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解迷大作戰

嶽環的出現將鎮惡堂見證唐鬥成魔的江湖盛會化爲了一場仙人佈道。這令江湖上的風媒都發了瘋。所有趕到揚州的風媒都騎上了最快的奔馬,或者乾脆運功奔跑如飛,將嶽環成仙入道,下凡點化柳青原的消息以最快速度傳遍了五湖四海。

一時之間,成仙問道成了大唐十三道各州各府的江湖好漢茶餘飯後最愛的話題。嶽環飛臨揚州點化柳青原的橋段,更被人們耳口相傳,越傳越離奇荒誕。當日參加鎮惡堂江湖盛會的武林豪傑紛紛指天發誓,親眼看到嶽環腳踩黑龍,乘雲破霧,弄雷舞電,御風而去。

嶽州芙蓉院前人滿爲患,連名門正派的子弟都蜂擁而來,人人都要領取足以羽化飛仙的神藥。但是,嶽環的提點言猶在耳,領了神藥的人都將藥收藏在身邊,並不服用,只是翹首期盼天下能者儘快破解嶽環留下的詩謎,得到化解魔人三劫的法門,然後再看看自己是否有福分成魔渡劫,飛昇成仙。所有人的希望都寄託在了柳青原和唐斗的身上。

“豐都無頭又少根,萬氏斷頭了無痕,比干無眼侍紂王,閻羅謠傳誤子孫。”這四句詩謎從那一日嶽環佈道以來,就一直沒有離開過柳青原的腦海。他無心南返,就住在了揚州鎮惡堂中,每日都攥着嶽環留下來的詩謎反覆吟誦。雖然鎮惡堂已經過戶到了鬼樓名下,但是唐鬥死活賴着不肯離開。他和柳青原大眼瞪小眼,食同桌,寢同房,連出恭都不敢寸離,生怕他忽然間領悟出法門的密要,不告而去。

相比唐鬥而言,柳青原對於詩謎破解的期望更加強烈。唐鬥還沒有飲下神藥,也沒練天魔大法,還是一個肉骨凡胎的普通人。但是他已經一隻腳踏上了成魔之路,如果不能找到破解魔化三劫的法門,他就要永世沉淪,成爲一個漸漸僵化的魔軀。自從受到唐鬥那一日醉酒狂歌的影響,再加上嶽環的佈道,入魔以來的種種弊端漸漸開始令柳青原不堪忍受。天下第一的名聲在他心中的魅力隨着時日的綿長而逐漸淡薄,很多時候他午夜夢迴,不禁會奇怪自己當初怎麼會如此執着於這空空如也的頭銜,就象受了魔障。

這一日夜裡,唐鬥和柳青原終宵埋頭在油燈之前,仔細琢磨嶽環詩謎中字裡行間的意思,忽然間一陣奇異的布穀鳥鳴從鎮惡堂外響起。唐斗的一雙小眼中精光一閃,他側頭看了柳青原一眼,沉吟良久,忽然猛下決心,聳身而起,冷然道:“我去出個恭……”接着轉身離開了房間。

柳青原大爲訝異,這些天來唐鬥爲了怕他悟通渡劫化魔的要義,整日裡寸步不離,卻不知爲何在這個關鍵時刻突然想要離開。雖然唐斗的離開對他而言是一件大鬆口氣的事情,他甚至有了立刻帶着詩謎遠走高飛的衝動,因爲這些日子和唐鬥呆在一起,他已經被這個唐門大少諸多毛病和怪癖逼瘋了。若不是有了渡劫昇仙的機會,他不敢多增惡業,他早痛下殺手將唐鬥宰了。但是,唐斗的突然離去,和他平日行徑大爲不同,這讓柳青原心生戒備,也起了好奇心。他靜靜等着唐鬥離去的腳步聲忽然變得輕微的一瞬間,身子沖天而起,推開窗戶,悄悄竄出屋外,從另一條近路繞到唐鬥身後,小心地墜在他的身後。

唐鬥果然如他所料,並不是去出恭,而是越出了鎮惡堂庭院的圍牆,來到了揚州的街道之上,在一處街角飛快地轉向,隱入了一條僻靜的衚衕之中。柳青原貼着牆壁來到這處街角,提起一縱身,躍上附近的民房,整個身子趴在瓦頂之上,一點點挪到那片衚衕之上,側耳傾聽。

“大少,你真的決定和柳青原之流同流合污,不再回來了?”那木訥沙啞的聲音屬於昔日的天下第一劍風洛陽。

“哼,至少柳青原不會和我搶心上人!”唐鬥憤然道。

“大少,我已經和阿韶說的很清楚了,我現在喜歡的是菁兒,我們真的只是朋友。”風洛陽懇切地說。

“噢,那真是謝謝了,謝謝你把阿韶讓給我。我唐鬥只配擁有你風洛陽不要的女人。”唐鬥厲聲道。

“大少,你這話不但侮辱阿韶,更侮辱了你自己。阿韶乃是當世少有的奇女子,我和她有緣無份,是我的憾事。而你如果仍然尊重她,中意她,就不要自暴自棄,去和魔鬼做交易,去做一無是處的魔人。”風洛陽急切地說。

“爲什麼她會選擇你不選我,我有哪點比不上你?我樣子比你帥,性格比你開朗,勢力比你大,真要動起手來,你也不一定是我的對手。爲什麼她偏偏會喜歡你這塊呆木頭。”唐鬥憤憤不平地說。

