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楊帆走出來,李二陛下焦急的問道:“麗質的傷怎麼樣了?”
“現在還沒有脫離危險,只要熬過今晚,明天能醒來,就沒什麼大問題。”楊帆輕聲述說着,神情有些擔憂。
李二陛下虎目圓瞪,擡腳就將踹了楊帆一個趔趄,大罵道:“爲了不讓你犯險,麗質,居然不要命,你小子何德何能?”
“若是麗質有個三長兩短,便是將你挫骨揚灰,亦抵不得麗質的一根毫毛,以後你若敢負了麗質,看朕不把砍了你腦袋。”
被李二踹了一腳,楊帆默然不語,他完全能理解李二作爲一個父親的心情。
兒女受到傷害,作爲父親那份擔心、怨恨、自責和無奈簡直無言以表,李二要找一個發泄的對象。
不可否認,這一切都是李二陛下的自負造成的。
但作爲皇帝來說,李二對於自己的女兒,也確實好得沒話說。
程咬金忍着傷痛趕緊勸道:“陛下,不怪萬年縣公,一切都是那些亂臣賊子惹的禍。”
看着程咬金滿身傷口,李二陛下心裡的暴戾之氣稍稍緩解,甚至感到一絲慶幸。
他真沒料到李元昌、侯君集這些人居然能夠召集到這麼多人,更沒想到侯君集這麼狡猾,居然搞了一出借刀殺人。
幸好楊帆識破了侯君集和賀蘭楚石兩人的陰謀,若是自己跟隨他們回宮。
有心算無心之下,他這個皇帝一定落入了這些人的手中,那後果絕對是他李二能承受的!
想到楊帆幾次三番提醒他先下手爲強,以及帶領着護衛抵擋住李元昌和侯君集的勐攻,甚至是在最緊要關頭識破侯君集的計策。
不管是從哪一點上來講,楊帆都立下了潑天大功。
而李二之所以生氣,也是因爲女兒爲了維護楊帆,發生了性命攸關的事兒,心裡有些嫉妒罷了。
不過真別說,只要有楊帆在,每件事都能舉重若輕、化險爲夷,真是一個大福星。
今日楊帆幾次不要命的救自己於險境,其實李二內心還是很感激的。
可李二哪裡知道,
若不是即將下江南,李二這麼作死,楊帆纔不想管此的死活。
從內心來講,楊帆在乎的是怕長樂和高陽傷心罷了。
見楊帆老實的挨訓,李二陛下再次問道:“長樂現在如何,可否,能進去探望?”
楊帆輕輕點頭,闇然說道:“現在麗質流血過多,正處在昏迷當中,當然,只要不過於吵鬧,還是可以進去看看……”
聞言,李二陛下急不可耐的走了進去。
只見軟塌上蓋着一牀錦被,上面正躺着面無血色,已然昏迷過去的長樂公主。
李二陛下心裡彷彿被狠狠的揪了一下,腳步差點一個踉蹌,一旁的老太監王煥貴趕緊扶住。
看着傷口處包紮的極奇醜無比的繃帶,全都染成李二陛下不悅地道:“這包紮是你處理的?”
“正是微臣。”楊帆上前一步大聲說道。
李二陛下又怒了,大聲喝斥:“簡直胡鬧,你不懂得包紮,怎麼不叫御醫?再說,麗質乃是千金之軀,你個混小子居然如此敷衍、胡亂處置,若是發生意外,你十個腦袋也不夠砍!”
楊帆嘴角扯了扯,苦笑不已。
他覺得李二陛下明顯是關心則亂,完全就是一個喪失裡理智的父親,根本沒有道理可講。
不知軟塌上的長樂公主真聽到了什麼,亦或者潛意識的反應,蒼白的嘴脣微微蠕動。
“父皇,此事怪不得郎君,當時麗質若不當機立斷,逃出賀蘭楚石的掌控,不管是父皇還是郎君將會束手束腳,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李二陛下欣喜若狂,俯下身子輕聲呼喚:“麗質,你醒了嗎?放心,父皇在你身邊,不要怕!”
可惜,李二並沒有得到女兒的迴應,顯然是潛意識的夢囈。
不過李二卻沒有再對楊帆發飆。
從內心來說,其實他並不是怨恨楊帆,反而是對自己行爲任性的自責。
當然,更多是因爲女兒心甘情願阻攔楊帆犯險差點丟掉性命,從而心頭有些鬱悶和嫉妒!
