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允文非常的沮喪,因爲李世民交給了他一項任務,讓他去負責接待那吐蕃的使團。至於鴻臚寺的官員,已經被撤了回來。
聽到自己攤下這個差事,張允文不由有些無語了。自己纔將吐蕃使團李裡面那個號稱吐蕃第一勇士的足倫給打了,卻被派來負責接待吐蕃使團,難道李世民就不怕那些吐蕃人暗中下毒手,將自己給陰了,那大唐不就是損失了一位能征善戰的將領了麼?
雖然是這樣想着,但是張允文還是認命般的走進那驛館之中。
令張允文詫異的是,祿東贊對自己卻是熱情如火,那在望雲亭中發生的不愉快的事情就好像從未發生過一樣。至於使團中的其他人,雖不是如祿東贊這般熱情,卻也不仇視,望着張允文的目光淡漠無比,如同陌生人一樣。
“呵呵,大相啊,前些日子本將軍沒有控制好力度,打傷了使團中的那位叫什麼來着,呃,足倫?哦,對,足倫,不知他現在情況如何了?”張允文坐在祿東讚的對面,一邊喝着茶,一邊笑着說道。
祿東贊面上微微閃過一絲不自然:“多謝張將軍關心,不過此人如今已經不在長安,返回吐蕃去了!”
“哦,那實在是遺憾啊,本將軍還想去看望他一下呢!”張允文不無惋惜的說道。
祿東贊打了個哈哈,卻是將話題轉移到其他地方去。
張允文心頭疑惑,這足倫爲何在這時離開長安,難道是無顏在此呆下去了?這疑慮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卻沒有引起張允文的在意。
見祿東贊說起其他話題,張允文也樂得轉移話題,和祿東贊談起了長安風情來。
這所謂的接待,其實就是陪同着祿東贊在長安城內逛逛,吃吃飯之類的盡地主之誼的事情。做了兩天之後,張允文感覺這也不太難嘛!
不過令他疑惑的事,以前祿東贊和這些吐蕃人口口聲聲說着要將大唐公主娶回吐蕃,給贊普做老婆,如今怎麼很少提了?難道他們已經放棄了這種打算,或是另有什麼打算?
若是放棄了,怎麼還留在長安,不回吐蕃去呢?若是有其他打算,那又該是什麼呢?
甩了甩腦袋,將這些想法扔出腦海。張允文一臉笑意的看着同是一臉笑容的祿東贊,笑道:“這長安天然居,最有名氣的便是這酒!大相大人,這酒可是要好好嚐嚐啊,保證不會讓你失望的!”
“好,老夫這就來試上一試!”
就在張允文滿是熱情的招待着吐蕃使團的時候,那足倫騎着馬匹從一直到達隴右,又從隴右到達青海,一路上風餐露宿,日夜兼程,跑死了一匹馬,花了二十天時間終於到達了吐谷渾。
穿過吐谷渾,便到達吐蕃了。
從長安到吐蕃,除了這一條路之外,也可以從蜀中那邊進入吐蕃。但是欲從蜀中那邊過,穿過那些關隘城市的時候,需要身份文書等東西,這些足倫可沒有,故他選擇了這條人煙稀少,但條件惡劣的道路。
一陣寒風吹過,足倫不由緊緊縮了一下身子,從懷中掏出一塊馬肉來,放在嘴中嚼了嚼,艱難的嚥了下去。
這馬肉還是他在那匹跑死的馬身上割下的。當初馬匹死的時候,足倫將馬四肢上和腹部的肉割了下來,分成一塊塊的,幾十斤的肉塞在包裹裡,掛在馬背上便接着出發了。
在吐谷渾的茫茫草原中行了幾日,這些肉便已經吃得差不多了。
忽然,足倫在前面看見了一羣白色的羊羣。彷彿是突然出現在面前,在這之前,足倫竟然沒有發現前面有羊羣。看到這羣羊,足倫心頭頓時大喜,拔出彎刀,策馬上前,一刀便將那最肥的一隻羊給砍到在地。
羊羣頓時四散跑開,發出“咩咩”的聲音。
足倫一把將這肥羊抓在手裡,哈哈一笑,正要再尋一隻肥羊以作乾糧,忽然聽見一個稚嫩的聲音說道:“你,你是誰,爲什麼殺我的羊?賠我的羊來!”
足倫猛地轉過頭,只見一位十一二歲的小男孩正站在地上,目光之中滿是淚花的看着自己。一亮手中的彎刀,足倫大吼一聲:“哪兒來的小鬼,滾一邊去!”
小孩子倔強的看着足倫,卻是沒有移動一步。
足倫心頭頓時大怒,揮動了一下手中正滴血的彎刀:“小鬼,再不滾開,老子一刀剁了你!”
這時候,不遠處傳來了牧民的吆喝之聲。
足倫知道此地不可久留,也不看那小孩子一眼,將正滴血的肥羊放在馬背上,用力一夾馬腹。馬匹飛奔,載着足倫和肥羊飛快的跑開。
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二十多個牧民手持彎刀弓箭跟在足倫身後,緊追不捨。不時一兩支箭從足倫身旁飛過,插在草原之上。
足倫心頭大恨,不就是砍了一隻羊麼,用得着這樣拼命的追殺我嗎?