“這是你離開的原因?大少!所謂各花入各眼,阿韶如何選擇,她自己無法控制,我也無可奈何,只能說天意弄人。自從你走後,她日夜憂思難解,終宵無眠,每日將自己埋在乘風會瑣事之中,不肯和人說話。你的離去,對她而言,實在是沉重的打擊。”風洛陽沉聲道。

“很好。是時候讓她受受我十三年來所受的苦痛。自從她十年前將我拒絕,我的心一直在滴血,十年來我和每一個女人上牀,叫得都是她的名字,每夜醒轉,我都有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覺悟。我的人已經徹底被她毀了,但是她還覺得不夠,還要喜歡上我最好的朋友!現在,我唐鬥沒有愛人也沒有兄弟,我什麼都沒有了!人們以爲我唐鬥多麼風流倜儻,瀟灑不羈,可是有誰知道,我唐鬥不過是一個一無所有的可憐蟲。”唐鬥說到這裡,聲音已經嘶啞。

“唉……”柳青原聽到這裡,忍不住露出一絲感慨的笑容。當初他身中唐斗的智計,身敗名裂,在江湖中被萬人追殺,曾經對於這個狡猾絕倫的對手深惡痛絕,恨不能食其肉,寢其骨。現在看來,這個看起來英明神武的唐鬥卻原來是他見過最可憐的江湖人。他心中對唐斗的怨氣也不禁降低了不少,發現即使不去殺他,任他活在世間,對他也是一種折磨。

“大少……”一個充滿磁性的沙啞嗓音忽然在衚衕中響起。

“啊,阿韶……”唐鬥此刻的聲音已經哽咽,他狼狽而窘迫地朝後踏了一步,擤了擤鼻子,啞聲道,“你什麼時候來的?”

“回鳳凰客棧吧,不要再和柳青原這樣的魔頭爲伍了,這些日子沒有你在身邊,所有人都沒了精神。”魚韶小心翼翼地勸道。

“那又如何?我現在管不了這麼多!本來我不過是要入魔,成魔之後我要好好和老風比試一下武功,看看誰纔是最厲害的江湖霸主。現在不但要入魔,我還要成仙,成仙之後,也許我能夠徹徹底底把你忘記,從新再來。”唐鬥厲聲道。

“大少,你真的以爲,那些靠喝神藥入魔的江湖惡人會有機會成仙嗎?那不過是他們自己異想天開罷了。”魚韶苦苦勸道。

“說我異想天開?再異想天開的事情我都做過。這個世界已經沒有我唐鬥留戀的東西,除了去死,我就剩下修仙了,你們誰也別攔我!”唐鬥嘶聲道。

“唐鬥!”魚韶憤怒了起來,“你夠了!好好一個男子漢,一點擔當都沒有。我不就是不喜歡你嗎?我不就是喜歡上洛陽哥嗎?又怎麼樣?我和你一樣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洛陽哥喜歡的是蘭致慧心,青春無敵,比我年輕八歲的菁兒。我暗戀了他十三年,現在落下這樣的結果,你以爲我不難過嗎?我不傷心嗎?你口口聲聲說你喜歡我,你可曾好好替我想過?沒有了洛陽哥,你也離我而去,現在的魚韶何嘗不是孤身一人?情愛對我們而言,永遠是虛無縹緲的夢,人生在世,但求知己而已,我從來沒有放棄你這個朋友,你又如何忍心離我而去?”

魚韶的話就象一聲霹靂,不但打醒了唐鬥,也讓躲在暗處偷聽的柳青原一陣惆悵。他的心忽然想起了在很久很久之前就被自己拒絕的蘇雲煙。他想起自己成魔之前,蘇雲煙曾經到芙蓉院來找自己,她希望盡最後一份努力,阻止他的入魔。但是他的心已經被稱霸江湖的幻夢所吞噬,他終於還是拒絕了她的情意。說起絕情,他比唐鬥可要無情得多了。

“阿韶……”唐斗的聲音變得異常溫柔。柳青原幾乎不敢相信唐門大少能夠用這麼溫柔的語氣說話,“對不起,我沒想過你會這麼傷心。但是,和你回去,再次看到你,這對我來說實在太痛苦了。我想逃開世間的一切,逃開所有人,我想要修仙。”

“修仙?你還沒有打消入魔這個糊塗念頭?”魚韶啞聲怒道。

“不,阿韶,你聽我說。我親眼看到嶽環當日在鎮惡堂前腳踏黑索,騰空而去。他是真的入了仙班。由魔入道,真的可行。”唐鬥連忙說道,“他留下了一張詩謎,現在柳青原和我正想要將它破解出來。這很可能是成仙入道的第一個線索。”

“如果這是真的。那麼你也應該回來和我們在一起。”魚韶柔聲道,“我是乘風會大當家,你想要解開詩謎,就需要去翻查乘風會的卷宗。如果天下還有什麼人能夠解開神仙的謎團,那就是我們乘風會了。”

“對啊!”唐鬥興奮地脫口而出。

“對啊!”在暗處偷聽的柳青原聽到魚韶的話,也不禁精神一振,“我怎麼沒想到,風媒遍天下的乘風會纔是解秘的關鍵。”

“這是詩謎……”唐鬥飛快地在魚韶的手上寫下了嶽環留下的詩。

“跟我們回去吧,大少,我們一起來揭開修仙之謎,這至少給了我們一點事做。”魚韶啞聲道。

“阿韶,和我一起修仙吧,離開世間的一切,離開所有的痛苦。”唐鬥懇切地說。

“還是不了,和你一起昇仙,到最後我怕是仍然要害得你貶落凡塵。”魚韶苦笑着說。

“你對自己真有信心,唉,但是你說的很對,到了哪裡我都忘不了你。”唐鬥也苦笑了起來。

就在這時,風洛陽咳嗽了一聲,插進話來:“阿韶,我喜歡菁兒不是因爲她比你小八歲,而是因爲她……”

