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訓與鬼冢對戰之時,始終是閉着眼睛的,因爲睜開眼睛看到的盡皆是虛幻,那還不如閉着,他循着鬼冢踏步的聲響追蹤了十數步後,竟然又失去了這傢伙的蹤跡,不由得心頭一股火氣。
想自己功夫如斯,竟尋不得這狡猾的傢伙,總不能始終這般受制於人?人總有心力憔悴的時候,即便他功力深厚,也不可這般無限制的拖延,怎麼辦?
“狗之諦聽!”
諦聽傳說是地藏菩薩的坐騎,其原身是一條白犬,“坐地聽八百,臥耳聽三千”的能力,雖然此招足以應對一切需要聽音之術,但李承訓通常不會用此招數,因爲這招太過不雅,可如今他也不得不施展出來。
他將身子臥伏於地,單側耳朵緊貼於地,其身子微微卷曲,一膝蜷縮,一腳蹬直,好似一隻附耳貼地的狗。
不就是聽地嗎?耳朵落地便好,何至於斯?其實不然,百獸拳的精髓就是完全模擬百獸,在其打出任何一式百獸拳時,無論是身體、行動、意識,甚至思想上,全都忘了自我,他就是那隻..野獸。
招式不雅,卻是甚爲好用,他敏銳的感知着周邊大地的動靜,相信在十數米之內,就算是有人微微的弄出響動,他也能尋找得到。
大地一片寂靜。
李承訓猜測對方應該也懂得龜吸功一類的閉氣數,否則不可能隱遁得如此徹底,因此他打算加點料,他身子未動,手上卻已經運勁發力,將易筋經內力打入地下。
所謂厚德載物,大地的力量是人力所不能撼動的,李承訓的真氣打入地下,那等於是牛毛如海,絲毫不會令其產生波瀾,但他不傻,他的真氣勁力是橫向作用於地表的,他要藉助於那些花草和土石,來判定哪裡有異常。
果然,他當他的掌風將身邊的花草打得亂飛時,他明顯感到正前方五米的地方有人躥動,他身形不變,雙手雙腳同時發力,遠看就像一隻翹着尾巴的蠍子,向鬼冢的落腳點躥去。
鬼冢極其機敏,剛剛落腳,便見李承訓撲來,忙又轉身撤步,但他心中卻是驚訝無比,以他的幻術加上忍術,在倭國無出其右,在中土也算得絕頂高手,怎麼連連使出絕招,都被此人破解。
李承訓還是這一個姿勢,目的是便於聽地,只要能聽得對方的落腳點,他便可以窮追不捨。
鬼冢深知單憑武功很難制勝,還得依靠幻術,但他的幻術接連被破,暫時也沒有什麼好主意。
二人便這般在花叢中追追打打,各有掣肘,似乎誰也奈何不了誰。
“我要睜開眼睛!”
這是李承訓心底越來越堅定的想法,他想要突破,一招破敵,還是要睜開眼睛的,但若是睜開眼睛便要面對對方的幻術,雖然他知道這幻術是起自他心底的,只要他能秉持內心堅定,便可以不被周圍的聲色誘惑。
但李承訓可以嗎?顯然不可以,他是重情重義的人,是有七情六慾的人,是容易被情感操控的人,所以他無法壓抑得住內心的諸多情孽,那便無法控制自己不產生幻想。
“罷!豁出去了,一招制敵!”
他咬牙做出了一個決定,就是確定鬼冢的方位後,發出最後一擊,這一擊能打死鬼冢則罷,幻術自解,若是不能,他有可能完全受對方幻術所迷而身陷其中,這風險還是很大的,但他拖不起,他很擔心鬼冢身後的神秘人突然出現。
很顯然,幕後黑手臨時派人通知他們更改會面地點,定是因爲這鬼冢率先趕了回來,通知了那幕後之人,所以他們纔在這裡佈置了伏殺李承訓,因此其不可能只有此一個殺招,必有後手。
“去死!”
李承訓再次鎖定了鬼冢的方位,立即探身而起,同時雙目暴睜,果然,他的眼前是一片花的海洋,但此花非彼花,不再是花枝招展的草木之花,而是搔首弄姿的女人之花,一個個赤裸裸的女體,成千上萬,正圍着他,個個展顏歡笑,而他刺向的一人哪裡是什麼鬼冢?而是一個年輕美貌的女人。
“是幻覺!”
他心中篤定這是幻覺,但面對如此聲勢浩大的場面,兀自心中打鼓,臉紅心熱,但他咬牙屏住一份真意,直直的向他鎖定的那個目標一掌拍去。
所有的美女在被他觸碰到的一剎那紛紛跌倒,更有一些女子似乎要阻擋他這拳掌紛紛迎面而上,而李承訓彷彿穿越了諸多虛空的美女,終於將要把這掌落到實處,卻又是眼前一花,見到那女人躲了開去,躲到了其他女人身後,而所有這些女人竟突然間變成了一般的摸樣。
白花花的女人在李承訓面前晃來晃去,但李承訓通紅着雙眼,仍然緊盯着那個閃開身子的女人,並且一步步的追蹤過去,無視於其他相同面目的女人存在。
終於,那個女人無處可逃,回身向他刺來一刀,也不知其彎刀是從何而來。
李承訓此時渾身大汗淋漓,頭腦更是迷漲得厲害,他這是用自己心智強行衝擊迷幻的結果,若是再堅持下去,他很難控制自己不會走火入魔,但好在對方也熬不下去了。
“啊!”
