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下第一劍V.S劍魔

就在整間賭坊即將陷入寧靜的剎那,一個輕微的咳嗽聲忽然響起。

“來了!”坊中衆人都心裡都咯噔一聲,知道要有好戲上場了。

隨着咳嗽聲的響起,一位灰衣灰袍的中年人輕輕分開年幫的幫衆,慢條斯理地走到唐鬥正面地落注臺前,緩緩從懷中取出一張房契,端端正正擺到桌面上。

“我用這張房契,買風洛陽輸!”這個灰衣人的聲音單調平凡,連運氣開聲的法門都毫無特色,他的臉也是一張普通的國字臉,面相毫無特色,更無任何值得注意的表情。像這樣的人,就算每天見上幾次,恐怕也記不住他是誰。

唐冰從旁取過這張房契,看了一眼,雙目不由自主瞪得滾圓:“這是……”

“什麼房契這麼了不起?”唐鬥不耐煩地一把從唐冰手中奪過房契,瞥了一眼,“東都洛陽尚善坊大宅一間,這地點……這麼眼熟?”

“大少,這是右驍衛大將軍薛國公阿史那忠的宅子。”唐冰低聲道。

“以前是。”灰衣人輕聲糾正道。

“噢,是嗎?”唐鬥對於當朝的官場毫無認識,轉頭問唐冰。

“是,大少,薛國公病逝。”唐冰點頭應道。

聽到“薛國公病逝”五個字,灰衣人的臉上露出一絲譏諷的笑意,但是這笑意就彷彿春日的晨霜,轉瞬即逝。

唐門二人何等機警,立刻捕捉到了灰衣人異樣的表情,心底同時感到一陣徹骨冰寒。

“此宅乃無價之物,”唐鬥晃了晃手中的房契,“痛快點,你想要和我賭什麼?”

“我用這無價宅賭大少一雙手。”灰衣人悠然自得地說。此話一出,舉座震驚。

唐鬥反而笑了起來:“最近風媒都在傳一個消息,有人下了大價錢買我這一雙手。想不到啊想不到,連離臺的人馬也出動了。”說完這番話,他的雙眼精光大盛,狠狠瞪住這位神秘灰衣客。

“噢,是嗎?”灰衣客摸了摸鼻子,不置可否。

“我還收到消息,放出花紅的傢伙所出的數目,至少是檯面上賭金的五倍。”唐鬥冷然道。

灰衣客的臉上第二次露出一絲微笑:“你還有別的選擇嗎?”

“哈哈,哈哈!”唐鬥仰天大笑兩聲,將雙手湊到嘴前,狠狠親了兩下,接着轟地一聲,同時按到落注臺上,“賭了。”

他話一出口,所有唐門中人都炸開了鍋。

“大少!”唐冰雙腿一軟,跪倒在唐鬥身邊,苦口婆心地勸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一次咱們認栽了,退出江南,不要再鬥下去了,唐門子弟可以沒有人頭,唐門父老可以沒有家園,但是唐家大少,不可沒有雙手。”

“渾蛋!”唐鬥勃然大怒,他擡起一腳,將唐冰一腳踹翻在地,“大家給我聽着,風洛陽是我的兄弟,我知道他一定能贏,誰敢再勸我不賭,我就把他逐出唐門,聽到沒有?”

“是,大少!”四周的唐門子弟齊刷刷單膝跪地,大聲應道。

“還有誰來賭,有種就來下注,我唐家大少,統統接下。”唐鬥得意洋洋地一擡手,大聲吼道,彷彿剛纔押在臺上的,是別人的手掌。

他的話音剛落,在人羣中又走出一個人。此人一身黑衣黑褲,瘦小枯乾,滿臉皺紋,眼眶深陷,一雙眼睛黑黢黢的看不清眼黑眼白,令人覺得極不舒服。只見此人縮着脖子,雙手藏於袖中,彷彿極爲怕冷,顫顫巍巍走到唐斗的面前,從懷中掏出一疊飛錢,輕手輕腳放到桌上,低聲道:“九百兩銀子,買風洛陽輸!”

此人不顯山不露水,連出的賭注都沒有什麼顯眼的地方。但是這不大不小的賭注卻正好是賭檯上唐門子弟所無法償付的數目,令唐門本來已經危如累卵的賭局摧枯拉朽地垮了下來。

“哼,兄臺,你若是想要我唐門倒黴,何不乾脆等到比劍結束,若是風洛陽真的輸了,我唐斗的一雙手隨時都給割了下來,難道不比僅僅把我趕出江南更過癮?”眼看自己苦心經營的賭局即將功虧一簣,唐鬥忍不住作最後的掙扎。

“我並不盼你輸,”這黑衣人擡起頭來,用一雙空洞的黑眼睛直視着唐鬥,“我只是怕你贏。”