“閉嘴,我們走!”魚韶挽住唐鬥臂膀,二人同時騰空而起,風洛陽搖了搖頭,跟在身後,三個人同時消失在無邊的夜色之中。柳青原望着他們的背影,得意地冷冷一笑,深吸一口,墜在他們身後,提氣飛奔而去。

“豐都無頭又少根,萬氏斷頭了無痕,比干無眼侍紂王,閻羅謠傳誤子孫。”魚韶、唐鬥、風洛陽和祖菁聚集在乘風會潤州分舵的藏信閣中,通宵不停地搜索着奇中保羅萬象的消息。豐都、萬氏、比干和閻羅地府的資料被他們擺滿了房間。四個人通宵不停地翻閱資料,已經五日五夜沒有閤眼。

“豐都無頭又少根,如果是拆字謎的話,豐字無頭又少根,不就是王字?”看到衆人都一臉疲倦,祖菁忍不住問道。

“對啊!”風洛陽用力一擊掌,一臉興奮地說。

“難道第一句詩說的就是這個王字?”魚韶難以置信地問道。

“如果都是拆字的話,萬氏斷頭了無痕,我也猜出來了,這是一個方字。”唐鬥說道。

“比干無眼,比干無眼?幹字加兩眼,豈非是一個平字?”魚韶問道。

“閻羅謠傳誤子孫……嗯,這句詩……我什麼都想不出來。”看到自己的朋友們一人猜出了一個字,風洛陽不甘示弱,一個人攥着最後一句詩,不停地思索,卻終於還是一頭霧水。

“我們也想不出來。”祖菁和魚韶都笑了起來。

“哎呀,果然還是和朋友們在一起想東西有趣味,我一個人躲在鎮惡堂懷仁軒和那個柳青原食同桌,寢同房,生怕被他搶先悟出來奇中真相,那種滋味真是難受。”唐鬥感慨地說。

“阿斗,那你就別去想着成仙了,和我們一起暢遊四海,不是很好嗎?”祖菁熱切地問道。

“嗯……”唐鬥看了魚韶一眼,苦嘆一聲,“還是成仙的好,成了仙人,才能看破紅塵。”

“大少,你想反了吧?”風洛陽輕聲道,“只有看破紅塵,才能成仙。只有沒有朋友沒有親人的人才會想着去修仙。你還有朋友,大少。”

唐鬥神色複雜地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嘴脣:“老風,你是最好的朋友,也許有些太好了,我想我唐鬥怕是不配做你的朋友。你爲我付出的永遠比我爲你付出的多。多了我,只是拖了你的後腿。”

“大少,你我這麼多年兄弟,你現在和我說這種話?”風洛陽聽到這裡頓時皺起了眉頭。

“好啦,對不起我不得不打斷你們這對小情人兒的私話,我這裡有了關於王方平的消息。”魚韶從一堆卷宗中找出一頁泛黃的宣紙,高聲道。

“當真?!”唐鬥興奮地湊上前,探頭望去。

“這裡寫着,王方平,王方平,對啊,我怎麼會忘記了。王方平乃是傳說中在平都山腳踩五色祥雲飛昇的道教仙人。王方平,陰長生歷來被人稱爲平都二仙,當地人曾經造凌雲閣來紀念這兩位修道成仙的奇人。”魚韶激動地說。

“這麼說,這麼說,嶽環的師父難道是王方平?”唐鬥比魚韶更加興奮,一張臉漲得通紅。

“哦,對了,我想起來閻羅謠傳誤子孫的典故了,還是和豐都城有關,在江南一帶不是流傳着豐都是鬼城的傳說嗎?”風洛陽忽然靈光一閃,開口道。

“對啊。鬼城不就是閻羅殿嗎?但是……爲什麼說是謠傳誤子孫呢?”祖菁順着風洛陽的思路思考道。

“故老相傳,平都山乃是王方平,陰長生昇仙之地。人們常常將王、陰二人說成陰、王二仙。結果一代代以訛傳訛,終於將他們說成了陰王,就是陰間之王,更有人把陰長生說成幽冥之主,誰叫他老人家姓陰呢。結果平都山畔的豐都城就成了聞名遐邇的鬼城。人們以爲豐都城就是陰曹地府。這自然是閻羅謠傳誤子孫啦。”魚韶解釋道。

“這說明什麼?說明嶽環是希望我們去豐都城尋找王方平的線索?”唐鬥問道。

“正是,否則詩的開頭也不會說豐都無頭又少根,這就是讓我們去豐都的意思。”魚韶沉聲道。

“那我們還等什麼?如果有方法可以讓江湖上所有的魔人都能成仙修道,那自然比讓他們留在世上塗炭衆生要好上千百倍,我們走吧。”祖菁激動地說。

“很好,看來天無絕人之路,我本以爲魔潮即將席捲天下,沒想到竟然會有仙人指路這樣的好事發生。”風洛陽感慨地說。

“哼,我可不這麼想。憑什麼讓這麼多做惡多端的魔人去飛昇成仙,太不公平。等我找到由魔入道的捷徑,我就自己昇仙,在把江湖中的所有和我作對的魔人全部剷平,第一個我要找的就是柳青原。”唐鬥陰森森地冷笑道。