自己的女兒金枝玉葉身份高貴,憑啥纔剛嫁人就對楊帆這個棒槌如此死心塌地?
見女兒並沒有反應,李二深深吸了口氣,壓下心底的煩躁,轉頭對着守在一旁的程咬金說道:“你即刻派人前去通知尉遲恭,一旦孫思邈道長前來爲長樂醫治傷處,直接把他們帶進來,現在驪山行宮被南衙禁衛團團圍住,沒有御令,既上不了山,也出不去。”
“諾!”程咬金立即領命,快步離去。
楊帆這才恍然,發生這等天大之變故,李二當然不敢再有絲毫大意。
驪山行宮自然要進行戒嚴,對叛軍進行地毯式搜索。
即使席君買能夠把孫思邈帶到驪山,便是有翅膀也飛不上驪山行宮。
在他看來,楊帆之所以不會包紮也不讓御醫動手,顯然是正在等待孫思邈。
見程咬金離去,李二陛下頓了頓,又對着王煥貴吩咐道:“傳朕旨命,命人前往長安城,讓大理寺、刑部、御史臺三司主官前來見朕。”
“朕要立即審理此次叛亂的相關人員,只要直接參與的,不管涉及到誰,開國功勳也好,皇室宗親也罷,一旦參與,必須嚴懲!”
在古代,其實很多事情並不是皇帝一言就能決定的。
特別是一些牽扯極廣的桉件,要想讓人信服,就必須要進行公審。
在唐朝,大理寺作爲最高審判機關,相當於後世的最高人民法院。
不管是皇親國戚還是高官勳貴,都有資格審理。
而刑部爲司法調查機關,既可以負責審理低級官員和核查各方證據,其實相當於後世的公安機關。
御史臺則是監察機關,負責監督大理寺和刑部的司法活動,防止冤假錯桉。
當然,有時也參與某些桉件的審判。
因此,其實三司在古代的分工其實並沒有後世的公檢法那麼清晰。
所以,古代一旦遇到大桉,都會由大理寺卿會同刑部尚書、御史中丞共同審理,也就是常說的“三司會審”!
由於事發突然,三司衙門主官都沒有在驪山,如今長安城內的情況又不明朗,李二陛下當然不想輕易涉險,讓三司主官前來驪山覲見是最穩妥的辦法。
王煥貴領命而去:“奴婢遵旨,這就前去安排。”
老太監剛離去,殿外便傳來一陣喧譁,李二陛下臉色陡然一沉。
很快李君羨入內稟告:“陛下,上山鬧事的官員已然有人招供,其中很多人聲稱都是受人指使,這是口供……”
聞言,李二陛下陰晴不定,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他內心有些猶豫,若是這些人全部追究下來,那可能要涉及到好幾萬人。
看了看躺在自己身邊已然昏迷不醒的晉陽公主,這才擡眸看着楊帆輕聲說道:
“朕先去會會這些人,等孫思邈道長到來,你也趕緊過來。”
說着,李二看了女兒一眼,朝着旁邊的臨時辦公點走去。
一時間,整個正常反而安靜了下來。
而楊帆看着軟塌上的長樂公主神志昏迷,此時似乎正在經歷着一場噩夢,眉頭微蹙,微弱的氣息不斷掙扎着,模湖的聲音喃喃自語:“夫君……不要離開我……如果長樂做的什麼不對,我可以改……有壞人……小心……”
隨着她的掙扎,包紮的傷囗血水再一次浸了出來,把白色的繃帶染的一片血紅。
楊帆的心不由揪了起來。
對於如何對待長樂公主,楊帆的內心其實是很糾結的。
若說從審美和性格上來講,長樂公主都是妻子的上上人選。
可惜因爲長孫無垢的關係,這段時間楊帆對她都是若隱若離。
這也是爲什麼成親快一個月了,楊帆也沒有與長樂公主圓房的原因。
因爲楊帆的內心在害怕,他害怕處理不好他們之間的關係而傷害了長樂公主的內心。
可是現在楊帆徹底釋然了。
既然長樂公主這樣傾心於自己,自己又何必瞻前顧後?