他放下這九百兩銀子,緩緩退入了周圍人羣的陰影之中,轉眼就不見了身影。令人感到剛纔他的出現只是一場太過真實的噩夢。

過了半晌,年幫幫魁宋無痕咳嗽一聲,開口道:“大少,你唐門所有身家都已經押在臺上,再也沒有本金墊付這九百兩,按照賭場規矩,你這個鳳凰賭坊必須關門,剩下的手尾,就由我年幫來替唐門打理。有賭不爲輸,大少下次進江南,莫要再如此張揚。”

“且慢,”唐鬥一擺手,擡臂一指梧桐嶺上的斷頭崖,“看見沒有,揚名燈還沒有升起,賭局還沒有結束,客人還可以來落注,我就不信今日沒人買風洛陽贏。除非揚名燈起,決鬥分出了勝負,否則誰也不能趕絕我唐門!”

此話一出,整個賭坊中,就算是對唐家大少最恨入骨髓的人都不得不佩服他的鍥而不捨和毅力,暗暗點頭。

“好,就算大少說得有理,那我倒要看看,如今之際,誰還會來救你。”宋無痕沉默了很久,終於微微搖了搖頭,嘆息道。

梧桐嶺上,青松如傘,三五成羣,錯落有致,時而有淒厲而刺耳的猿猴啼鳴之聲破空而起。整座山嶺起伏如浪,地勢高低不平,只有在一處峰巒上,山勢激變,整座丘陵彷彿被一把天庭裡的巨大寶劍橫削而過,山頭平如舞臺,間或生有三五青松翠柏,點綴其間,松柏的陰影被暗月的寒芒拋擲在平滑的丘陵頂端,彷彿天龍的巨爪在地上劃過的數道痕跡,令人不寒而慄。人們稱此地爲——斷頭崖。

潤州南山本是一處林木秀美,幽靜恬謐的清靜之所,但是梧桐嶺斷頭崖一山獨立,隱伏殺機,充滿戾氣,令人心生惡念。就連這裡的山風都透着一股陰冷氣息,將整個南山的風致破壞無餘,在風水上乃是一塊無可比擬的大凶之地。普通百姓躲之唯恐不及,但是江湖兒女卻對這裡情有獨鍾,代代英雄豪傑都將生死場選擇在了這片冤魂縈繞之地。

風洛陽單人獨劍,孤零零站在斷頭崖上,靜靜等待孟斷魂的出現。他穿了一身已經洗成灰白色的武士衫,衣衫的雙袖高高挽在肘上,兩條筋骨如鐵的上臂從衣袖中裸露出來,反背在身後,任憑晨風吹拂。他的褲腿上打着高高的綁腿,腳上踏着綁紮結實的草鞋。他的頭髮梳理得整整齊齊,緊緊被髮繩扎住。渾身上下,緊襯利落,沒有一處布片,一處亂髮可以令他在運劍之時受到阻礙。

一切的一切,對於一個即將和人生死決鬥的人來說,都做到了百分之百的完美。唯一令人感到有些不解的是,他一向不離身的三尺青鋒劍卻沒有被他隨身攜帶,而是遠遠地橫插在斷頭崖一棵青松的樹洞之中。人也並非正對着上山的道路,而是背對來路而立。

山風在他的耳畔嗚咽地吹拂,他顫抖着閉上眼睛,竭盡全力讓自己的精神集中在一處。但是來自萬里以外的晨風,卻讓他無論如何都無法擺脫對於天山的懷念,這思念自從那南柯一夢開始,就在他的心中氾濫成災。

他記得,當年他單人獨劍從解劍池下山,去赴十二年一輪迴的洛陽論劍,尋求那永生無法找到的榮耀,十年前的山風就是這樣幽咽嫵媚,令他遐想聯翩,心搖神馳。那個時候,自己的心仍然對未來的人生躊躇滿志,就彷彿剛剛告別山巒,衝向大海的浪潮,氣勢磅礴,無拘無束。

當時天山派最矜貴的小師侄抱住他的腰,哭着喊着,求他不要下山。但是他的心,早已經不在天山。他記得當時的自己讓小師侄用最大最嘹亮的聲音爲自己唱起天山行者歌,騙她說自己就算走到天涯海角,一旦她重新聽到這首歌,自己就會回到她的身邊。

“說起來好笑,昨夜的夢裡竟然是我自己又一次聽到這首行者歌。”風洛陽想到這裡,心頭忽然感到一陣柔軟,“不知道小師侄在天山生活得可好。十年了,她應該長成一個大姑娘了。”

就在這時,一陣淅瀝瀝的腳步聲乍然間在山道上響起,伴隨着這腳步聲的,是一股獰惡如厲鬼的殺氣。如果不是早就知道來的乃是江湖後起煞星孟斷魂,風洛陽說不定會以爲這是一隻從地獄中破界而出,來到人間的魔獸。這令他不由自主地心臟一縮,不得不從溫暖的天山記憶中奮力抽出身來。

“嘶——”孟斷魂在開口的時候,似乎已經抑制不住自己渾身涌動不停的狂躁,發出一聲低沉咆哮,“風洛陽?”