就在這時,藏信閣外忽然傳來一聲不易察覺的輕響,頗似衣襟帶風的聲音。唐鬥、風洛陽、魚韶和祖菁同時從窗口大門搶出屋外,朝遠方的夜空望去,只見一條奔馳如電的身影一轉眼就隱入了茫茫的暮色,化爲不可辨識的一個黑點。

“柳青原?”唐鬥驚道。

“他躡足潛蹤的功夫已經高到讓我們根本無法察覺,這樣的修爲實在讓人震驚。”風洛陽沉聲道。

“他既然已經知道了詩謎的秘密,一定會第一時間趕到豐都城,我們怎麼辦?”祖菁問道。

“哼,誰怕誰?我們連夜啓程,立刻去豐都,趕到他的前面去。我就不信,他柳青原還能次次佔到我的上風。”唐鬥厲聲道。

位於浦州和萬州之間,地處長江北岸上游的豐都鬼城自古又有巴蜀別都之稱。相傳遠古時期,氐族羌人所信奉的土伯神,也就是俗稱的羌族鬼帝就曾經住在這座傳說中的都市。兩漢之時王方平,陰長生先後在豐都所處的平都山成仙飛昇,更將一股飄逸的仙氣注入了這片人文氣息濃厚的神秘土地。漢人的仙道文化混合着氐羌鬼帝的鬼文化終於融會而成了豐都鬼城這座遊離於塵世和陰司的奇異都市。

魚韶、唐鬥、風洛陽和祖菁跋山涉水,經歷了漫長的旅程,終於來到了位於益州盆地東南邊緣的名城,因爲途中披星戴月的趕路,等他們到達之時,四人已經筋疲力盡。

“哎呀,我的媽呀,不服老真的不行啦,這七天七夜的跑下來,我的兩條老腿都快斷了。”唐鬥齜牙咧嘴地說。

“大少,你也開始服老啦?看看我們的巾幗英雄們可還沒有喊累呢。”風洛陽恥笑道。

“唉,不行了不行了,老風!”祖菁的聲音在風洛陽的背後響起。風洛陽連忙露出溫和的笑臉回頭道,“菁兒,你怎麼樣?”

祖菁伸出一隻白生生的玉手扶到他的肩膀上,連連搖頭:“我真的不行了,我的功力也就到此爲止了,再走下去,我真的要垮掉了。”說到這裡,她嬉皮笑臉地擡起頭來,眯着眼睛笑道:“老風,我知道你是最靠得住的人,對嗎?”

“來,來,我揹你走。”風洛陽連忙彎下腰,溫聲道。

“嘻嘻!”祖菁興奮地一個雀躍,舒舒服服爬上了風洛陽的脊背,一邊爬一邊問道,“喂,我重嗎?”

“不重,就跟沒分量一樣。”風洛陽咧嘴笑道。

“嗯,好,我趴在你身上睡一會兒,找到客棧叫醒我好了。”祖菁說完,雙手抱住風洛陽的脖頸,閉上眼睛。

“呵呵。”風洛陽扭頭看了看她沉睡的樣子,心頭一陣溫熱,傻笑了兩聲,轉身朝一旁的唐鬥看了一眼,卻發現他彷彿木雕泥塑一般目瞪口呆站在原地不動。

“大少,你怎麼了?跟被雷劈過一樣?”風洛陽納悶地問道。

“老風,你就這麼被小祖當牛做馬啦?”唐鬥吃驚地說。

“你懂什麼,這叫情趣。”風洛陽一仰頭,得意地說。

“你這算什麼?不以爲恥反以爲榮?男歡女愛也不能這樣啊。”唐鬥震驚地說,“太沒面子了!”

“難怪你這麼多年身邊也沒個人,這些還是不適合你啊。”風洛陽一副過來人的泰然模樣。

“你神氣什麼?你和小祖纔不到一個月吧?”唐斗大感不滿,忍不住埋怨道。

“這麼多話幹什麼?快點趕路,找間客棧休息,明天還要辦大事。”後面的魚韶此刻趕了上來,沉聲道。

“不如咱們來比一比,看誰先找到客棧?”風洛陽回頭道。接着他也不等唐鬥和魚韶答應,一個人揹着祖菁撒開腿朝着豐都城區飛奔而去。

“他這是犯了什麼毛病?”看着風洛陽瘋瘋癲癲的樣子,魚韶無法理解地問道。

“據他說這是什麼什麼情趣!反正我是無法理解,讓小祖爬到頭上作威作福,簡直丟臉啊。”唐鬥連連搖頭。

“好像忽然變成了小孩子,真是我都看不過眼。”魚韶苦笑道。

“就是,這是智慧低下的表現,我就從來不這樣。”唐鬥說到這裡,忽然咧嘴一笑,轉頭問道,“阿韶,你趕了這麼久路,累嗎?想不想……”

“不想……”魚韶白了他一眼,快步朝前方走去。唐鬥無奈地嘆了口氣,飛身跟上。

豐都城雖小,但是唐門和乘風會在這座鬼城之中仍然分別設立了兩個分堂。唐門的豐都分堂的設立還能追溯到當年叱吒風雲的萬里公時代。那時的唐萬里剛剛從龍城鬼谷天書博覽會逃回性命,感到世事無常,人總有要死的一天,於是他在豐都城建立了一個唐門分堂,希望唐門子弟他日魂歸地府,能夠在陰間也有一席之地。這個分堂雖小,但是卻是唐門歷史最悠久分會之一,轄下有兩個棺材鋪和一個藥材鋪,同時還出錢建有一個道觀,專門爲唐門子弟和家屬做法事。乘風會豐都分舵的歷史比唐門近一些:當年魚邀霞想在蜀中建立三個乘風分舵,方便在劍南傳遞消息。其中一個選在了益州,另一個設在了巴州,最後一個本來想要設在浦州,但是那時侯正趕上唐萬里和唐萬壑爭多唐門家主之位,唐門子弟在浦州進行了一場大火拼。乘風會不欲介入其中,於是將分會移到了豐都城中。這一佈置盡顯魚邀霞用心之巧妙,豐都分舵的風媒通過和在豐都做法事的唐門弟子的接觸,獲得了唐門的大量情報,很多唐萬壑的生平事蹟就是在那個時候收集的。

