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訓也想去看看那屍體,都說那些死去的七大派弟子個個死於易筋經內力,就算是少林大師也沒有否認這點,恐怕九成是真的,但自己不看一眼,終究還是不放心,然而此刻顯然不方便離開,還需明天白日間琢磨個法子,一定要親自驗證一番。
“哎,你說這真是活見鬼了!”性子緩遲的方長老搖頭嘆息,“每個門派進到谷內的人數也就是十個,大家又時時在一起,不離片刻,爲何被殺時,竟然沒有同伴發覺?”
“是啊,現在就算是撒尿都十人一起,睡覺也有人值守,在外還有天山弟子把門,居然仍是夜夜死人,這殺人者也太神了吧!”
脾氣急躁的劉長老始終在原地踏着圈子,由於洞室不大,勉強也就十個人躺得下的空間,他無處可走,又靜不下心來,自然顯得團團亂轉。
就在衆人都如泄氣的皮球,發着牢騷時,洞外傳來聲音說道,“七大派掌門有請丐幫胡幫主過府議事!”
胡長老“撲棱”一下從地上站了起來,與衆弟子面面相覷,最終停留在李承訓的臉上。
丐幫自從來參加武林大會後,可以說遭到了各方的冷遇,特別是在命案發生,所有矛頭都直指李承訓以後,他們更是受盡了武林人物的白眼,但他們也都習慣了,現在聽說七大派掌門有請議事,這怎能不讓以胡長老爲首的丐幫衆人驚異?
“老胡,我去!”李承訓以胡長老的口音將話說出,同時肩膀一縮,雙腳一撇,竟然效仿胡長老的身形步態走了數步,可謂是活靈活現,惟妙惟肖。
“啊!”胡幫主及衆丐幫弟子都是大吃一驚。
丐幫在江湖上也就是二三流的門派,雖然口碑不錯,但武功不行,始終無法登堂入室,所以對於這丐幫幫主,那些大派掌門也都沒有放在眼裡,自不會多加留意。
現在,李承訓換穿上胡幫主的衣服,將頭髮微微打散,遮住半張面孔,就算是三大派掌門若想認出他來也得細看,何況是旁人?
扮作胡幫主的李承訓被引領到一處較闊大的地下溶洞內,那裡四壁冰面上插着許多火把,在中央更有一個大火爐洶洶燃燒着烈火,將洞內照得燈火通明。
顯然,這裡是經過人爲處理過的,多餘的冰峰被剔除,周圍的冰塊被打磨,使得這裡看起來晶瑩剔透,寬敞明亮,而除此之外,別無他物,甚至連凳子都沒有,由此也看得出,這裡非是天山派的要地,只是臨時被用來作爲議事的場所。
七掌門正站在火爐旁小聲交談着,李承訓被帶到他們面前,在江湖中能同時看到七大掌門並肩而立的人物並不多,如今他李承訓也算上一個了。
江湖武林是隨着少林的興起而興盛起來的,所以唐初的江湖門派非向後世那般多如牛毛,其名門正派僅有七個,分別爲“少林”、“崑崙、“峨眉”、“天山”、“青城”、“崆峒”龍虎宗(門)。
任何事物出現之初,那都是一場劃破天地的變革,絕不像今人所想那般如黑社會般自然而然形成的,而是必須有某種內在的羣體性聯繫,或是共同信仰,或是爲生存而團聚,比如說江湖七大派的建立,都是各有其歷史根源,非是佛教聖地,便是道家根基,亦或是偏遠地區悍匪成羣結夥,總之,那是個劃時代的時期,是門派形成的早期雛形,一切還顯得很稚嫩。
“深夜請胡幫主來,有所叨擾,但此時不同往時,如今命案再生,大家思謀一個計策,引出那殺人者,卻需要丐幫諸位配合。”說話的是天山掌門玉衡子,她作爲地主,在盟主沒有產生之前,理應主持大事。
“玉掌門客氣了,咱們也想抓住兇手,不知需要咱們丐幫怎麼配合?”李承訓捏着嗓子,以胡幫主的口音回道。
“兇手無孔不入,定然武功奇高,咱們各種方法用盡,也是無奈,所以掌門們合議,打算演一出苦肉計,假意以酷刑逼供胡長老,將兇手引出來。”玉衡子雖然話說得乾脆,其實她心裡並不認同,但沒有辦法,他只是代言人。
“哈哈哈!”李承訓強按捺住心中的憤怒縱聲狂笑,當然,他還是保持着胡幫主的神態,口音,“七位掌門想來認定那兇手是咱們丐幫老幫主,纔想用胡某做餌?若是在下答應演這齣戲,那豈不是承認咱丐幫老掌門是兇手?簡直是笑話!”