“孟斷魂……”風洛陽淡淡地迴應道。

“天下第一劍,嘶——”孟斷魂狂烈的語氣中露出一絲格格不入的嘲諷,“多好的名頭。真是可惜……嘶,今天,你就要和這個名號說再見了。”

“和我說這句話的,你並不是第一個。”風洛陽的語調不緊不慢,彷彿根本沒有將身背後的敵人放在眼裡。

“我和別人不同!”孟斷魂狂怒地爆喝一聲。

“每個人都這麼說。”風洛陽的話中仍然沒有一絲感情,沒有嘲諷,沒有蔑視,沒有調笑,只是這樣淡淡的,平平的,彷彿一個古板的老學究在和學生們講述一個無法辯駁的事實。

“嘶——你的劍呢?”孟斷魂看了一眼風洛陽空空如也的雙手,猛然問道。

風洛陽搖了搖頭:“要破你的功夫,手上有劍太累贅。”

“好大的口氣,嘶——本想給你留一個全屍,既然你如此託大,就不要怪我手下無情。”孟斷魂的語氣愈發獰厲,“轉過頭來。”

“不必了,出劍吧。”風洛陽沉聲道。

“嘶——好膽!”孟斷魂陡然間放聲狂嘯,風洛陽只感到一股山洪暴發般的氣流瞬間充斥整個斷頭崖的天地之間,猶如天河倒泄,泥石橫流,勢不可擋。

他心中一凜:“果然如此……”隨着他的心念電起,他的身子彷彿一片輕靈的飛葉順着滾滾的氣流,騰空而起,朝前飛奔。一道欺霜凌雪的寒芒在空中劃過一條精微奧妙的圓弧線,瞬間從他的右側斜切過來,封死了他右半側幾乎所有的退路,逼迫他朝左側急退。緊接着,又一道氣勢逼人的寒芒劃出半道橢圓弧線,從左掃來,雙芒一合,宛如一枚冰球,將此刻抽身逃逸的風洛陽鎖死在了斷頭崖上這一片狹窄的空間中。

“嗬!”半空中風洛陽前飛的身子突然一震,變前衝爲後退,一連串優美流暢的後滾翻,從兩片鋒芒將合未合的空間穿越而出,朝着孟斷魂的身後飛去。

孟斷魂這一招無常劍法殺招“左封右閉”本可十拿九穩將敵人鎖死在無常劍法最易發揮威力的範圍之內,但是風洛陽險過毫釐的變招,卻讓他閃到了孟斷魂身後,也是他劍法威力無法觸及的範圍。

“哼!”孟斷魂冷哼一聲,身子旋風般一轉,一溜寒芒繞身而起,想要捕捉到風洛陽的蹤跡,但是風洛陽就彷彿他自己的影子,跟着他一起旋轉,轉眼已經躲到了他的身後。

孟斷魂暴怒如狂,嘶吼一聲,沖天而起,身子在空中打了個盤旋,劍芒如雨,灑遍天際。青電橫飛之中,亂石如沸,黃塵滾滾,劍嘯如龍。這斷頭崖似乎被他無堅不摧的劍鋒又削低了數寸。然而,風洛陽仍然恰到好處地拿捏着自己躲閃的角度,正好藏在了孟斷魂身後那唯一安全的空間。

“風洛陽!天山派踏浪而來的輕功,就是用來幫你做縮頭烏龜的嗎?”孟斷魂狂怒地一邊變換身形,一邊喝罵道。

“孟斷魂,你入魔已深,去找姜神醫吧,或還有救!”看到孟斷魂無堅不摧的劍芒,風洛陽愈發證實了自己的猜想,忍不住開聲勸道。

“難怪你一開始就躲來躲去,不敢正面對敵,連劍都懶得拿,原來已經猜到我入了魔……”孟斷魂聽到這裡,猛然醒悟,陰笑一聲。

“你如此不惜體力,到時候心神受損,魔功蝕骨,死時會慘不忍睹。”風洛陽再勸道。

“你以爲靠逃來逃去就能拖着我耗光體力,太天真了!”孟斷魂仰天大笑,身子猛然高高躍起,背朝地狠狠砸下去。

“不好……”風洛陽沒想到孟斷魂靠這一招破掉了自己的弔影術,令自己再次暴露在他無堅不摧的劍鋒之下,身子只得閃開他背部的一擊。孟斷魂落到地上,頓時將地面砸出一個淺淺的土坑。只見他並不起身,只是雙腳一旋,身子在地上滴溜溜打了個轉,一片青色的劍芒繞地而生,彷彿一個巨大的冰盤,覆蓋了周圍所有的空間,令風洛陽無從立足。