唐鬥、魚韶、風洛陽和祖菁來到豐都城,立刻有人通知了唐門分堂的香主。這位香主一輩子都沒見過唐門的話事人,這時候聽說唐門大少親臨豐都城,立刻帶領所有分堂弟子一直迎到了城區主幹道上,正好和想要尋找客棧的風洛陽等人撞上。

“在下唐門豐都分堂香主唐小柏,歡迎大少蒞臨豐都城!”一眼看到唐鬥招牌一般的青衣斜帽,豐都香主立刻誠惶誠恐地迎了上來。

因爲自己已經十年未在蜀中駐留,一直到看見這個唐門分堂的香主,唐鬥才霍然想起來自己在豐都城還有一個分堂。他連忙走上前,將唐小柏扶起來,嘿嘿一笑:“哎呀,小柏啊,怎麼樣,最近豐都的兄弟們日子過得可還舒適?”

“回大少的話,棺材鋪最近的生意好得不得了,純利翻了五倍還不止,大概是因爲江湖上魔潮大起,江湖中人多有死傷。藥材鋪的生意也是風生水起,但是沒有棺材鋪那麼好賺。買藥的江湖人多是選購人蔘,茯苓,黃精之類的補品,很少有人買傷藥。那些武林人士行走江湖一旦受傷,就直接去棺材鋪訂棺材了。最近的江湖當真兇險了不少。”唐小柏娓娓道來。

“嗯。”唐鬥和魚韶、風洛陽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臉色都嚴肅了不少。

“最近魔人大舉,生靈塗炭,也難怪棺材鋪這麼好生意。不過小柏你放心,等我們忙完此間大事,江湖定然會恢復平靜。”唐鬥溫顏道。

“大少英明神武,自然馬到功成。小柏願攜豐都分堂所有弟子效犬馬之勞。”唐小柏興奮地說。

唐鬥看了看唐小柏身後那五六個五六十歲的唐門弟子,頓時感到一陣滑稽,他忍住笑道:“小柏,好意心領了,你只需要給我們四個安排一處住宿之地,其他的,我們自己會解決。”

“大少請放心,豐都城最好的客棧就是望鄉臺客棧,我已經將所有最好的客房包下,請隨我來。”唐小柏熱心地說道。

“望鄉臺客棧?”唐鬥、魚韶和風洛陽同時皺眉問道。

望鄉臺客棧的命名雖然讓人感到很不吉利,但是唐鬥、風洛陽等人仔細想想,自己人已經到了豐都鬼府,還怕什麼吉利不吉利,住在名叫望鄉臺的地方,反而讓人有一種歸屬感,讓人覺得安心了不少。這大概也是這座客棧以此命名的原因。

住在望鄉臺舒適的客房之中,唐鬥等人頓時感到了一陣疲倦睡意,紛紛臥倒牀上,沉沉入睡,唯有風洛陽翻來覆去,總是感到有些不妥,無論如何也睡不着。他從牀上爬起身,從自己的房間走出來,手扶着腰畔新造的青鋒劍,緩緩踱到客棧的院落之中,朝着客棧的圍牆望去。周圍一片寂靜,只有風入竹林,竹葉拂動的索索聲。他緊緊抿住嘴脣,邁着沉穩的腳步在客棧圍牆牆角下緩緩走了一圈,側頭仔細聆聽,將體內的氣機延伸到望鄉臺客棧的每一處角落,希望找出任何令自己感到不妥的線索。但是望鄉臺內除了客棧夥計和掌櫃輕微的呼嚕聲,還有唐鬥、魚韶和祖菁深沉悠長的呼吸聲之外,再也沒有其它的動靜。

風洛陽感到一絲絲冷汗從脊背上滑落,卻不知道爲什麼。他艱難地喘了一口氣,閉上眼睛,拼命平靜住翻滾如潮的心緒,猛然拔出青鋒劍,舞出一片燦爛如錦的光芒,開始一招招將三分不捨劍的劍招施展出來。

這些三分不捨劍的招式陪伴他度過了一生中最黑暗最不安的時光,陪伴他打敗了一個又一個頑強可怕的對手,令他一次次走向人生的巔峰。它們本該讓風洛陽感到安全,感到舒適,甚至感到享受。但是自從和柳青原芙蓉院外一場大戰之後,這些劍招一瞬間失去了它們往日的魔力。因爲柳青原近乎恐怖的存在,令這些前輩先人們苦心孤詣創造出的絕美劍招完全失去了克敵制勝的本錢。面對魔人無懈可擊的防禦,勢如破竹的攻勢和洪晃怪獸般的力量,這些攻守兼備,變化精妙的劍招都已經淪爲無所適從的雞肋。在魔人面前,沒有任何單獨孤立的招式足以克敵制勝,想要取得轉瞬即逝的優勢,一個劍手必須用一連串相輔相成的招式爲自己製造機會。但是,顯然柳青原已經知道了這種應對手段,所以他現在劍法的路數已經全部變爲簡單、直接、有效的疾風十三刺劍法,彷彿無情而殘忍的剪刀,將他連貫使出的劍意一刀剪斷。現在的風洛陽已經無法做柳青原旗鼓相當的對手了。