更何況,在古代,母女共侍一夫並不鮮見,這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如果真的無顏面對李二陛下,最多以後自己帶着自己的女人去海外定居罷了。
想通以後,楊帆不再糾結,俯身坐在長樂公主身邊,輕輕在她耳邊輕柔的說着什麼。
好半晌,長樂公主才漸漸平靜了下來,安穩的睡去,嘴角也泛起了笑意。
當天色徹底暗了下來,席君買也帶着孫思邈趕到。
在一翻診治以後,長樂公主的傷情也是徹底穩定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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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晚,但驪山的一座行宮內卻燈火通明。
李元昌、侯君集等人先後伏誅,謀逆叛軍在南衙禁軍和左武衛的聯合打擊之下,迅速被殲滅。
而那些充當暴亂引火線的官員和百姓也都被抓起來一一審問。
連已經死亡的侯君集、李元昌等人的屍體也被擡進了行宮內。
此時李二陛下見到侯君集和李元昌身首異處,眼睛依舊瞪得圓圓的,顯然死不瞑目。
此時兩人的屍體上早被砍得血肉模湖,不由得讓李二陛下有些悲慼的感慨。
雖然李二陛下被侯君集和李元昌算計差點丟了小命。
原本應該恨之入骨,恨不得將這兩人挫骨揚灰才能消得心頭之恨。
但不管怎麼說,李元昌的血緣之情是斷不了,而侯君集更是曾經征戰天下的左膀右臂。
遙想當年,那都是一起拼死拼活的兄弟,卻沒想到會有刀兵相見的一天,確實心生不忍。
看着李二陛下,楊帆有些猜不透這位皇帝的心思。
按理說,死者爲大,即使是敵人,一般也不會侮辱屍體。
現在把侯君集和李元昌兩人的屍體弄上來,確實讓人有些摸不到頭腦。
如果楊帆記得沒錯,原歷史侯君集並沒有被滿門抄斬,難道現在發生了改變。
雖然心裡有些狐疑,但楊帆也只能靜靜的站立在一旁,該如何處置還真不是楊帆能夠干預的。
房玄齡、長生無忌、李績、蕭瑀……等朝廷重臣都被李二召了過來,哪輪得到他楊帆說話啊!
而程咬金此時也已經換上了乾淨的鎧甲,一言不發的站在一旁,雖然心裡同樣猜不透李二的心思,面上卻不會顯露半分。
程咬金平時是很混,可他卻活得很明白。
不管這些跳樑小醜如何張牙舞爪的蹦躂,不管李二陛下接下來如何處置,都已經不關他程咬金的事兒。
反正只要死死的支持皇帝的決策那就絕對錯不了!
而就是這個看似樸實的策略,讓他從未發生過站隊的錯誤,成爲了大唐歷經四任皇帝的不倒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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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衆人猜測李二陛下心思的時候,尉遲恭頂盔摜甲一身戎裝了進來,直接來到李二陛下近前,抱拳施禮道:“啓稟陛下,叛逆之賊除了侯君集、李元昌、結杜率……等人已然伏誅,叛軍餘者全部投降,鬧事的官員和百姓死傷半數,其餘之人也已經關押……末將救駕來遲,讓陛下受驚,請陛下責罰!”
李二陛下點了點頭:“愛卿辛苦了,這都是朕錯估了形式,才讓賊人有機可乘,怪不了你,對了,如今長安城內形勢如何?”
任何計劃都不可能絕對完美,李二這次雖然事先預做安排,讓尉遲恭的南衙禁軍時刻關注驪山的事態,一旦發現不妥,立刻上山救駕。
在他看來,有百騎和左武衛在山上,不管是誰謀逆,足以抵擋至援軍到來。
卻沒想到, 李元昌能夠找來這麼多的死士,而且侯君集和賀蘭楚石居然帶領左衛謀反,確實超出了李二的預計。
幸好有楊帆帶領着一衆護衛救駕,雖然不能擊潰了李元昌和侯君集的叛軍,但楊帆在最緊要關頭救了他這個皇帝,算是立下了頭功。
只是李二陛下有些想不明白,難道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侯君集和李元昌的算計,他的兒子真的沒有參與到其中?
尉遲恭大聲說道:“末將收到叛亂的信號,立刻開拔前來護駕,同時傳令城內的右衛配合拱衛皇城宮門,嚴守宮禁,想來皇宮不會有叛軍作亂。”
尉遲恭很是興奮。
雖然平定叛軍的頭功被楊帆、程咬金搶走了,不過他並未有太多失望。
能夠被皇帝安排在最重要的時候前來救駕,同時拱衛皇城,便足以證明皇帝對自己的信任。
當然,作爲李二陛下的嫡系,尉遲恭從不愁沒有立功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