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陌塵冷冷望着前方。
血色的妖光沙幕流轉着,詭異而癲狂。
可在沙幕的外頭,有一道微微的青光,漸漸升了起來。
“木行,化生訣,竹破千枝刃!”
一聲冷喝,從外面傳來。
那道青光化成了一條條光形的竹子,往妖光沙幕的內部,生長而出!
咦!
一聲刺耳尖叫,地底下一陣顫抖,沙幕爆裂而開,漫天飄散!
衆人忍不住都捂住了眼睛。
只有張陌塵站在狂沙之中,黑衣凜凜、巋然不動。
風沙漸漸散去。
袁沐風的身軀出現了,他手上的青光,冉冉而動。
四周,千萬顆沙粒落在地上,變成了焦炭,整個地面好像被燒焦了一樣。
“你來得正好。”袁沐風淡然看着張陌塵。
張陌塵瞥了眼滿地的血跡,冷冷看着袁沐風:
“你來遲了。”
隆……
前方不遠,地面陷出了一個大洞。
一個黑乎乎、巨大的物事,緩緩從地底下升了起來。
那是一條長長的、足有兩層樓高的蛇形物事,通體彎繞黝黑,被無數的妖光沙粒包裹着,那渾身的皮膚,乾裂得像一片荒原。
它的頭部長着的,不是蛇頭,而是一個類似人頭的東西。
披頭散髮,兩隻大燈籠似的血光眼睛,從亂髮的縫隙裡,照了出來。
噗……
巨蛇一陣嘔吐,那幾個被吸入地底的漢子,從它的口裡吐了出來,掉在地上。
他們的衣裳都在,可渾身的皮膚像紙一樣貼在骨頭上,都變成了乾屍。
後方,獨孤泰的手緩緩一揮,那根滴着血的牙齒,凌空飛出。
嗖……
一條舌頭似的東西,從巨蛇人頭的嘴裡射出,捲住牙齒、瞬間收回。
濃重的呼吸聲,頓時響了起來。
每一次的呼吸,四周的空氣和黃土,都隨着震動。
一把聲音從巨蛇人頭的口裡發出,似人又似獸,好像在說着什麼:
渴……
我渴……
沒錯了,這就是那晚襲擊趙寒等人的,鬼子妖胎。
原來,它是一條人頭妖蛇。
遠處,獨孤亮聽了那妖蛇的聲音,忽然一驚。
他望着妖蛇的頭部、那個人頭的樣子,臉上露出一種極爲詭異的表情:
“這東西……它難道是……”
獨孤泰把血在掌心抹勻,又從懷裡掏出了一樣東西。
是那本他經常翻看的古舊冊子,《道德經》。
對面,袁沐風的身邊,一個人影緩緩現了出來。
是那個駝背老僕。
閣樓上,宗長嶽遠望着下方:
“凌姑娘,趙法師說過,今晚一戰,那‘惡鬼’必會現身。
依您之見,這惡鬼,真的就是那獨孤泰麼?”