風洛陽的眼前幻化出柳青原陰沉慘碧的臉膛,他那一雙璀璨生輝的金瞳妖異地盯着他,似乎能夠看穿他的一舉一動。他那金紋亂舞的松紋劍宛如張牙舞爪的魔龍朝自己撲面而來。風洛陽沉沉地吐出一口氣,舞動青鋒劍連續劃出七個劍環,每一劍都依着柳青原出劍路線的一個微小斜角切出,將從松紋劍上直貫上來的力道沿着這個斜角轉向,而他的下一劍則依着這個斜角的路線刺出,他的每一劍無論如何和松紋劍相碰,他都想方設法將劍上的力道轉移到一個微小的斜角上,於是這連綿不絕的斜角終於組成了一個參差不齊的怪圈。在風洛陽的眼中,松紋劍金色的龍紋化爲了一片渾圓的光圈。他大喝一聲,青鋒劍斜斜一劍切出,斬斷庭院中一棵青竹,接着他的長劍劃出一個明亮的光環,捲住了被斬飛的竹幹,連續轉了七個圈子,那棵本該落到地上的竹幹猛然間盤旋呼嘯着飛入了七八丈的高空,在夜色中打了一個轉,倒卷而下,“砰”地一聲,深深沒入挺遠的泥土之中,只在地表留下一個黑色的小洞。

“呼……”風洛陽長長出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一陣欣喜之色,“應該是這樣了,就是這樣。”他笑了笑,將青鋒劍收入鞘中,心中的那絲不妥終於煙消雲散。他用力伸了一個懶腰,灑然轉身,朝屋內走去。

在庭院圍牆的陰影中,在一個風洛陽無論如何都無法察覺到的死角,黑暗中突然露出一雙璀璨的金瞳。這雙金色的魔眼中閃爍着嘲諷的神采:“風洛陽,剛纔那樣不成氣候的劍法如何能打敗我?不過這些都已經不重要,等到一切都結束之時,你和唐鬥都不過是成就我一生榮耀的無聊註腳罷了。”

乘風會豐都分舵中存放着豐都城自建城以來江湖上所有的傳聞和消息。因爲豐都城地處益州之南,江湖人行蹤罕至,所在分舵中儲存的大部分是唐門和乘風會弟子的行蹤資料。關於唐門和乘風會以外的江湖人信息宛如鳳毛麟角。但是,在這稀疏的資料之中,魚韶還是找出了一則非常有趣的消息。那是乘風會弟子根據一個年近百歲的豐都老人的口述,寫下的一則消息,上面寫道:貞觀十九年,一仙風鶴骨的齊姓長者曾至凌雲閣覽勝。據數位長輩描述,他們俱親見齊姓長者於凌雲閣後殿踏雲御風,長嘯而去。

“齊姓長者?”唐鬥和風洛陽同時驚呼道。

“齊姓長者?那會是誰呢?”祖菁好奇地問。

“不,不可能,難道是他?”魚韶難以置信地說道。

看到其他三人都是一臉驚喜絕倫的神采,祖菁的好奇之心再也按耐不住,急切地問道:“齊姓長者,到底說的是誰?”

“他老人家你可能從來沒有聽說過。”魚韶轉頭看了祖菁一眼,眼中露出複雜的神采,“畢竟你初入江湖,閱歷未深。但是江湖中人時常聽到關於一個齊姓長者的傳說。據查此人姓齊,名笑雲。江湖人稱其爲鶴神。”

“鶴神齊笑雲,這個稱號和這個名字,聽起來就有一種仙氣。”祖菁無限憧憬地說。

“是啊。你可能從來沒有聽說過他老人家的事蹟,但是他的弟子名滿天下,你一定聽說過。大弟子號稱九州無二段存厚,他還有一個遮日帆的諢號,乃是第一代中原第一俠。”魚韶說道。

“噢,我知道我知道,他老人家曾經在崑崙魔教做臥底,爲了喬裝成一個侏儒,硬生生用縮骨術潛伏二十年,以至於後來骨骼再也伸展不開,落下殘疾。”祖菁連忙說道。

“正是。天山一定有很多關於段存厚的事蹟,因爲他晚年曾經和老友紅天俠歸隱天山。”魚韶點頭道,“第二個弟子也就是紅天俠了。隋末年幫幫主曾經因爲要解散年幫而被人廢去武功,也是一代俠士。”

“哦,就是後來小紅鷹紅思雪紅女俠的父親大人,我知道我知道。”祖菁連連點頭。

“第三位弟子乃是江湖上曾經大大有名的虯髯客宋烈,後來歸隱江湖,稱王海外。第四位弟子就是護國公李靖李大人,這個不需我細說。第五位弟子和李靖大人關係密切,卻也是李靖大人代師而收,其中包含了一段江湖情史卻也不足爲我等外人道也。第六位和第七位弟子合稱天地雙絕,名字叫做諸葛輝和葛疾。”魚韶如數家珍般將齊笑雲的幾個弟子娓娓道來。

“諸葛輝和葛疾!那不就是曾經封印戰神天兵的江湖好漢嗎?”祖菁雙眼一亮,興奮地說。

“是啊。他們認爲戰神天兵乃是世間唯一配師尊齊笑雲使用的神兵利刃,想要將它起出,在齊笑雲大壽之際獻給他。可惜他們太低估戰神天兵的魔力,最後雙雙戰死於蓮花山藏兵洞。不過最後,他們終於還是成功將戰神天兵歸鞘,沒有讓它出世害人。”魚韶說到這裡,長長舒了一口氣,淡然一笑。