風洛陽長嘯一聲,一擡腿蹬在孟斷魂飛揚在空中的鞋底上,身子騰飛而起,不但凌空躲開了孟斷魂的地趟劍法,更借這一腿之力,阻止了孟斷魂源源不絕的劍式,逼迫他不得不中途變招,如虹的氣勢無處發泄。

孟斷魂怒喝一聲,身子一彈,魚躍而起。與此同時,風洛陽一個筋斗,翻到他的對面。

兩個人靜靜面對面站着,藉着天邊越來越亮的晨光,風洛陽可以清清楚楚看到孟斷魂的雙眼。和他猜測的一樣,這個魔頭雙眼的眼白已經化成棕黑色,再也看不清他的瞳孔在哪裡。他腦袋上的青筋宛如老樹的根鬚,崢嶸突起,勃勃顫動。似乎在他的軀體內,一隻惡魔正要破殼而出。

“風洛陽,你久居天下第一劍之名,果然有些本事,竟讓你想出了這個拖延之法。若是這樣拖得一個時辰,我說不定真的會敗給你。”孟斷魂裂開嘴,露出他青白色的牙齒,野獸般嘿嘿一笑。

“孟斷魂,在入魔之前,你的輕功還未到青霄之境,入魔只能讓你功力陡增,卻不能讓你輕功更強,你不可能追得上我,放棄吧。我和姜神醫有些交情,可以帶你去見他。南疆鬼蜮的魔化症並非無藥可救。”風洛陽懇切地說。

“哈哈哈哈,”孟斷魂仰天大笑了起來,“風洛陽,你真的以爲我這一身功夫,乃是拜南疆鬼蜮的魔化所賜?豈不知,世上的奇功密技,多如過江之鯽,奇才異能之士,比比皆是。如今的江湖,正是我等馳騁縱橫的天地。我們是註定要取代你們這些因循守舊的古董稱霸武林的。此乃大勢所趨,憑你一個人的力量來抵擋,簡直是螳臂當車,不自量力。”

“……”風洛陽靜靜看了一眼孟斷魂得意的神情,沉默了良久,終於道,“我只是來比劍的。”

“你還不明白嗎?新的力量正在崛起,這個江湖即將天翻地覆。舊有的門派法規即將蕩然無存。如今的江湖彷彿烈火中的房屋,搖搖欲墜,而你風洛陽,只是最後一根支柱,你若敗亡,則江湖中那些食古不化的蠢貨最後的寄託也將滅亡。”孟斷魂沉聲道。

“我不明白你說什麼。”風洛陽皺眉道。

“哼,你明不明白已經不重要了。”孟斷魂冷笑一聲,“我承認,你能夠事先想到我以魔爲媒,練成絕世劍法,的確了不起。但是,你真的以爲,領悟了超海劍法的柳青原會想不到此節嗎?你有沒有想過,他爲什麼仍然會失去一條臂膀?”

“你的意思是……”風洛陽心中一緊,不禁開口問道。

“嘿嘿……”孟斷魂擡手將劍收入背後的鞘中,伸手從懷中取出六枚青粼粼的骨針,對準自己頭上的眉衝,上星,神庭,曲差,百會,印堂六穴刺去,接着一揚臂,再次拔劍在手。當這六根骨針刺入相應穴位之後,他滿頭跳動的青筋忽然間平復了下來,滿臉的戾氣隨之收斂,雙眼中的黑色漸漸被一種奇異的金色取代,而孟斷魂此刻舉劍而立,神定氣閒,巍巍然有了一番絕世高手的模樣。

風洛陽將他的變化看在眼裡,不由得一驚:“你竟然可以控制入魔的深度?”

孟斷魂朝他微微一笑:“既然今日你必死無疑,告訴你也無妨。此功名爲天魔解體大法,乃是可在短時間內,激發內功潛能的密術,我剛纔施展的只是第一重功法,這是第二重。你剛纔說我輕功未到青霄之境,那麼現在呢?”他的話音未落,身子一閃,已經來到風洛陽面前,一劍點向他的左胸。

風洛陽直到他衝到眼前才做出反應,瞬間一扭身,閃開了他的當胸一擊,但是孟斷魂這一劍太快,儘管他將踏浪而來的輕功使到極限,仍然難逃皮開肉綻之禍。胸前的灰白武士服被劃開了長長的一條,裡面血肉橫翻,慘不忍睹。

