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柳城,拜火教的臨時駐地。
不得不說,打仗治國這些‘波’斯人不行,逃跑的技術卻是一流,本來挨着婆羅‘門’的神廟不遠,不知怎麼的這一晚上到國主伊嗣埃三世,下到襖教祭司學徒,一行兩百多口突然就到城南去集體看星星去了,於是乎逃跑中第一‘波’逃出了曲‘女’城。
襖教的教義是崇拜善神,拿手好戲卻是觀星學,正是他們觀察到的流星貫日惡兆影響了大流士軍心,百萬大軍敗於塞拉米鬆戰役,亡了古典‘波’斯,又是他們觀測到了聖誕星降臨,千里迢迢跑去了耶路撒冷與伯利恆,專程向誕生的耶穌基督獻上禮物,神秘的觀星學,也的確有着一套。
此時,五十來個祭祀站在西柳城院子中,十來個雙環相套的觀星設備擺在那裡,就連大祭司與‘波’斯舊主伊嗣埃三世都是神情緊張的呆在那兒。臉上流着冷汗,五十來個教士全身貫注的看着天空,隨着時間的流逝,滾滾汗水不斷隨着他們腦‘門’流淌下來。
終於,天空發白之時,第一個占星師無力的垂下腦袋,旋即是第二個,第三個,一直到第五十三個,帶着顫音,伊嗣埃三世膽怯的問着:“真的確定了?”
“沒錯,阿‘波’羅(天王星)逆行,與‘波’塞冬(海王星)哈迪斯(冥王星)三星糾纏進雙魚座中,三星暗淡,幾百年不遇的大凶之兆啊!”
‘腿’一軟,伊嗣埃直接坐在了地上,另一頭,襖教大祭司臉‘色’也是白的可怕。
不光是他們,距離不遠的閩國欽天監,挖角挖過來的李淳風與孫思邈同樣臉‘色’慘白。
“天兇星與天狼星衝朱雀,並去紫宸,與帝星同暗,將星相星遠離,大凶之兆啊!”
天明時分,城‘門’剛開,數騎快馬就衝出了西柳城,直奔前方戰線狂奔而去。
經過三天‘激’戰,付出了數千傷亡後,閩軍終於突破了恆河,搭建起浮橋‘逼’了過去,另一頭,太原王氏組織的勤王軍也一併突破了防線,尚且還有十來家唐人世家在觀望,令人意外的是反而天竺人,吐蕃人,‘波’斯人擔任的折衝都尉幾乎全都來了,一共十三萬軍隊圍攏在曲‘女’城附近。
這個結果讓武媚娘等留守大臣還真是頗爲唏噓,牧奴吐蕃人,底層天竺人,亡國的‘波’斯人受閩國恩惠,真到用命時候知道知恩圖報,反倒是那些平白得到閩國重用的世家到了關鍵時刻表現的令人齒冷。
就算打曲‘女’城下,戰局依舊不樂觀,十三萬唐軍府兵面對的是二十五萬叛軍,幾乎把北天竺附近所有狂信徒都集結到了一起,失去特權的‘蒙’薩塔家族,剎帝利階層作爲中堅力量,一個個婆羅‘門’拼命的下底層鼓吹,見到原本的高等種姓屈尊的開導自己,還鼓吹戰死輪迴上等種姓,被信仰‘迷’了頭的愚昧天竺人一個個‘激’動的雙眼發紅。
而且危機時刻,剎帝利們也不得不忍痛割愛,把剛剛從曲‘女’城中奪來的金銀珠寶發下去,拿到幾倍軍餉的‘精’銳旁遮普僱傭軍,士氣也得到了回覆。
