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於長沙府的寒冷,令人不適,冬至日之後的廣州城卻顯得格外的舒適,多日的陰雨後,太陽正慢悠悠的爬上了天空,灑下了溫暖的光芒,讓這座繁榮的城池,再次成爲了商賈的天堂。
賦稅的改革,最先享受這份紅利,就是承天府,而廣州,就是最開始的地方。
與湖南的轉運使緩緩進行的發展不同,廣州城的賦稅,完全有轉運使衙門進行收取,而且,爲了完全享受這座城市的商稅,這座衙門擁有數百名的稅丁。
無論是走街串巷的商販,還是隻是有幾個座位的茶攤,亦或者只是小小一間的肉脯、菜鋪,都必須要與轉運使的稅丁打交道。
晴朗的太陽剛出山,廣州港就停下了一艘商船,一個商賈打扮的中年人走下了船,身後跟隨着幾個僕人,還有一個年輕人。
踏在這個乾淨的港口,年輕人有些訝異,誰不知道港口一向都是充滿着污穢和垃圾,乞丐遍地,而最令人難忘的,最顯眼的就是那些挺着大肚子,油膩的衙役,帶着幾個白役,前呼後擁地上船,好似一頭嗜??的蒼蠅一般,好似每一艘停靠的船隻,都藏着莫大的財富,仔細地尋覓着。
而,眼前的場景卻令人錯亂,這個港口非常的乾淨,一片樹葉也沒有,身後傳來莎莎莎的聲音,而他回頭一看,一個年邁的老人拿着掃帚,對他走過的幾個腳印進行清掃。
“這位郎君,需要新鞋嗎?亦或者這個鞋套?”這時,一個精明的瘦個子跑了過來,笑着說道,手裡拿着幾個布料粗糙做成的鞋樣,好似可以套在鞋上。
“給我七雙!”年輕疑惑之際他的父親直接掏出了八枚銅錢。
“好的,您真是個善良的人!”瘦個子轉眼間就掏出了七雙鞋套,然後行了一禮,離去。
“志遠,在廣州,若是留下太多的污泥,會被罰錢的!”他的父親看出了年輕人的疑惑,笑着說道:“大唐的皇帝,強制的要求,港口必須保持乾淨!”高業,高志遠有些明白了。
而這時,他又看到,自己的父親緩步而去,幾個壯漢走了過來,討論了片刻,付出了一百錢的代價,才最終擺平。
難道廣州城地痞直接可以收錢嗎?
“這些人是腳伕,我正僱傭他們搬運咱們的船,一百錢只是訂金……”父親說道。
隨後,高業就見到一個個腳伕穿着整齊的短衫,在一個壯實的漢子招呼下,有條不紊地對每一艘停靠的船隻進行搬運,很是雄壯,臉色不錯。
之後,他又滿腦子的疑惑,跟隨自己的父親,來到了港口的一處衙門,上書轉運使司。
他聽說過這樣的名字,這是大唐國專門負責收稅的衙門,權勢很大,若是偷稅漏稅,就會被他們緝拿,然後送往衙門審理。
每個商人都對他畏懼。
“走吧,已經繳稅了!”他的父親一臉輕鬆地走出來,說道。
“父親,您是按實繳納的嗎?”高業問道。
“當然,在廣州城,若是有了一次偷稅漏稅記錄,再與你做生意的人,就很少了,而且,衙門會盯着你,除非你繳納許多金銀!”
“他們又怎麼知道您繳納的實際?”高業指了指轉運使司衙門的牌匾,說道。
“那羣幫我們卸貨的腳伕,大半都是他們的人,之後那些腳伕們會將我們的東西如實的彙報給轉運使司衙門,進行對比,若是有差錯,這些腳伕將會得到咱們一半的罰金!”父親沉聲說道:
“這裡的罰金是按照貨物的一倍進行處罰的,若是價值超過一千貫,則是五倍,超過萬貫,則是十倍,自然沒多少人敢冒險!”
“之前我聽聞,承天府的一個宗室,倚仗着自己的紅帶子身份,上千貫的貨物偷稅,結果被轉運使司衙門直接罰五倍,但其拿不出,於是就彙報給了宗正寺,抄沒家產,然後自己還被囚禁五年!”
“那些宗室都如此這般,更何況咱們這個外商了!”高平感慨萬千,他一時間也對於轉運使司衙門懷揣着巨大的畏懼感。
“紅帶子?”高業疑惑道。
“趙管事會將貨物送到貨棧的,咱們先去廣州城!”他的父親笑着說道,早就安排好的馬車,已經停靠多時了。
“這大唐宗室,分爲黃冊和紅冊,雖然都隸屬於宗室,但黃冊之上,都是皇帝的叔侄輩,同一祖父傳下,而紅冊,則是嗣薛王李知柔公的後裔,親疏有別。”
“那些紅冊之上的宗室,則被稱作紅帶子,與普通人相差無幾,只是做官有些便宜罷了!”
高業聽着,瞬間明白,坐下的馬車都感覺比往日平穩了許多,這真是一個美好的錯覺。
“老爺,前面的路有衙門的人圍起來,不準任何人經過,看來還是要等待些時候了!”馬伕有些疑惑地說道。
“那就等一會兒吧!”高平沉聲道。
高業耐不住好奇,連忙拉起簾子,探目一瞧:
只見幾十個衙役將道路清空,道路兩邊都是百姓,一個個指指點點,不知道在討論什麼,而遠處,模糊地出現一道人影,好似騎着馬,他探出身,認真地瞧了起來。
果然,不到一會兒,一個縱馬狂奔的男子快速地臨近,對於那些衙役不看一眼,直接跑入了城去,百姓們這纔可以走動。
“記住,你來廣州,是爲了來年的科舉的,是咱們高家的希望,不該管的事不要管,也不要有太多的好奇——”父親嚴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