“風洛陽,受死!”孟斷魂長劍畫了個圈,一片青光頓時將風洛陽團團圍住。

周圍的劍影彷彿天星海雨,排空而來,風洛陽只感到周圍的空氣都在一瞬間被抽空了。他彷彿可以看到死神在地獄門前,朝他笑着揮手。

生死關頭,他狠狠咬緊牙,身子朝後急退,猛然退到一棵青松之後,大喝一聲,拼盡全力,左臂朝後橫掃。只聽得“咔嚓嚓”一聲巨響,他身後青松的樹幹被他一下子掃斷,上半截樹身和碩大的樹冠彷彿一枚巨大的飛錘,正面迎向孟斷魂勢不可擋的一輪快攻。

青刃橫飛之中,諾大一棵松柏在遭遇到孟斷魂的劍氣之後,居然被絞成一天青褐色的碎片,暴雨般淋在整座斷頭崖上。風洛陽藉着這一險招,從孟斷魂的劍雨中逃命而出,渾身上下仍然多了四五道深可見骨的傷痕,而剛纔擊樹的左臂,此刻也已經脫臼。他奮力飛躍到另一棵青松之下,擡手拔出早已橫插在樹洞之中的青鋒劍,在手上畫了個劍訣,橫劍直面孟斷魂的魔劍。

“嘿嘿,終於要出手了嗎?風洛陽的三分不捨劍。”孟斷魂低沉地冷笑了一聲,將長劍悠然自得地在掌心轉了幾個圈子,彷彿一個騎師在玩手上的馬鞭,“你可知道,一旦你正面迎擊我的無常劍法,就絕無生機。”

風洛陽狠狠地注視着他,想說幾句撐得住場面的話,但是思來想去,他只得一句:“我已無路可逃。”

“你倒老實!”孟斷魂獰笑一聲,長劍青光一閃,刺向風洛陽的左肩窩。風洛陽咬緊牙關,猛一沉腰,右手劍掀起一溜星光,急射向孟斷魂的左腹外陵穴,那是這一招無常劍法存在的最大破綻,但是青鋒劍刺在孟斷魂的外陵穴上卻如中敗革,只有“啪”地一聲響,接着整個劍身就無助地朝着左側滑去。而孟斷魂的長劍卻已經刺在風洛陽的肩頭,鮮血迸現。風洛陽的青鋒劍一旋,順着側滑的劍式捲了回來,在千鈞一髮之際盪開了孟斷魂急如星火的突刺,使得自己肩頭的傷口只有淺淺的一道。

“哼!”孟斷魂一振手腕,幻出三道劍影,疾刺風洛陽胸口膻中,神藏,期門三穴。風洛陽依樣葫蘆,擡手振出三道劍影,每一劍都緊緊粘住孟斷魂的魔劍,靠粘,跌,推,卸四字訣一一化解了孟斷魂彷彿山洪暴發的攻勢。饒是如此,他整條右臂,連同半邊身體都被孟斷魂強悍的真氣震得發麻,幾乎再無任何感覺。

“嘿,看你還能擋幾劍!”孟斷魂獰笑着一揚手,長劍劃出一道精亮的長圓圈,一招籠罩風洛陽周身上下七處要害,凌厲的劍氣鋒芒畢露,以風洛陽此刻的功力,只要將青鋒劍和魔劍相擊,頓時有折斷的危險,他只能和身朝孟斷魂撲去,藉此讓開這一劍所畫圓弧的威力。

風洛陽曾經看到過這一劍的招法變化,知道這路劍法的第二式就是在敵人衝到面前之時,收劍突刺,從七處要害中擇一處勇猛進擊。唯一的破解之道就是在這兩式劍法銜接之時,突起一劍攻擊孟斷魂的胸膛,逼他回防。但是,此刻孟斷魂的軀體乃是金剛不壞之身,這一劍又如何進擊。

風洛陽的腦子地轉動着,手中的劍已經無從選擇地疾刺而出,狠狠刺在孟斷魂的胸膛上。

“哈哈!看招!”孟斷魂坦然受了這一劍,魔劍一翻,對準風洛陽咽喉要害,一劍刺出。千鈞一髮之際,風洛陽一翻腕,青鋒劍在孟斷魂胸前一轉,身子借勢一頓挫,勉強讓開咽喉要害,卻被孟斷魂一劍在右脖頸劃出了長長一道血痕。

孟斷魂一劍的走空,劍刃一翻,橫抹而來,若是打實,風洛陽一顆大好頭顱就要飛入九霄雲上。只聽得風洛陽爆喝一聲,劍一顫,化出兩道雪白劍影,刺向孟斷魂金光閃閃的魔眼,竟然是同歸於盡的狠招。