“可惜後來戰神天兵還是出鞘了。”祖菁遺憾地說。

“這就要講到齊笑雲最後一個關門弟子的故事了。他就是青州彭門始祖彭無望,號稱青州飛虎。”魚韶笑嘻嘻地說。

“是他,他是他的師父!?他是他的徒弟?真是……真是太神奇了。”祖菁瞪圓了眼睛,激動得呼吸急促。

“是啊,散年幫,收神兵,斬天魔,戰恆州的青州飛虎,他一生都不敢說出師尊的名號,生怕自己俠舉不顯,辱及師門。直到後來李靖等人將他們的身份公告天下,世人才終於知道彭無望的出處。但是在那個英雄輩出的時代,齊笑雲的名號已經漸漸被他這羣叱吒風雲的弟子所取代,人們已經忘記了這位前輩先人。後來代代相傳的,反而是這些豪傑好漢,而那位了卻塵緣,追求仙道的齊笑雲,卻淡出了江湖人的視野。”魚韶說到這裡,不禁感慨地嘆了一口氣。

“其實成仙得道不過爲了獲得永生之權。然而像他老人家的這些弟子們,雖然盡都老死江湖,但是百年之後,人們仍然代代傳頌着他們的豪情俠舉,這豈非比空入天際,化爲渺渺茫茫的仙人更加幸福。我是寧可做一個生老病死的江湖人,也不願意去做修仙煉氣,整日坐在樹洞裡的仙人。”祖菁嘟起嘴,目光炯炯地看着唐鬥。

“小祖,咱們不是說好了不要再試圖勸我了嗎?你怎麼還這麼咄咄逼人?老風,你的女人,你倒是管管啊!”唐鬥狼狽之極脫下帽子撓着頭,朝風洛陽瞪了一眼。

“但是……”風洛陽溫柔地看了祖菁一眼,轉回頭來說道,“她並不是勸你,而是鄙視你,這種發自內心的東西是阻止不了的。”

“哇,你有了女人之後,腦子都變靈活了!”唐鬥驚訝地說道,“也許你是該有個女人。”

“好了,我們還是專注於正經事吧。”看着風洛陽和祖菁之間交換的溫柔眼神,魚韶感到格外難以容忍,她皺眉道,“現在這則消息記載的如果真是齊笑雲,那就說明了凌雲閣這塊地方是一處能夠成仙得道的勝地。而且凌雲閣正是爲了紀念王方平和陰長生踩雲飛昇而建立的。如果說岳環給我們的詩謎有所指引的話,我覺得他是讓我們去這個地方尋找化解魔劫的機緣。”

“事不宜遲,我們既然知道了去處,應該儘快出發。”唐鬥急切地說。他的話音剛落,一道橘紅色的曳光從陰雲密佈的窗外直貫進來,擦着唐斗的臉釘在了側面的牆上。四人同時轉頭望去,卻發現射進來的是一根燃燒的火箭。

“混蛋,有人要放火燒死我們!”唐斗大吼一聲,袍袖一撣,第一個合身從窗口竄了出去。在他面前,數百枚燃燒的箭矢呼嘯着朝他交箭而下,在他的視網膜上留下了一道道青紅相間的光痕。

“去吧!”唐鬥在空中斷喝一聲,雙手同時一震,幻化爲一片模糊的影像,數百枚夜花釘猶如一羣蜂巢被捅的黃蜂,刮動着淒厲的風聲佈滿了天空。天空中那數百枚火箭無一例外地被他的暗器擊落在地,燃燒的箭頭被折斷,大部分插入了土地之中,化爲串串清煙。

撲棱棱的弓弦聲再次響起,又有數百枚火箭呼嘯着飈入暗淡無光的空中。唐鬥冷笑一聲,身子打了一個盤旋,左手一甩,數百枚纖細的透骨釘同時射入空中,那數百枚火箭的光芒彷彿商量好了一般,齊刷刷地同時熄滅。唐鬥身子再一個盤旋,右手一擡,右臂上的夜雨洗殘荷被他肌肉牽動,同時開始了狂暴的咆哮。四蓬密集的青針覆蓋了他面前方圓十數丈的區域,那些瞪圓眼睛,朝他瘋狂射箭的魔人們紛紛按住自己的面頰,慘呼着躺到在地,一行行血水從他們純黑色的魔眼中滾滾流下。

“柳青原,你爺爺我唐鬥就在這裡,有本事和我見個真章!”唐鬥巍然屹立在上百名滿地打滾的低等魔人面前,不可一世地虎吼着。

“唐鬥納命來!”十數個尖銳的嘯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十數個金瞳火眼的魔人舞動着各式各樣的兵刃,朝唐鬥包夾過來。

“哼,看招!”唐鬥雙手連揚,兩串青黑色的暗器之激流朝着迎面而來的魔人們噴射而出。唐門大少的狠毒暗器本來是江湖好漢們第一懼怕的催命符,但是這些魔人們只是獰笑着用手按住眼睛,合身撲來,密密麻麻的暗器打在他們的銅筋鐵骨之上,只是徒勞地發出一陣丁丁當當的鳴響,就頹然落地。

“祖宗的,這太賴了!”唐鬥看在眼裡,心中一陣無奈,不得不轉回身,大吼一聲,“老風,兄弟我要糟糕,大家併肩子啊!”說罷身子一扭,灰溜溜朝着乘風豐都分舵的廳房裡撤退。