凌若沒有回答。
“獨孤泰與孟涼起兵謀反,”宗長嶽道,“還牽起了吐谷渾的大軍入侵。
這實乃,我大唐邊境的一次大亂。
這一切,究其根源,皆由那樁‘人頭鬼案’而起。
宗某身爲大唐臣民,又受朝廷欽命,爲國爲民、都要平此大亂,將那‘惡鬼’捉拿歸案。
只可惜宗某所學淺薄,不會化外修行之術。
這‘捉鬼’之事……”
他雙手一拱,向凌若做了一禮:
“就勞煩凌姑娘了。”
凌若俯瞰着下方的局勢,臉上淡然不波。
幾個時辰前,在隘口的院子裡,衆人商議今晚大戰的計劃。
那青衫少年趙寒和衆人的對話,此刻彷彿還在少女的耳邊。
今晚,這誘敵深入的計策,所有人出戰的順序,還有各種戰法的安排,都是趙寒一手謀劃的。
而這些謀劃,就是用來對付上邽衙役、秦州府兵,和獨孤泰的蒼狼騎的。
至於,爲什麼能預知獨孤泰暗藏了騎兵,這也是張陌塵一直派人暗中監視獨孤泰的功勞。
而除了這些凡俗軍隊之外,對於對手陣中的化外修行人物——獨孤泰和那個鬼子妖胎,則更加不能忽視。
這方面,趙寒當然要打頭陣。
可他必須先去給洛羽兒父親招魂,否則一旦錯過時辰,洛元堂再也無法回魂,甚至有生命危險。
雖然趙寒肯定會在完成後馬上趕回來,可戰場上瞬息萬變,必須先有備用人選。
所以,根據宗長嶽和凌若的推薦,獨孤泰和鬼子妖胎,分別先由安師傅和袁沐風負責對付。
而獨孤泰還很可能就是“惡鬼”,是曾經佈下鬼法大陣的化外高人,所以凌若自薦,要和安師傅一起對付他。
可趙寒卻說讓她先別出手,而是在旁觀察着,待機而動。
衆人很奇怪,都問爲什麼。
趙寒只說了一句話:
“獨孤泰只是最大的嫌疑人而已,那萬一,他不是‘惡鬼’呢?”
衆人明白了。
如果“惡鬼”另有其人,而它又在趙寒回來之前突然出現,那凌若去對付獨孤泰了,這“惡鬼”誰來對付?
趙寒又說,之前他說過,“招魂法術”是在子時施法。
其實真實施法的時辰,是亥時,比子時早了一個時辰。
他之所以那麼說,就是以防一旦走漏了風聲,那對手肯定會以子時作爲攻擊的時點。而他其實早在亥時就去做法了,就還多出了一個時辰。
等施法完成,他立馬下山,肯定可以趕在子時前回到隘口,和大家合力對敵。
可如今子時已到,獨孤泰和鬼子妖胎都現形了,趙寒卻還沒有出現。
那“招魂之術”的兇險程度,凌若當然清楚。
那個青衫少年,他肯定是碰到了什麼大麻煩。
空地上,獨孤泰的手裡,《道德經》緩緩張開,往半空飄了起來。
一頁頁古老的紙張,帶着隱隱的妖光翻動着,就像一條條蠕動的觸角。
獨孤泰的背後,幽光升騰而起、凝成了一個奇異的蛇頭形狀,團團籠罩着那本古老的冊子。
前方,人頭妖蛇似乎聽到了召喚,怪叫一聲,整條蛇身都豎了起來。
那個人頭上,千萬條的散發,像蛛網一樣張了開來。
對面,袁沐風手按劍柄、渾身青光涌出,在背後凝成了一棵參天古樹的形狀。
駝背老僕還是面無表情,只是緩緩擡起了,那隻枯枝一樣的左手。
手心裡,放着個生鏽了的銅器,好像是隻小銅獸。
手背上,一條條的老疤蠕動了起來,發出點點的綠光,把手心的銅獸包裹了進去。
空地的兩邊,吐谷渾的鐵騎、張陌塵的刀劍隊、洛羽兒和賈振等人,各路人馬的刀槍紛紛舉起,閃着血色的寒光。
大戰將至。
閣樓上,凌若的手放在了腰間,那個古木匣子上。
她凝視着下方的獨孤泰,眼角餘光不停掃視着,不放過空地上,任何一絲天地元氣的紊動。
惡鬼,無論你是誰,現身吧。
呼……
一陣悸動猛然傳來,彷彿來自大地,又彷彿來自九天蒼穹。
這是天地間,元氣的大震動。
沒有人能感覺到。
除了凌若。
她一轉頭,望向了身後那片深邃的大山,那個黑暗的山頂。
“怎麼了,凌姑娘?”宗長嶽問。
“宗大人,”凌若道,“眼下我有極爲重要之事,必須立即上山。“
宗長嶽凝視着少女,他瞬間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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