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羽兒看着那些無頭屍首:
“這些受害人的姿勢,好奇怪。”
趙寒道,“早前咱們在城裡吃‘閉門羹’的時候,打聽到了這些人的身份。”
“嗯,”洛羽兒點頭,“鄉農、僕人、官員、商客什麼的,各種身份都有。
難道,這些人的姿勢,就代表了他們的身份?”
“像,又不像。”
趙寒指着其中一具屍首,屍首是一副正在種田的姿勢:
“鄉農們經常扛鋤頭、光腳下地,所以腳上的繭都會很多,肩頭上的肉也會磨出繭來。
這些,這個人都有。
這說明,他生前的身份是個鄉農,和他這個種田的姿勢,吻合。
那禿頭人的屍首也在這裡。
他這姿勢,還是他死的時候那樣,一副唱戲的樣子。
他自己就說過他是個戲子,所以,這個也吻合。”
“那就對了啊。”洛羽兒道。
“可再看這個。”
趙寒指着另一具屍首,那姿勢像是在端茶倒水:
“這姿勢,像是個在伺候人的奴僕。
可這人肥頭大耳、細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個養尊處優的富人,絕不可能是個僕人。
還有這幾個也是。
他們身上體現出來的特徵,和他們姿勢所代表的身份,也都對不上。”
洛羽兒道:“有些對得上,有些又對不上,這是怎麼回事?”
“即使全都對得上,你不覺得也很奇怪嗎?”
趙寒看着那些屍首的樣子:
“那‘惡鬼’吃人頭,吃就吃了吧,幹嘛還那麼麻煩,還把這些屍首擺成這個模樣?
而且十幾個人,個個的姿勢都不一樣。
難道,它真的是有某種特殊癖好?
還有一樣。
你看他們的腿。”
趙寒指着那些屍首,道:
“雖然他們姿勢各異,可他們的膝蓋都一樣,全都屈成了這個樣子。就像是臨死之前,他們都是跪在地上的一樣。”
洛羽兒想起了,食人谷裡,發現禿頭人屍首的時候,屍首就是跪在地上的。
她點點頭:“吃了人頭,把屍首弄成這模樣,還讓他們都跪下。
這‘惡鬼’,他究竟想幹什麼?”
趙寒思考着。
這絕不可能是什麼“特殊癖好”。
因爲,我們已經推斷到,這些受害人之間,一定有某種特殊關係。
禿頭人和吳晉,這兩個受害人都有一樣“小東西”,也都被惡鬼拿走了。
那麼,其他受害人是不是也有這樣東西,也被拿走了呢?
那究竟是什麼,惡鬼爲什麼對它如此重視?
不管怎麼樣,惡鬼殺的這些人,絕對是非常有針對的,絕不是隨意殺人。
所以,它吃人頭、擺屍首的姿勢,這一系列的舉措,背後也一定有些某種特殊的含義。
這背後,一定藏着某個大秘密,甚至是,某種重大的陰謀。
見趙寒還在思索,洛羽兒就四處搜了起來。
爹爹是個犯人,爲什麼不把他關在牢房裡,卻要關在這停屍房裡?
刑具、新鮮的血跡,爹爹剛剛離開,這裡又是停屍房。那排裝屍首的新櫃子裡,還有最後一個最大最新的,沒打開。
一個可怕的念頭,跳上了洛羽兒的心頭。
難道,那個櫃子裡放着的,竟然是爹爹的……
對親人的關切,讓她忍不住往那櫃子走了過去。
趙寒看見了,正想說些什麼,突然一種奇怪的感覺襲來。
他猛一轉身,目光如電。
陰風颳着臉頰。
身後,黑洞洞的門口處,站着一個白衣女子。
是凌若。
“你和這案子,究竟有什麼干係?”
凌若的手按在腰間的古木匣子上,冷冷望着趙寒:
“你只有一句話的機會。”
趙寒看着黑暗中的少女,淡淡一笑。
昏暗的停屍房裡,兩道不同顏色的玄光,冉冉生了起來。
後方,最大的停屍櫃前面,洛羽兒站在那裡。
打開?