“大少莫慌,風某在此!”風洛陽此刻已經拔出了青鋒劍,從窗口竄了出來,對準第一個衝過來的魔人挺劍刺去。

這個魔人手中握的是重逾五十斤的精鋼狼牙棒,看到風洛陽的出劍,他閃也不閃,只是一挽棒,一招“穿山式”迎面砸向風洛陽的胸口,使的是五鳳朝陽刀的刀招。風洛陽一眼就看出來這個魔人乃是新使狼牙棍,本門的刀法走的是輕靈的路數。這一次是爲了剋制唐鬥和風洛陽輕巧的扇與劍而特意選擇的重兵器,目的自然是靠着一力降十會用蠻力取勝。這也是最近江湖中魔人越來越流行的作戰趨勢。以前江湖中那些輕靈精妙,以險奇小巧取勝的招式,隨着魔人大行其道,漸漸失去了昔日的光彩。

風洛陽抿嘴提氣,將劍平貼到狼牙棒上,將棒朝身側一引。那魔人新使狼牙棒,棒上附着的力道時斷時續,被風洛陽一瞬間找到了氣力斷續的節點,本來長驅直入的狼牙棒彷彿一根稻草一般被引到了一側。

“呀!”滿心不忿的魔人瞠目怒吼了一聲,運足力氣輪棍橫掃,想要將風洛陽攔腰砸爛。風洛陽身子一旋,讓開狼牙棒的走向,長劍沿着一個微妙的角度斜斜一帶。魔人只感到施展到狼牙棒上的力道成了脫繮的野馬一般不受控制,本來掄出的力道變爲了拉扯的力道,似乎想要從他手裡奪過兵器。他擡起頭,莫名其妙地看了風洛陽一眼。風洛陽此刻長劍已經劃出了一個七扭八歪的怪圈,對準狼牙棒頭用力一卷。這枚狼牙棒呼嘯着脫手而飛,在風洛陽的長劍上風車一般打了兩個轉,嗚地一聲被甩到跟在他身後的第二個使關刀魔人的面前。那魔人大驚失色,揮舞關刀一擋,“當”地一聲大響,關刀刀刃被沉重的狼牙棍砸成兩段,倒卷的刀尖筆直地插入這個魔人的眼中,他慘嚎一聲,轟地跌倒在地,氣絕身亡。

看到同伴身死,一股強烈的恐懼涌入第一個使狼牙棒的魔人心頭,他連忙伸出手掌,緊緊捂住自己的眼睛。但是風洛陽的長劍已經經天而起,從他兩指之間穿了過去,妙到巔毫地刺入了他金瞳之中,他悲憤地慘嚎一聲,倒地斃命。

剩下的十餘個魔人看到這兩個魔人一個照面就被風洛陽宛如探囊取物一般隨手斬殺,無不噤若寒蟬地止住了腳步。

“都給我住手。”唐鬥趁此機會張開雙手,厲聲道,“各位都是投到鬼樓之下的魔人吧?柳青原告訴你們要到這裡來截殺我等,是也不是?”

“不錯!”一個魔人厲聲道,“少樓主說了,你唐鬥若能成仙,必然會屠戮魔人泄憤,我等爲了自己的安危,特意前來斬殺爾等。”

“胡說八道,我唐鬥沒事兒去殺這些成魔的同道做什麼?柳青原他要你們來這裡攔我,不過是爲了讓他一個人成仙而已。說白了,在他看來,只有他自己才配做嶽環的師弟,成仙得道。你們這些魔人在他眼中,不過是螻蟻般的小人。他纔不會將成仙之謎和你們分享。”唐斗大聲道。

“大少,莫非你願意將成仙之謎分享不成?”另一個魔人開口道。

“哈哈,”唐鬥仰天一笑,“在江湖中爲惡的魔人有昇仙得道的機會,這對於江湖是好事,我當然要支持。爲了表示誠意,我在這裡就告訴大家當日嶽環留下來的詩謎。”

聽到他的話,衆魔人都是一陣驚喜。一個看起來似乎頭領的魔人分開面前的人羣,來到唐鬥面前,沉聲道:“大少,如果你願意將詩謎分享,我們發誓,絕對不會再以你爲敵。”

“很好。”唐鬥看了一眼風洛陽。之間風洛陽朝他微微點了點頭,示意他自行處理。唐鬥舒了一口氣,朗聲道:“聽好了,這句詩謎就是豐都無頭又少根,萬氏斷頭了無痕,比干無眼侍昏君,閻羅謠傳誤子孫。”

“豐都無頭又少根,萬氏斷頭了無痕,比干無眼侍昏君,閻羅謠傳誤子孫。”這些魔人聽到這句詩謎,頓時興沖沖地反覆吟誦起來,眼中露出深思的神色。

“各位,我乾脆就爲你們提示一下。”這個時候,魚韶和祖菁雙雙走出乘風會豐都分舵,看到衆魔人鑽研詩謎的專注模樣,魚韶忍不住搖頭笑道,“我們之所以會到豐都,就是因爲參透了詩謎的謎底。那就是王方平三個字。而豐都正是王方平的成仙之地。我們此刻正要去凌雲閣尋找王前輩的仙蹤,各位如果有興趣,可以和我們一同前往。”

“王方平!凌雲閣!?”衆魔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間同時怪嘯一聲,爭先恐後地朝着凌雲閣所在的後山方向疾馳而去,再也無暇理會現在的魚、祖、風、唐四人。

“唉,魔人啊魔人,永遠不甘人後。”望着他們的背影,祖菁喃喃地說道。

“是啊。”聽到她的感慨,風洛陽、唐鬥和魚韶忍不住同時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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