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關隘,看着城外空曠的大片土地,一股難以言喻的蒼涼感鋪面而來。
城牆上,還殘留着暗紅色的血跡,隨着一陣微風吹過,帶着微微的惡臭,讓人噁心。
總會有一羣羣烏鴉飛過,烏鴉落下的地方,總會有一些殘肢斷臂,或是一個完整的頭顱,。
戰場結束後,雙方都會打掃戰場,安葬自己這一方死去的同伴,但是那麼大的戰場,也只能把屍體收斂,那些殘肢就遺留在了戰場上,被烏鴉吃食。
李雪雁這一路上經過了很多地方,但是從來沒有過如今的感觸,變得沉默了下來,連眼神都失去了焦距。
赤地千里,荒無人煙,這裡的戰場就是給人這樣的感覺,宇文哲等人走了半天的時間,來到了一處村莊,這處村莊的屋子大部分倒塌,燒的烏漆麻黑的,李雪雁下意識的抽了抽鼻翼,只覺得一股帶着惡臭的燒焦味衝進了肺裡,趕緊把頭扭到一旁,哇哇的吐了起來。
“公子,土番的大營距離這裡沒有多遠,這中間應該沒有人還能活着,是不是要繞一下!”薛仁貴道。
“今天找休息一晚上吧,明天在繼續深入。”
宇文哲看了看臉色蒼白的李雪雁,搖了搖頭道。
“好!”薛仁貴翻身下馬,把方天畫戟提在了手裡,小心翼翼的向着村莊裡走了進去。
“進入戰場就意味着隨時會遇到敵人,你要是不想我們被土番兵包圍,就聽話一些!”
宇文哲說完後,跟着薛仁貴向着村莊裡走去,李雪雁在後面搖搖晃晃的,眼神裡流露出濃郁的恐懼之色,趕緊跟在了宇文哲身後。
三人找了一個看上去還算是完整的屋子,裡面有一牀燒的還剩下一半的被子,宇文哲把被子拿起來扔到了李雪雁的身上,找到了一處角落,閉目休息了起來。
即便是經過了這一路的勞累,李雪雁依然接受不了,看着飛過來的被子,頓時爆發出一陣尖叫,向着一旁躲去。
等被子落在了地上,李雪雁才發現宇文哲和薛仁貴都坐在角落裡閉上了眼睛,雖然知道宇文哲這是讓着自己,但是依然委屈的掉起了眼淚。
這一路上李雪雁哭了很多次,宇文哲早就習慣了,所以並沒有理會。
北方的深秋是很冷的,到了半夜的時候,隨着呼吸,在鼻孔出會呼出兩道白氣,李雪雁迷迷糊糊的把那半牀被子攔到了懷裡。
即便是懷裡抱着這半牀棉被,依然還是很冷,畢竟這被子被燒的太多了,而且李雪雁依然本能的排斥,並沒有蓋的很多。
李雪雁迷糊的睜開了眼,忽然間看到眼前有一道黑色的影子,下意識的就想開了嘴巴,這道尖叫聲還沒有發出來,就被一隻大手捂住嘴巴,堵在了喉嚨裡。
“閉嘴,有人來了!”
聽着熟悉的聲音,李雪雁心裡才覺得有些安定,只不過被捂着嘴實在是有些難受,所以就開始掙扎。
“噠噠噠……”就在此時,一陣馬蹄聲在遠處傳來,因爲是在夜裡,馬蹄聲的聲音十分清晰,很雜亂。
很快,馬蹄聲停在了村莊裡,甚至能聽到戰馬的嘶鳴。
宇文哲趴在窗口上,小心的看着外面的場景,右手已經放在了腰間苗刀的刀柄上。
薛仁貴在屋子對面的窗戶上翻了出去,方天畫戟留在了屋子裡,霸王弓卻背在了背上。
薛仁貴有資格傳承霸王弓,但是還達不到林平的水平,而且林平還沒有把霸王弓完全傳給薛仁貴,這一次薛仁貴能夠帶着霸王弓出來,也是爲了安全。
這是一隊土番的哨兵,有十個人,穿着皮甲,和突厥士兵看上去十分相似,應該是在巡邏,只是不知道停在這個已經沒有人煙的村莊幹什麼。
“嘰裡呱啦……”
外面的土番士兵一陣交談,說的是土番語,一般人聽不清這是什麼意思,可是宇文哲的臉色卻徹底陰沉了下來。
“你能聽的懂吧,既然你一心想要嫁到土番,最起碼的土番話是能聽懂的!”
宇文哲的聲音裡充滿了寒冷的殺意,這股殺意讓李雪雁渾身顫抖。
李雪雁當然能聽的懂,因爲她在很多年前的機緣巧合之下,知道了松贊干布這個人後,代替了他心中的那個男人,她就開始學習土番的文化,當然聽的懂土番話。
可是李雪雁已經愣在了原地,就像是被冰凍了一樣,對於宇文哲的話絲毫沒有反應。
兩個人與外面的那些哨兵只有一牆之隔,宇文哲的表情已經變得冷漠,完全沒有了人類該有的情緒,就像是死神一樣。
“沒關係,你要是聽不懂我可以給你翻譯,他們說當哨兵的日子太辛苦了,也就有時能找到個女人可以快活一下,可是現在連個女人都找不到了,在這個村莊裡,昨天他們剛弄死了一個女人,現在天氣很涼,即便是屍體也不會腐壞,也比沒有要強!”