孟斷魂狂怒地厲嘯一聲,破天荒地放棄了攻勢,回劍一蕩,封死了風洛陽的攻勢。他那金光閃閃的雙眼,此刻正是他唯一的破綻。

風洛陽千辛萬苦,終於搶得了一絲先機,右臂奮力一振,漫天劍影憑空而起,呼嘯着席捲向孟斷魂。

“哈哈哈,痛快!”孟斷魂大呼過癮,魔劍一轉,刮動罡風,輪起遍野青光,朝着風洛陽殺來。

斷頭崖上劍嘯如雷,殺塵滾滾,偶爾響起幾聲震耳欲聾的龍吟虎嘯,猶如一條作惡多端的妖龍正在山中行雲布雨。鳳凰賭坊中的江湖中人此刻俱都沉寂不言,無人出聲,誰都不敢在此刻打擾廳中諸人對斷頭崖上高手對決的關切。

這令人膽戰心驚的搏殺聲持續了近一個時辰,突然間銷聲匿跡,整個梧桐嶺陷入了一片撼動人心的死寂。所有人的心頭都開始怦怦亂跳,每一雙眼睛都聚焦在斷頭崖上空的天際,等待着決定這一場比劍勝負的揚名燈火。

燈火遲遲沒有升起,但是靜寂的山道上,卻響起了一陣輕盈有致的腳步聲。

“是誰?”

“難道孟斷魂初入江湖不知道揚名燈的規矩,沒有點燈就已經下崖?”

“難道是老風忘了點燈就下崖了?”

“到底是誰贏了?”

廳中唐鬥、唐冰、宋無痕、歐陽青雲、慕容柳、譚衡面面相覷,誰都是一懷不解,但是誰都不敢開口泄了自己的底。

腳步聲一路響到賭坊正前方那兩扇被歐陽慕容兩大高手震落的大門前,忽然停了下來。緊接着,咯吱吱一聲生澀的木板晃動聲響起,那兩扇早已經歪七扭八的大門被人輕輕推開,堆金山、倒玉柱般“轟隆”一聲齊刷刷躺倒在地,濺起一片灰塵。

鳳凰賭坊的四面牆和大門被歐陽、慕容兩家高手、年幫玄武營和春韭陣的破陣手先後重創,整棟建築早已風雨飄搖。此刻兩扇大門被人一推倒,這巨大的響動引發了連鎖反應,鳳凰賭坊半邊建築,連同賭坊大廳的天花板“轟”地一聲四散解體,垮了下來,頓時將一屋子凶神惡煞,怒目互視的江湖中人暴露於南山早晨清麗的朝霞照耀之下。

“啊,怎麼會這樣,對不起……”一個清脆柔和的女聲忽然在衆人耳中響起。

衆人擡眼一看,卻發現推門而入的乃是一個年方二八的女孩子。她的頭上梳着清新灑脫的隨雲髻,滿頭青絲側旋於頂,隨風捲擺,飄逸靈動。這一款頭髻的梳理已經很久未在江湖市井中出現,令人眼前頓時一亮。她的身上穿着簡單質樸的黃色窄袖短衫,手臂上打着白色護臂,一條淡綠色披帛斜披肩上,白皙粉嫩的脖頸上繫着一條雪白色的絲巾。她的腿上穿着月黃色胡褲,腳踩銀灰色布靴。一身青蔥的淡色,令她彷彿一位乘着晨光而來的仙人。

她有着一張嬌嫩的瓜子臉,彎月般細細的眼睛,小巧玲瓏的玉鼻,柔和溫潤的薄嘴脣,給人一種柔弱嬌憨的觀感。但是她的雙眼之中閃亮着精亮動人的光華,猶如月光照耀下的長河波光,蘊含着無窮無盡的生機和活力,令人一見之下,煩惱盡消,柔情頓生。

在一片肅殺之中,突然見到這樣神仙一般的人兒,讓鳳凰賭坊內所有江湖人物頓時怔住了。

這位少女看着一屋子獰目橫眉的江湖豪傑也是一陣發怔,她猶豫了一下,終於鼓起勇氣,咳嗽一聲,輕聲問道:“麻……麻煩各位,請問……請問在哪裡能找到風洛陽?”

“風洛陽?”

她竟然是來找天下第一劍風洛陽的!一屋子武林人物面面相覷,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小姑娘頓時起了莫測高深之感。

屋子裡寂靜了片刻,突然間一陣開朗的大笑聲從賭坊正中的賭檯傳來。

“哈哈哈哈,姑娘來找老風?那你可算找對人了。恕在下多嘴問一句,你是他什麼人?”唐斗大笑着分開衆人,風車般轉動着手裡合上的摺扇,大搖大擺地來到這個少女的身邊。

“我叫祖菁,從小到大我一直叫他小師叔。我在小時候就認識他的。”少女老老實實地說道。

“噢……原來如此,這樣你就是我的世侄女了!”唐鬥聽到這裡,快步走到祖菁的身邊,一把攬住她的肩膀,親熱地說。

“世侄女……那麼你是……?”祖菁揚了楊眉毛,心裡在思索着唐斗的身份。

“如果你認識風洛陽,就該知道我。誰都知道我乃是他獨一無二的結拜兄弟。”唐鬥說到這裡,趾高氣揚的看了賭場裡其他江湖人物一眼。

“我……我,小師叔以前上山學藝之時並沒說起過你,對不起。”祖菁抱歉地看了唐鬥一眼,柔聲道。

“沒關係……”唐鬥一個箭步來到祖菁的面前,雙手一攤,昂首道,“在下就是蜀中唐門現任門主,姓唐名鬥。”