玉衡子沒有接話,她本來就知道李承訓現在與他們是在一條線上的,斷然不會做這殺人攪局之事,只是被峨眉、青城、龍虎門三派逼迫得狠了,少林和崆峒又不表示認可或者反對,最終天山和崑崙不得不少數服從多數,認可了這個卑鄙的計策。
“胡幫主,此言差矣,”說話的是峨眉派掌門靜心師太,她的嗓音尖細,說話乾脆,“如今諸多證據表明,殺人者就是李無名,若是他,你這樣做是大義滅親,若不是他,也可還你們丐幫一個清白,有何不可?”
李承訓聞言一怔,細細打量這位師太,見其也就三十幾歲年紀,這個歲數能當上掌門,絕對算得上天才,其長得溫柔細膩,算不得漂亮,可也不難看,可能是由於穿着僧衣的關係,整個人顯得格外乾淨、素雅,如果說天山掌門是出塵的美豔,那這峨眉掌門就是脫俗的恬淡。
“胡幫主?”精心師太見他看着自己發愣,還以爲自己臉上有些什麼,再次催聲問道。
“哦,靜心師太,您說的也對,但胡某不幹,咱們幫主清者自清,無須證白。”李承訓何等精明,可不會被靜心的幾句巧話給哄騙過去,他若上當,這就相當於自己被人家賣了,還給人家數錢。
靜心師太不由得面色一沉,她未想到一個小小的丐幫幫主竟然如此不給她面子,敢當面這般拒絕於她,正要發作,卻見身旁的青城派教主劉美剛發難了。
劉美剛長相矮小,尖細的臉面,使他看起來格外顯得陰沉,“這是七大派掌門的決定,恐怕由不得你!”
劉美剛被江湖人稱劉扁擔,扁擔其形,細長狹窄,以此不雅之稱呼一派掌門,可見其爲人心胸狹隘,行事狠辣到何種地步,其能躋身於七大派之中,一來是因爲“前人栽樹”,二來他也的確是功力高絕。
“丐幫向來以正義自居,不幹那藏頭露尾的齷齪事,也不會因爲七大派的脅迫,而有絲毫動搖!”李承訓說得斬釘截鐵,毫無懼色。
劉美剛被激怒了,他身形一晃,便向李承訓衝去,一掌擊向其胸口。
李承訓就在對方啓動的一剎那,突然背轉過身子去,將雙手揹負在身後,這是對劉美剛的一種蔑視行爲,也是一種挑釁行爲。
劉美剛並沒有收力,而是就勢將掌打到李承訓的背後,但他沒有催動內力,而是用狠勁將他直接推倒在地。
李承訓摔得狼狽,完全失去了一派掌門的尊嚴,但他卻絲毫不以爲意,起身站了起來,冷嘲熱風地道:“哎,就算是這盛世,乞丐們還是經常遭到那些惡人的欺侮,丐幫之主也不例外哦!”
他一身寒衣,打着補丁,還真似那被惡人欺侮了的乞丐,一副可憐相。
丐幫的宗旨是天下無丐,因此在如今盛世,並未要求衆弟子穿寒衣,但自從胡長老當權以來,他樸素節儉的美德在丐幫引爲風尚,用他的話說,“天下還有乞丐,我怎麼敢享受錦衣玉食?”他的武功平平,德望卻高,因此丐幫上下,不少人以寒衣爲榮。
“哼!無恥之徒!”劉美剛氣急,卻是不好再動手,他清楚胡幫主轉身的意思,那是不想與自己動手,而方纔他那掌若是打實,他這背後偷襲丐幫幫主的惡名卻是落下了,不由得心中暗罵:這老東西,如此狡猾。
“阿彌陀佛!”少林掌門善慈宣了聲佛號,出言說道:“劉掌門,少安毋躁,老衲也不同意如此行事,還是與胡幫主好好商談纔是。”
“不錯,胡幫主,咱們是名門正派,不會做那有違道義之事,與你商談也只是徵求意見,不會強行爲之。”天山掌門玉衡子也忙打圓場。
李承訓自是知道少樹敵的好處,嘿嘿冷笑着走回到七大掌門身前,“還是少林派與天山派掌門有見識。”
“玉掌門!”始終一言不發的龍虎宗宗主此時開口,他的話音嗡聲嗡氣,好似悶在一口水缸中說話,“既然胡掌門不同意咱們的注意,便請他先回去吧!”
“這位是龍虎宗左宗主吧!”
李承訓可不是任由人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人,他現在扮作胡幫主,就要爲丐幫爭得一份顏面。
說話間,他挺起胸膛,將自己的身子側轉,調整角度使他斜對着七大派掌門,同時斜着眼睛甩出兩道蔑視的目光,這是一種不拿正眼瞧人的蔑視姿態,而接下來說的一番話,直接將七大派掌門扔到了火坑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