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陣第十七日夜,亥時末,明德門,暗黑陣。(.)
李承訓身着武者緊身衣,肩上橫扛着一個碗口粗細的圓木,面對着明德門,背對着李淳風。
他好似西遊記中的孫行者,雙腕搭在圓木上,但他可沒有孫猴子那般瀟灑,因爲他扛的不是金光閃閃的金箍棒,而是一根十來米長的圓木頭。
這根木頭是他白日裡在長安附近山林中,挑選砍伐的一棵傲天白楊樹,經過一番劈砍處理過後,才形成現在這般細長,方便抗擡的模樣。
“李國主,你這是?幹什麼?”李淳風已經在這裡候他破陣,其不明白李承訓扛着這個圓木來作甚?
“怎麼?不會連道具都不讓用?憑雙手破陣吧!”李承訓沒有轉身,嘴角掛起一絲笑意。
“不,只要你在陣法啓動時入陣,隨你用東西什麼破陣,陣破便算!”李淳風立時回答。
接下來兩人都未再說話,沉默,寂靜,等待。
當子時的更鼓迴盪在帝都皇城各主要街路時,李承訓終於起步了,而李淳風也沒有再做阻攔。
推開明德門進去,一如昨夜,李承訓瞬間陷入到黑暗之中,他數着步伐,向內走了幾步,而後便停在那裡,放下圓木,開始在地上刨坑。
以他的功力和百獸拳法,刨坑已經能作他的身體本能了,他會又快又好地刨出各種孔洞來。
一刻鐘後,他便在地面刨出了一個細長坑洞,而後他將那圓木豎放進去,再將刨出來的土回填嚴實,在確定這木杆穩妥後,便手腳並用的攀爬到頂端,並於那裡金雞獨立地站住不動,而後擡頭仰望星空。
當然,這一切都是在一片漆黑中完成的,李承訓甚至連自己手裡握着的圓木都看不到,因爲物體發光,是需要光源照射的,這裡連星光都沒有,自然看不到一點兒東西。
由於李承訓踩着圓木的身形剛剛好高過城門,在明德門外的李淳風將這一景象看得清楚,起初他還納悶李承訓在做什麼,但稍作思慮後,他便似乎悟到了什麼,面上的淡定神色漸漸隱退,取而代之的是凝重與訝異。
李承訓不是在無聊得看天望景,而是在觀察天上的星月變換,在等待子時與丑時交接的那一刻到來。
時光流逝,終於到了丑時,李承訓的周圍開始變亮,當然,這種變亮非是那種白晝般的明亮,也只是由於星光的出現,使得萬物於黑濛濛中被鍍上一層光輝。.(s.就愛)
在這偏朦朧的光輝中,李承訓尋定了一處地方,毫不猶豫的向那裡撲去,那是一家民房前的窩棚,待到得那裡後,他竟然提振真氣,將那窩棚裡的物事全都震碎打翻。
“什麼人?”那窩棚後的民房裡亮起一點燭光,而後便是一陣悉悉索索的穿衣聲,隨即出來一位膀大腰圓的漢子。
“給你送銀子的人!”說完,李承訓拋出一塊銀子向那人擲去,他顯然是有備而來。
屋外昏黑,那大漢又是被睡夢中驚醒,根本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只是聽到聲響本能的出來看看,聽說有人給他送銀子,還未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那銀子便正好落到他的懷裡,他忙一把手摟住。
“爲什麼給我銀子?”那大漢迷迷瞪瞪間,不由自主地用牙咬了咬那東西,“還真是銀子?”
“打爛了你的東西,作爲賠償!但我現在要殺人,你最好快走,莫濺到你一身血!”李承訓不想與他做無謂的糾纏,扯了個謊來恐嚇他。
他的恫嚇非常有效,那個大漢汗毛一乍,趕緊反身回去,將自己的房門緊閉,大漢掂量自己手中的銀子是百兩重,那破窩棚才值幾個錢,隨他折騰去。
幾乎是與此同時,這周圍的民居中也有個別被驚醒的,聽到李承訓的吼聲,忙也熄滅了燭火,好似什麼也未發生一樣。如此漆黑的夜晚,一個聲言要殺人的人隱藏在黑暗中,哪個還會做出頭鳥?自是各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李國主,你這是做什麼?”丑時一到,李淳風便進入了明德門,但卻是剛剛來到這裡。
“李道長,你看咱們還有必要等到明日這時,再來看看這暗黑陣還在嗎?”李承訓說得非常自信,他現在更加確定,自己所在的地方便是陣眼。
“不用了!”李淳風臉色凝重,此時他已看清狀況,語氣頓時爲之一變,“這的確是陣眼,敢問李國主是如何破解的?就靠那根圓木嗎?”