“唐豆?糖豆??”祖菁聽到這個名字,不禁噗嗤一笑,“好可愛的名字。”此話一出,賭坊中的唐門中人頓時個個汗毛直立,渾身發麻。唐鬥初掌唐門之時,因爲名字這個諧音,很受了一番羞辱,因此大開殺戒,將嘲諷他的武林人士殺得哭爹喊娘,最後江湖中幾乎再也沒有什麼宵小之輩敢於如此直接地嘲笑於他。如今這個小姑娘直犯其忌,不死也要少層皮。

“哈哈,姑娘誤會了,鬥乃是鬥爭的鬥,也是我唐鬥畢生最大的樂趣。和天鬥,和地鬥,和人鬥。高達廟堂和官鬥,闖入綠林和賊鬥,入到江湖和民鬥,上到天庭和神鬥,下落黃泉和鬼鬥,西到崑崙和魔鬥,東到滄海和龍鬥……”唐鬥說得興高采烈,臉上完全沒有惱怒之情,反而得意洋洋地一展摺扇,“啪”地一聲露出扇面上四個大字“其樂融融”,“……越鬥越開心,就是我唐鬥。”

“……哦,”祖菁將一隻食指抵在尖尖的下巴上,津津有味地聽着,“既然你是小師叔的結義兄弟,你一定知道他現在在哪兒吧?”

“噓——”唐鬥猛地竄到祖菁的身邊,用扇子掩住祖菁的嘴脣,施展傳音入密對準祖菁的耳朵說道,“世侄女,老風此刻正在梧桐嶺斷頭崖和魔劍孟斷魂決鬥。這裡除我以外的所有江湖中人都希望他輸,所以現在我們的形勢萬分兇險,一切都要謹慎小心,你必須用傳音入密和我交談,否則必有兇險。”

唐鬥說到這裡,擡起頭,一揚手,高聲道,“來人,給我世侄女拿張椅子!”接着他轉回身,用傳音入密對祖菁道,“世侄女,老風打敗了孟斷魂,自然會從正對着這裡的山道下山,你對着門坐,可以第一個看到他。”

“太好了……”祖菁開始有些喜歡這個處處爲她着想的小世叔了。她蹦蹦跳跳地來到唐門子弟爲她準備的椅子前,準備坐下。

唐鬥箭步跳到椅子前,擡袖撣了撣椅子上的土:“世侄女小心,椅子有點髒。”但是在他這輕輕一拂之下,整張椅子頓時“啪”地一聲四分五裂,碎成一地木片。

“啊!”看到這個景象,祖菁不由得驚叫了一聲。

“哎呀,看來這裡的椅子也和牆壁、門窗一樣不結實。不用怕,世侄女,你坐到這張臺子上,這臺子又高,又結實,看得遠,又醒目。老風從山上下來,第一眼就能看到你。”唐鬥一邊拉起祖菁的手,將她拉到賭坊最中央的落注臺,一邊用傳音入密道。

祖菁來到落注臺前,看了看臺兩畔堆積如山的金磚和珠玉銀兩,不禁由衷地驚歎道:“這個臺子果然醒目得很。”

“上去坐好,老風隨時都會下山。”唐鬥繼續用傳音入密道。

“好!”祖菁回了一聲,身子一躍,矯捷地跳上落注臺,用腿掃開滿桌子的銀兩和東珠,盤膝而坐,身子側斜,左胳膊支住大腿膝蓋,一張俏臉枕在左掌上,平心靜氣地注視着山道的遠方。雖然想要見到風洛陽的心情仍然急迫,但是她在天山上已經像這樣等待了十年,若論耐心,她比這裡所有人都強得多。

看到祖菁坐好了,唐鬥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用手揉了揉臉,轉過頭來,一臉沉重地大步走到宋無痕等人面前,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大少,可有何話說?”宋無痕微微一拱手,沉聲問道。

“噓……”唐鬥擡手一伸,作了個噤聲的手勢,回頭看了祖菁一眼,壓低聲音,哭喪着臉道,“真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大少,出了何事?這姑娘到底是何方人士?來這裡找風洛陽做什麼?”歐陽青雲年紀越大,色心越重,本來他仍然在爲愛妾被奪之事耿耿於懷,但是此刻看到祖菁的風采,頓時將吉如玉拋到腦後,一門心思打聽起祖菁的身世。