宇文哲的聲音並沒有掩飾的意思,在黑夜中傳了很遠,即便是這一堵牆也阻攔不住。
可是外面卻沒有了任何動靜,因爲那一隊士兵已經離開了這裡,走進了村莊深處。
李雪雁變得像是一尊雕像,宇文哲拽着李雪雁的胳膊,走出了這間屋子,跟着這一隊哨兵的痕跡,追了上去,原本宇文哲並不想暴露蹤跡,他的最終目的是帶着李雪雁在土谷渾走一圈,隨後深入土番見到松贊干布,可是在聽到這隊士兵交談的那一瞬間,宇文哲改變了主意,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這一隊哨兵活着離開。
薛仁貴已經隱藏在了夜色裡,宇文哲牽着李雪雁的胳膊,不停的向前有着,李雪雁就像是一個木偶,完全被宇文哲的手牽引着。
直到來到了這個村莊最中心的位置,又聽到了一陣“嘰裡呱啦”的聲音傳來,這一道道的聲音,充斥着瘋狂的意味,那些哨兵圍在一起,再加上夜色的掩蓋,所以看不清他們到底圍住的是什麼。
“你看到了,這就是戰爭!”
宇文哲帶着李雪雁站在距離這些哨兵不遠的地方,依然沒有掩飾自己的意思,聲音傳播的很遠,再加上這些哨兵點燃的火把,能夠很清晰的看到眼前的這些人。
所以,這些土番哨兵也能清晰的看到他們,土番哨兵聽到了宇文哲的聲音,驚訝的回頭,視線卻直接落在了李雪雁的身上。
李雪雁當然是一個大美女,而且經歷了這一路上的苦難,更有一種雄姿英發的感覺,再加上此時因爲眼前看到的一切,表現得如此嬌弱,這兩種矛盾的表情集合在一起,簡直可以讓時間所有的男人爲之瘋狂,更不要說這些那麼枯燥的土番哨兵。
他們連一具女人的屍體都不肯放過,更不用說看到李雪雁之後,那種赤.裸裸的慾望。
李雪雁總歸是一個女人,看到這一幕,恐懼到了極點,甚至有了立刻自殺的念頭。
“嘰裡呱啦……”
土番的這一隊哨兵更加迎風,他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動人的女人,就算是沒有那麼漂亮,最少也比屍體要好吧。
所以,這一隊土番士兵立刻排列好了隊形,雖說沒有上馬,但是同樣隨時可以衝鋒,只因爲在李雪雁的身前還站着一個男人,那個男人的手裡握着武器。
李雪雁聽懂了土番哨兵的話,不由得更加恐懼,但是眼神裡卻流露出了一絲茫然。
“殺!”土番哨兵開始衝鋒,即便是眼前只有一個敵人,還是所有人一起衝了上來。
既然自己這一方有那麼多人,當然要用最保守的戰法,那就是羣毆。
可是他們不知道,早走另一個人,已經隱藏在了黑夜裡,就在他們開始衝鋒的那一瞬間,一根根漆黑的鐵箭在黑夜中射了出來。
這些鐵箭彷彿融入到了夜色裡,看不到軌跡,卻準確無誤的射中了土番哨兵的腦袋。
五把鐵箭,帶走了五名土番士兵的腦袋,這五名士兵的腦袋直接被射爆了。
宇文哲滿意的點了點頭,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拉開霸王弓五次,真不愧是薛仁貴。
土番士兵被嚇傻了,根本就看不到敵人,就死了一半的人,手裡的武器向着四處砍去,卻沒有見到敵人。
宇文哲踏步上前,腰間的苗刀抽出了刀鞘,刀身反射着火把的亮光,滲人心魄。
李雪雁站在原地,宇文哲手裡的苗刀劃過一道道軌跡,五顆人頭飛到了天上,帶着一簇簇腥臭的血液。
隨後,薛仁貴手持霸王弓,在黑夜裡走了出來,對着宇文哲點了點頭。
這時,宇文哲才發現,剛纔這羣土番哨兵圍住的是一個小男孩,這個小男孩只有六七歲的年齡,十分瘦小,完全可以用皮包骨頭來形容,只是眼神裡那種刻骨恨意,就連宇文哲都覺得心裡發寒。
在男孩的身後,還有一具屍體,這一具屍體躺在草蓆上,是一個女子,即便是已經死去,皮膚都變了顏色,也可是看的出來,這個女孩長的很清秀,是一個十分美麗的女孩。
看着眼前的這一幕,宇文哲握着刀柄的右手,下意識的用力,血管緊繃,顯露到了皮膚之外。
李雪雁也走到了前面,看着眼前的場景,伸出雙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因爲她不確定,自己會不會大聲的哭出來。
“郡主,告訴我,看到眼前的這一幕,你還有沒有信心,若是你嫁到了土番,就能終結這一切,就能真正的結束這所謂的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