可是,如果裡頭真像自己想的那樣,那……可怎麼辦?
就在此時,地面上忽然裂開了條縫,一道影子竄了出來,落在她跟前的地上。
好像是個小物,兩個尖耳朵、一條小尾巴,被條繩索捆住了,吱吱叫着、蹭着少女的腳。
好像又是隻老鼠。
洛羽兒正有些奇怪。
門口處,正在對峙的趙寒和凌若兩人,目光一變。他們幾乎同時轉身,望向洛羽兒的方向。
“小心!”趙寒喊道。
地上,那小物忽然一抖。
它身上那條繩索似的東西,原來是一張長長的、寫滿了古字的道符,突然嗖的飛了開去,碎成粉末。
那小物一下跳了起來,飄浮在洛羽兒的眼前。
身體像老鼠那麼大,光禿禿的頭上,凸起了兩個小尖角。後面的那條不是尾巴,是一撮捲成辮子的黑毛。
一張兩三歲小孩的臉,紅通通的,朝着少女咧嘴一笑,露出了兩排白森森的尖牙。
洛羽兒一愕,她不認識這是什麼。
可趙寒認識,他瞬間明白了。
這整個屋內,就是一個鬼陣。
剛纔他和羽兒兩人進來,這屋內突然有了人氣。人氣漸漸積聚多了,這就是觸動這鬼陣開啓的原因。
這小鬼物,就是“鑰匙”。
“羽兒,躲開!”
趙寒大喝一聲,和凌若兩人疾行而來,兩道玄光,往那個小鬼物奔流而去!
小鬼一個詭異翻身。
躲過玄光落了地,一蹦一跳,鑽入了牢房中央,那條十字木樁的根部去。
吱吱的聲,頓時化作了一個陰森的聲音:
嘿嘿嘿嘿……
嘭!
木樁炸裂!
無數道的冤鬼怨魂,從地下噴了出來,霎時包裹了整個停屍房,四處遊走飄蕩。
一聲聲淒厲的男女尖叫,響徹屋內。
趙寒一下把洛羽兒護在身後,咒文念起,一張冉冉發光的道符,放在少女的手上:
“記住,待會無論看到、聽到什麼,都站在原地,不要動!!”
四周,怨鬼冤魂一聲尖叫,鑽入了四面的牆壁裡去。
牆壁一陣顫抖,十餘幅巨大的地獄壁畫,脫牆而出。
卷着漫天的血雨腥風,無數的鬼哭神嚎,把屋內的三個年輕身軀,瞬間包裹了進去!
……
……
不知過了多久。
黑暗中,血雨腥風狂卷不斷。
風暴的中央,趙寒盤腿坐在地上,兩目輕閉,雙手在胸前捏就大法手印,口裡咒文默默吟誦:
“開!”
玄光蓬勃而出。
呼!
清風吹過,血雨腥風都被吹散了去。
趙寒睜開了眼睛。
暖陽在天、大地蒼茫,看不到邊的巍峨羣山,絲絲清涼的風。
自己正坐在山頂的一個平臺上,四周綠樹參天,霧氣繚繞。
牢房牆壁上的那些壁畫,還有剛纔的那些血雨腥風,明顯就是一個鬼法之陣。
那麼眼前的這一切,當然也是鬼陣形成的幻覺了。
待我再破了你。
趙寒雙手再舉。
遠處的山道上,一大一小兩個身影,走了上來。
大的似乎是個成年人,小的是個牙牙學步的小孩,小手被大人握着,走得搖搖擺擺的,萌態可掬。
霧氣很濃,兩人又都是背影,完全看不清楚面目。
花樣還挺多。
趙寒正想再次唸咒。
前方,那兩個身影一動,往懸崖的方向走了過去。
大人緩緩擡起手指,指着山下的蒼茫大地,對小孩說些什麼。
趙寒突然渾身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