“是的,”李承訓回答得淡定從容,無喜無悲,似乎破陣對他來說,很隨意,其實,他也曾一度很盲目,很緊張的,但現在他是勝利者,自然有權利做出任何表情。
李承訓是個有心胸的人,既然袁天罡先爲他道出了十二陣的陣名,方位,那他講自己的破陣經過講給他聽,也不無不可,畢竟自己已經破了陣。
暗黑陣之所以厲害,最主要的原因便是陣內漆黑,使他不辨方向,難找定位之物,從而走不出袁天罡以五行八卦設置的迷宮,因此破陣,便是破除黑暗,黑暗一過,真相大白。
黑暗開始於陣法啓動之時,便是子時開始的時候,但那個時候李承訓才入陣,無法確定黑暗何時產生?如何產生?所以他只有等,等待子時過去,丑時開始reads;。
丑時開始的時候,正是這暗黑陣消褪的時候,任何事務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就像陣法形成時,黑暗必定也是慢慢籠罩期間一樣,這陣法消失時,黑暗也應當是逐漸撤離此處,所以最後一塊退卻黑暗的地方,也應是起陣時黑暗最先到達的地方,那裡,便當是暗黑陣的陣眼。
“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在一片黑暗中找尋那塊黑暗產生之地,那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所以必須跳脫出黑暗之外,看着黑暗的形成或者隕滅,從而找到黑暗最先發始的那個端點。
可他身在黑暗之中,是不可能跳脫出黑暗之外的,而且他也沒想自己能徹底跳脫出去,他只是需要一個相對高點的位置,能夠觀看周圍黑暗形成與隕滅的發端即可。
圓棍,便是李承訓左思右想出來的最好道具。
他站在圓棍之上,在亥時到來的時候,細心觀看着陣法在剎那間消褪,露出明朗的星光,與一幢幢黑乎乎的街坊建築,當然,他也敏銳地捕捉到了那塊最後消失黑暗的地方,就是那大漢家門外的窩棚,那裡就是暗黑陣的中心陣眼,所以他好不猶豫地過去拆了那窩棚。
陣法是有形的,必須依靠具體的實物,明德門內除了街坊便是一些民衆私建的窩棚,除此之外,再無他物,而有這些東西,對於陣法大師來說就足夠了。
簡單來說,就是袁天罡觀天時,確定星羣與月亮在子時的時候經過明德門的什麼方位?並以此爲方位依據現有的建築羣,再構築一些經過僞裝的建築,使得月光和星光在這一時間段內無法照進被那些建築物圍擋住的死角中,這樣,他便營造了一個黑暗的世界。
然後,他會利用或建造地形、地勢、房屋、建築,在這黑暗中排布成一個迷宮,使得李承訓無論如何行走,都會在這個圈子裡打轉,而李承訓總不能走到哪,便拆到哪吧?那樣可是傷民,而且那樣做也算不得是破陣,他也是輸了。
現在,他拆除了那個陣眼處的窩棚,等於說是崩塌了暗黑陣的一角,等子時再次來臨的時候,這個陣法再也擋不住星月光芒,那條迷宮道路也會顯露出來,即便不懂陣法的人,也可以輕易走得出去。
李淳風聽完他的詳解後,臉色都變了,他當時也破了這個陣法,但他用了三天,而他的做法是拆除了三處建築,才最終確定了陣眼,破了陣法。
雖然也是破陣,但其與李承訓精準的破陣手段相比,卻是相形見拙了,自此,他是真心佩服李承訓的破陣才能。
“李國主果然是天縱奇才,貧道真心佩服,暗黑陣已破,還請國主取走啓陣密鑰。”夜幕星光下,看不清李淳風的面色,但他抖動白色道袍的姿勢,指向李承訓的腳下。
李承訓低頭看向周圍,發覺腳邊土中還陣有一件別樣的東西,散發着暗啞的白光,由於他拆散了窩棚,這窩棚裡的事務還真不少,他倒還真沒留意到有什麼特別之物。
“這是什麼意思?”他將那個東西從土裡拔出來,見是一個有手掌般長度,上面刻着條紋圖案的銀條。
“國主破掉皇道十二陣,自然會得到十二個密鑰,便可以開啓師尊的天羅八門陣。”
“你爲什麼要告訴我密鑰之事,隱瞞下去,豈不對你們有利?”
“師尊說咱們這是君子之爭,既然你已破了陣法,便當告之密鑰之事。”
“君子之爭?你師徒二人陣封京城,囚鎖皇帝,也算得上君子?”
“師尊布的是隱陣,每個時辰開一門一陣,也已通知百姓規避,不會對他們的生活有多少影響,至於皇帝,若不是他參與其中,咱們也不會在京城佈陣,其實李國主明白,一旦比鬥結束,無論師尊勝負,都會解開帝都禁制,所爲不過是與國主賭鬥一二而已。”
李承訓默然,現在皇帝是支持他的,向袁天罡索要扳指,那袁天罡困住皇帝,令自己破陣,也是在威嚇他們,也許這也是人有傷虎心,虎纔有傷人意吧。
“不知國主現在作何打算?”李淳風在問他今夜是否還繼續破陣。
李承訓擡頭看着月亮,根據自身的方位,掐指算過,距離丑時之末尚有小半個時辰,不如現在去品一品離火陣,看看那裡有些什麼玄機。
“去啓夏門,觀離火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