“此女乃是風洛陽的師侄女,對老風最是崇拜敬仰。如今聽說我和各位的賭局,爲了師門的榮耀,爲了風洛陽,她毅然決定以自己爲賭注,押九百兩銀賭風洛陽贏。哎,此女風華絕代,誰知性子卻也剛烈非常,無論我如何勸說,都執意要如此。可憐若是風洛陽不幸落敗,她便要落在那個不知名的猥瑣黑衣人手中,慘遭蹂躪。”說到這裡,唐鬥仰天輕輕嘆了口氣,一滴眼淚緩緩從他左眼滑了下來。

“這如何使得?”看到連唐鬥也如此動容,歐陽青雲更是勃然變色,“這樣的絕代佳人豈能落入庸徒之手,實在暴斂天物。”看到歐陽青雲激動的神情,慕容柳,宋無痕和譚衡都知趣地挑了挑眉毛,微微搖頭,閉口不言。

“我也不想如此,但是現在小子自身難保,卻也顧不得許多。”唐鬥嘆息一聲,雙手一攤。

歐陽青雲再次看了祖菁一眼,發現這個少女的確穩穩當當地坐在落注臺上,當足自己是一件押上臺的物事,心中頓時貪念大起。

他猛然一咬牙,從懷中掏出一塊碧盈盈的玉佩,塞到唐鬥手中,沉聲道:“這是我歐陽家家傳的玉佩,價值千金,平時我絕不會離身。但是如今爲了祖菁姑娘,我還有什麼捨不得的,你拿去抵過那九百兩銀子。若是風洛陽此戰落敗,她需跟我走。”

“好,歐陽老兒,想不到你也是個愛花人。以後你我倒要好好切磋一下。”唐鬥眼中精光一閃,一把奪過歐陽青雲手中的玉佩,轉過頭快步走到落注臺前,將它交到祖菁手中,笑嘻嘻地說,“世侄女,咱們初次見面,世叔送你個好玩意兒玩玩。”

祖菁接過玉佩,頓時被玉佩精巧古樸的手工吸引住了:“哇,好精緻的手工,一定是個古物,謝謝啦。”

唐鬥微微一笑,猛地轉過身,朗聲道:“現在本賭坊本金已足,各位陪我一起好好等着比劍結果吧。”

孟斷魂狂野地揮動着手中的長劍,大開大闔的劍式宛如滔滔江水,獰烈而勢不可當地衝刷着堤岸,青色的洪流吞沒了斷頭崖上的一切,青松,翠柏,巨石,土丘,亂草無不遭劫。棲息在崖頂的山鴉被他散發出來的殺氣震懾,還來不及飛到半空就失魂落魄地墜落下來,在他織就的死亡之網中碎成片片血污。

風洛陽在青色的浪潮中苦苦支撐着,拼命睜大眼睛,觀察着孟斷魂出劍的走向,三分不捨劍的劍式被催動到了十二成,綿密的劍光繞身而生,形成一個渾圓的光球,拼命抵擋着青色光流的衝擊。

孟斷魂的無常劍法因爲天魔解體大法的運用而不必防護周身要害,本身擁有的威力被放大到十倍,劍劍都是攻勢,無堅不摧,勢不可擋。他唯一的破綻,就在於他的雙眼,但是他的劍式將雙眼之間的區域防護得密不透風,風洛陽的快劍無論如何也攻不進來。一個人周身都是要害,一個人要害只有一處,這場比劍從一開始就註定了風洛陽的悲劇收場。

爲了從孟斷魂的狂劍中找到一絲生機,敵人出一劍,風洛陽至少要同時出兩劍,一劍以粘字訣卸勁,一劍以推字訣推擋。有的時候,孟斷魂來招過猛,他不得不同時出三劍,甚至四劍來卸勁,如果卸不開力道,身上便會多一條傷痕。

鬥到分時,孟斷魂長嘯一聲,魔劍上暴漲出一條長長的青芒,他擡手將劍在頭頂旋出一個青盤,接着抖手一揚,一道魔龍般的青光劃過丈餘的距離,擊向風洛陽的胸口。

這一招乃是劍術高手出劍到最得心應手的一刻,上悟天道,體內真氣與天道合二爲一,隨之而噴薄而出的劍罡,也代表着激戰已經到了最後的高潮。面對排山倒海而來的劍罡,風洛陽拼力揮舞青鋒劍在胸前連擋三次,但是激盪的氣流太過猛烈,他的手臂一酸,長劍高高飛起,竄入空中,自己身子一仰,被殘餘的罡氣推出三丈多遠,重重撞在斷頭崖上倖存的一棵青松枝幹之上,接着軟綿綿地滑落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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