跑了一段,身後追逐的牧民終於不見。正當足倫暗自得意的時候,忽然間前面出現了近百名騎士。這百名騎士分散着衝了過來,呈包圍狀,想要將足倫給圍住。
眼見對方越來越近,足倫緊緊握住刀柄,準備讓這些吐谷渾人見識一下吐蕃勇士的厲害。
然而,當吐蕃牧民離足倫還有十多步的時候,這些吐谷渾人竟然齊齊拿出弓箭,對準了足倫。
於是,這位吐蕃勇士非常悲慘的成了吐谷渾人的俘虜。當吐谷渾人審訊的時候,足倫只說自己是用腹中飢餓,想要殺只羊來充飢。而這些吐谷渾人在上下檢查了一遍之後,將足倫綁在一個氈房裡面,準備明日再行處置。
當夜,足倫掙脫繩子,逃出了這個營地。
掏出營地,繼續往西南方向逃去。
終於,在四月上旬的時候,足倫返回了吐蕃。
回到邏些城,松贊干布一見足倫單獨回來,便知道事情不順利,將足倫喚到面前來,細細的詢問一番。
足倫不敢隱瞞,將使團諸人在長安的遭遇事無鉅細的說了一遍。聽得松贊干布雙眉緊鎖,閉口不言。
當松贊干布問起李世民拒絕祿東贊提親的情形時,足倫心頭一動,對松贊干布道:“贊普,那大唐的皇帝聽了大相念的禮物,本待是要同意這門親事的。這時候,以爲吐谷渾使臣站了出來,向大唐皇帝說了一大通我吐蕃的壞話,這些話語便讓大唐皇帝改變了主意!”
松贊干布聞言,狠狠的一拳砸在王座之上:“什麼,那些吐谷渾人竟然如此對我吐蕃!”
站起身來,在殿中來回走動着,松贊干布厲聲說道:“傳我命令,讓駐守在吐谷渾一線的七萬大軍,全線出動,給我攻擊吐谷渾!我一定要讓那些吐谷渾人瞧瞧,我吐蕃也不是好惹的!”
聽聞松贊干布下了這道命令,足倫眼中頓時閃過一絲報復的快感,誰讓你們這些吐谷渾人膽敢爲了一頭羊便用箭指着我,將我囚禁!
“對了,足倫,大相沒回吐蕃,可曾對你叮囑過什麼沒有?”松贊干布問道。
足倫點點頭:“大相說大唐十萬精銳已經北上西域,攻打高昌,大唐國內空虛,贊普可以放手一搏,領大軍直逼蜀中!那時候,大相再在長安爲贊普求親,看那大唐皇帝答不答應!”
此言一落,松贊干布倒是猶豫起來:“大相真是這般說?這可是可大唐開戰啊!”
足倫肯定的回答道:“僕臣不會記錯的,大相就是這般對僕臣說的!”
“好!”松贊干布下定決心來,“我早就仰慕蜀中繁華,如今趁着這個機會,若是能取了蜀中,那我吐蕃便是平添一糧倉啊!”
在殿內慢慢的踱了幾步,松贊干布一頓腳:“傳我命令,令邏些四近士兵奴僕,還有各家子弟,盡數集中,我要領軍親征蜀中!”
這兩道命令一下,整個吐蕃頓時忙碌起來。臨近吐谷渾駐紮的八萬大軍分做幾路大軍,分別向吐谷渾、党項諸部,白蘭諸羌等地方喝部落殺去。而整個邏些城四近的士卒和奴僕也集中起來,粗粗一點,有十萬大軍。
這十萬大軍趕着犛牛,拉着一車車糧食,一路往東南殺來。沿途之中,不斷有大家族的私兵和奴僕加入隊伍之中。
當吐蕃大軍到達積石山的時候,整支大軍已經有二十萬人了。
積石山位於吐蕃東面,呈西北東南走向。翻過積石山,便是河曲十六州,往東而行,即是嶂、序、臺、橋諸州,再往南而行,卻是諾、闊州。諾、闊二州以南,就是鬆州了。
除卻鬆州爲漢人居住地之外,諾、闊二州及嶂、序、臺、橋諸州,皆是名義上屬於大唐,隸屬鬆州管轄,然而這些州郡之內皆是羌人,其首領酋長領諸州刺史一職,世代相繼。
由於積石山這邊乃是吐蕃入蜀的一條重要通道,所以鬆州刺史在積石山頭設立了哨所烽火臺一處,若是吐蕃有大規模調動,即要燃烽火示警。
守衛着烽火臺是一件非常枯燥的事情,每日面對着微微羣山,聽這鳥獸咆哮,偶爾能見到人影,聽到人聲,都是一件讓人興奮的事情。
貞觀十二年五月的早晨,一陣涼風吹過,那靠在石頭砌成的牆上打盹的哨兵陡然轉醒。
看看天空,一縷陽光順着石頭間的空隙照射下來。哨兵伸了一個懶腰,站起身來,照例來到垛口邊望上一望。
這一望,卻是讓這位還未完全清醒的士卒心頭大駭,那些睡意也不知被扔在了何處。
只見積石山下,密密麻麻的人影如同螞蟻一般聚集,正慢慢的沿着積石山往東南移動。看這些人,皆是手持兵器,殺氣騰騰,就算用腳趾頭想也能知道對方來着不善。
再看看那一頭頭犛牛,這可是吐蕃人打仗必帶的牲畜。犛牛可以做拉車的畜力,可以擠奶供食用,戰死的犛牛還可以食肉,解決了軍隊的後勤問題。
哨兵微微愣了一下,隨即連滾帶爬的往烽火臺跑去。
片刻之後,一道黑色狼煙沖天而起。
積石山下,松贊干布坐在犛牛拉動的車中,望着那道升起的狼煙,嘴角露出一個冷笑來:大唐,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