十三萬唐軍對戰二十五萬叛軍,形勢並不容樂觀。
持久方面雖然含嘉倉中攙和牛油,讓狂熱的婆羅‘門’教徒唾棄它,把北天竺一年多的糧食產量兩百多萬石付之一炬,不過就近依靠曲‘女’城存量,叛軍依舊可以支持幾個月,相反,唐軍的補給線一直延伸到孟加拉,雖然就在旁遮普邊境就有糧,武媚娘卻不敢動,那是閩國主力遠征軍的生命線。
一貫以富裕著稱的閩國大軍,頭一次日子過的緊巴巴的,需要勒緊‘褲’腰帶過日。
如此情況下,武媚娘就夠煩心了,這一大早上再遇上兩個神情緊張的道士給她講星宿學,武媚孃的心情就可想而知。
“兩位道長,子不語怪力‘亂’神,你們二位的忠告本宮記下了,軍務繁忙,二位請回吧。”
雖然不耐煩,武媚娘對兩個道士還不能不耐煩,誰讓道家掌醫,閩國高層八層信奉道家,不說南朝三百年清玄傳統,但但誰都不能保證自己有個三災九病,就讓這些道士地位更加崇高。
不過,就算聽出了武媚孃的不耐煩,李淳風與孫思邈依舊滿是緊張正‘色’的稽首道:“娘娘不可小視,如此凶兆,也只有先漢董卓入京以及西晉八王之‘亂’時候有過,附近的危險,還需要謹慎盤查。”
“本宮知道了,謝二位道長。”
好不容易把兩個熱心道士打發走,心情煩‘亂’下武媚娘無趣的翻開了一份份令人頭疼奏報,卻心煩意‘亂’丟在一旁,這功夫,‘門’卒再次來報,‘波’斯國主求見。
‘波’斯被正式滅國後,大馬士革,木鹿城,呼羅珊,數以十萬計的‘波’斯人逃入天竺,最近不少‘波’斯人應徵入伍,傾家以助唐軍,對於這個‘波’斯舊國主,武媚娘也不好不給面子,無奈擺了擺手:“宣。”
“娘娘,大事不好了,三星逆行,阿‘波’羅暗淡,當有三王隕落啊,咱們大難臨頭了!”一進‘門’,伊嗣埃滿臉慘白就用新學的唐語大嚷了起來。
不由得他不絕望,對於星相學,‘波’斯奉若神明,而且歷史記錄上如此天象滅亡了居魯士王朝大流士的百萬雄兵,匈奴王阿提拉入侵歐洲,西羅馬帝國滅亡時候出現過,如今再次出現,一次還要隕滅三個王,不就是他,閩王,還有不知道哪個倒黴鬼嘛。
不過伊嗣埃滿是絕望,武媚娘卻聽得勃然大怒,早上一個叫喪的已經夠影響心情了,再來一個,還不了的,鳳眸冷豎,武媚娘直接伸出白嫩的手指怒吼道:“來人,將這影響軍心之徒打出去!”
閩國禁軍一頓大‘棒’子,抱着腦袋可憐的國主與大祭司狼狽得落荒而逃,出了軍營兩人卻沒有心思再回去了,感覺到大禍臨頭,去告知也不過儘儘義務,反正要死了,人家信不信又如何。
“放我進去,本王子真的帶了緊急軍情,父王?”
這功夫,幾個風塵僕僕的‘波’斯人卻正好在軍營‘門’口糾結,看到失魂落魄的伊嗣埃,爲首‘波’斯人禁不住驚訝的大喊起來,疑‘惑’的扭過頭,伊嗣埃立馬更是面如死灰。
“卑路斯,你怎麼在這兒?”
星相上三王隕落,自己死了卑路斯就是‘波’斯王,加上閩王不正好應了三王隕落嘛?