李承訓爆出一聲大喝,他必須要以此來使自己頭腦清明,與此同時,他的身形已經避過對方刺來那劍,而手掌抵在了那人的胸口之上。
就在他的拳掌將要擊打到鬼冢胸口的時候,他眼前的幻覺突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天還是天,地還是地,花還是花,殘亭還在那裡。
他無暇顧及周邊的景色變化,繼續向前推送自己的手掌,而鬼冢卻開始急速倒退,但其倒退的速度卻始終比李承訓要慢上一些,所以其被李承訓擊中也是遲早的事情。
但就在此關鍵時刻,李承訓卻再次出現了幻覺,那個鬼冢將忍者刀橫在胸前,依然在向後退卻,而從他的身後竟然又轉出一個鬼冢,舉刀直刺李承訓的心房。
“你的幻術,不過如此!”
李承訓並沒有鬆勁,也沒有防備,因爲他始終盯着眼前這個忍者,他確定這個忍者是真的鬼冢,那另外那個自然便是假的,他有這份自信。
“砰!”
真的鬼冢被李承訓大力震飛出去,其深恐那鬼冢再耍什麼花樣,所以他用盡了全力,這是其畢生功力的集合,威力無邊,直接可以看到鬼冢的屍體被震碎。
“噗!”
與此同時,那假的鬼冢已經將忍者刀刺入李承訓的胸口,他那本已受傷的胸口,再次受傷。
這也就是李承訓,在感覺到那刀尖破體的剎那間,以百獸身形微微側身,使得對方那刀尖一滑,進而避開了致命的一擊,但是他不明白,這鬼冢的幻覺,怎麼可以傷到他?
這不是神話世界,所以李承訓不理解,但那個鬼冢分身明顯據有不俗的戰力,他一刀得手之後,步步緊逼,一刀一刀斬向李承訓。
“難道?難道?是兩個鬼冢?”
李承訓確定他擊殺了鬼冢,而又確實能感到面前這個假鬼冢兇狠的攻擊,他的腦海裡突然生出這麼個想法來,但他無暇仔細琢磨,因爲他必須要躲避對方的攻擊,而他傷得着實不輕,稍微一動,便有滾滾鮮血從胸口溢出,即便他自行封堵住受傷的部位的穴道,但每遇真氣運轉到此處之時,總會產生一陣劇烈的疼痛,這又讓他如何對敵?
“去死!去死!”那假鬼冢口中狂叫着,好似瘋魔一般用力劈砍着。
李承訓不敢提聚真氣,只得憑藉百獸步伐踉蹌躲閃,奈何稍微用力躥動,那胸口便疼痛難忍。
“噗,噗!”
他的背上,肩上又有兩處被假鬼冢砍中,都是深可見骨,怎麼辦?難道要死在這裡?這可不行,可如今擺在眼前現實是,他傷勢嚴重,且不說不馬上施救將有性命之憂,一旦妄動真氣,震開被封堵的穴道,更加會導致他直接心臟缺血而亡。
“鬼冢怨二!”一聲嬌喝想起的同時,一個身着黑裙的女人出現在場中,她面對着鬼冢怨二,自然便是背對着李承訓,“你若即刻滾回倭國去,我便饒你一命!”
“黑蜘蛛,你我無冤無仇,在咸陽,我哥哥放你一馬,你還敢來?”鬼冢怨二怒喝着說道。
“是的,我承認,在阿房村的時候,我不是你們兄弟二人的敵手,而你們也非是有心放過我,是記掛着李無名,而不願去追殺於我,那現在,我們不如好好算算舊賬!”黑蜘蛛的聲音很低沉,很壓抑.
黑蜘蛛是近年崛起的一位武功高手,人如其名,以狠辣著稱,行事不按常理,只憑喜好,所以江湖中很少願意有人得罪她。
李承訓也是這次新入江湖才聽說其名的,只是不知這黑蜘蛛爲何會救自己?而那個鬼冢好像與這黑蜘蛛在咸陽阿房村碰過面,還有過交手,難道這女人也是奔着扳指來的?
鬼冢怨二聞言,臉上怒氣勃發,眼光兇狠,“那人必須要死,他殺死了我的哥哥!”
李承訓聽這鬼冢口口聲聲說自己殺死了他的哥哥,看來自己所料不差,這裡的確有兩個鬼冢,是身材、樣貌、行動、聲音,甚至武功全都一摸樣的雙胞胎鬼冢,這人既然叫鬼冢怨二,那方纔被他震死那人,或許叫鬼冢怨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