，後者微微低頭，覺得有些糊塗，不死心的打量房間，忽然眼神一直，猛的指向對面牆壁上，那裡掛着一柄長劍，劍鞘繡着的蛟龍好似要活過來一樣，龍眼冒着幽幽的光芒，通體散發着逼人的寒芒。
這是一柄絕世好劍！
夫人眼睛也亮了，壓低聲音:“好似……靈寶神兵！”
說完迫不及待的衝了過去，一把抓起劍，作勢取下，誰料剛剛握住劍柄，身子猛的一震，連着劍一起倒了下去。
馬全一看，覺得莫名其妙，眼見夫人就要倒下，下意識上前扶住，誰料剛觸碰到夫人的後背，只覺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壓力和一股震懾靈魂的恐怖氣息貫通全身，大腦一陣轟鳴，和夫人一起倒了下去。
“砰——”
兩人重重墜地，竟是被劍壓的，這區區一柄劍，竟不下五六萬斤，要知道以夫人的半步大宗師境和馬全的五品境，充其量也只有一萬斤的力量，如何能撐得住？
不僅如此，劍中隱約鑽出一道通天蔽日的蛟龍虛影，充斥了整個房間，空靈的一聲嘶鳴:“嗷咦——”
兩人瞬間五臟俱焚，口吐鮮血，頭暈目弦，眼見出氣多進氣少，他們心中忽然醒悟過來，這樣一柄恐怖至極的怪劍，絕對不是靈寶神兵，而劍都如此，主人又怎麼可能是個普通的凡人大夫？
他們艱難的看向牀榻，中年大夫沒了，眼前陰影晃動，那人已經到了面前，旁邊還蹲着一隻小土狗。
一人一狗並沒有半分表情波動，但卻讓他們感受到一股難以想象的恐怖。
就聽那中年大夫嘆了口氣:“此劍靜時靈隱重三十一斤，被冒犯靈現重五萬七千三百八十六斤，內有太古惡蛟靈魄，你們怕是拿不走！”
太古惡蛟？太古是哪裡？果真五萬多斤…… 夫人再次口吐鮮血，驚恐求饒:“前輩饒……”
後面的話已經說不出來了，意識漸漸模糊，生機漸漸消失。
馬全更加不堪，已經徹底昏死過去。
只是片刻後，兩人只覺口中好似被塞了某種異香撲鼻的藥丸，意識逐漸甦醒，猛的睜開眼，身上的劍沒了，又被掛在了牆上。
旁邊那中年大夫正一臉和藹的捏着藥丸子。
兩人拍打着身體，傷勢竟然基本痊癒，立即彈身而起，眼中帶着忌諱，恭敬無比的施禮:“楊柔/馬全感謝前輩！”
“不謝！”辛卓笑了笑，“小黃！”
“吾打~”
小黃口中發出一道似是而非的嗚吼，裹起妖氣，擡蹄飛踢。
楊柔和馬全臉上先是迷茫然後是驚懼，這小狗是個有通天徹地修爲的大妖？這到底是什麼人？
下一刻，再次倒地，重傷垂死。
然而不久後被強行餵了藥丸子，又甦醒了，傷勢全無，只是心態徹底變了，這一人一狗在玩我們？
“你們想做什麼？即便伱們境界極高，可知我黑劍派的主宗……”
“吾打……”
“你們大膽……”
“吾打……”
“有種……”
“吾打——”
“救命！”
“吾打……”
“魔鬼……”
……
天亮時，第十七次垂死、甦醒後的楊柔和馬全，目光呆滯，失去了所有的希望，一夜間無數次在死亡面前掙扎，瀕死的恐怖和生機恢復的不適，幾乎摧毀了他們的心智，乾巴巴的仰着脖子:“讓我們死吧，求求了！”
卻見那中年大夫盯着空氣發呆，不再理會，好一會才隨意揮揮手。
楊柔心中大喜:“前輩，晚輩……”
沒等說完，便被那隻小黃狗一身妖氣捲起，瞬息間到了高空，再一閃到了隔壁鎮入了醫館。
“轟——”
整座醫館忽然炸裂，正在等候消息的王老大夫和王大寒生生被震飛出去。
楊柔和馬全乾巴巴的站在滿是灰塵的廢墟中，卻見那隻小土狗詭異的化作了人形，四方臉上邪裡邪氣，邪魅一笑，兩人只覺靈魂震顫，絕望到了極點。
倏忽間，大妖已經不見了，原地只留下一道巨大的“血”字。
僅僅這個字，便可虐殺他們黑劍派全派上下四百人！
不禁齊齊仰面昏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