“父王,沒工夫閒聊了,我帶來了南方的緊急軍情,快讓我進去,面見閩國主帥!”揮舞着一個竹筒,卑路斯焦急的吼着。
一大早上,軍營裡就吵翻了天,獨孤損主張直接與叛軍決戰,把敵人轟進曲‘女’城,蕭婁竟則依舊固執的認爲應該以形式動搖其他十八萬府兵也參與到戰鬥來,‘逼’‘亂’軍回城防禦,這回就連兵曹判書李敬業都加入了討論,雙方‘露’着胳膊腳踩着凳子爭吵的不亦招乎。
已經習慣了爭吵,武媚娘若無其事的坐在主位上處理着雜事,新蘇州錢糧調撥,徵兵令,各種信息處理,都需要她這個閩王府當家蓋章,這功夫,‘門’口卻忽然進來了一個傳令兵,低頭在武媚娘耳畔小聲彙報了什麼。
雖然意外反正無聊,武媚娘就點了點頭。
‘門’口,卑路斯滿懷忐忑的將東西遞了進去,不由得他不忐忑,‘波’斯國破家亡,大唐不能出兵幫忙已經是板上釘釘,一路上見識了泉州的興盛,大競技場的宏大,東南亞的商貿繁榮,閩國已經是他復仇的唯一希望了。
這份承載着希望的軍情幾經周折,終於傳達到武媚娘手中,疑‘惑’的擰開‘波’斯人送來的最新戰報,看了僅僅兩眼,武媚娘已經變的呆若木‘雞’,面如死灰。
咣啷一聲,竹筒順着她的素手就滑落在地,片刻之後,整個帳篷忽然變的靜了下來,所有將領都愕然的看着他們主將驚異的表情。
“娘娘?”愕然詢問兩聲,耐不住好奇李敬業自顧自的撿起地上情報紙條,卻也倒吸了一口冷氣,愕然的退了一步,滿是好奇,獨孤損又是接過紙條,片刻後偌大的帳篷,五十來個軍將都變的鴉雀無聲。
簡短的軍情上僅僅有着兩句話,遮婁其傾國來襲,千餘象兵四十三萬大軍已破樓關。
樓關是閩國南方邊境,上面是戍邊折衝都尉李叔通用血印下發黑的印章,已經窘迫如斯的閩國,這不啻於一張催命符。
“娘娘,撤軍吧。”
“這個時候撤軍,敵軍銜尾追殺,大軍頃刻覆滅已,請給末將一萬人馬,末將死於此,當爲大軍守住生路!”
這個時候,華夏士大夫風骨終於昭顯了出來,慷慨‘激’昂的拍着桌子,已經五十出頭的獨孤損第一個站了出來,旋即二十多員將領齊齊而出,拱手吼道:“末將願意死戰!”
“末將當死守西柳城,還請王妃帶領華夏移民,閩王府後撤孟加拉。”還是蕭婁竟想的多一點,也是澀聲稟告道,看着武媚孃的猶豫,老蕭又是捶‘胸’頓足的哀苦勸諫道:“王妃,我閩國還有偌大的東部國土,背靠大唐,未嘗沒有捲土重來的時候。”
“那,殿下呢?”
武媚娘呆傻的一問再一次讓所有將領呆住了,說實話,這一次決策上的失誤多半出於閩王李捷,可是君上無過,有怨言也得憋着,愣了半晌,蕭婁竟無奈的垂下頭言道:“都督劉仁軌的海軍正在‘波’斯灣遊弋,王妃可快馬加鞭通報閩王,棄大軍,走海路回國。”
終於爲李捷想出一條生路,眼前一亮,武媚娘終於恢復了過來,再次變成果決的鐵娘子,單手舉起了閩國魚符命令起來。
“以閩王留後的名義,本宮命令疏散我大唐子民,舉國後退,獨孤損將軍,本宮命你率軍三萬,守住恆河北岸,不戰到最後一兵一卒不許撤離,蕭大夫,本宮命你……”
“末將反對!”
突然間一聲打斷了武媚孃的話,所有將領都愕然扭過頭,盯着‘門’口,缺席軍事會議的太原王氏將軍王孝傑這會兒卻是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的闖了進來,眼看着武媚娘疑‘惑’的目光再一次大喊起來。
“末將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