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睜眼時已經回到了皇帝的御花園裡。
一干侍衛見了七人大喜,連忙跑去通報皇上。紫嫣向衆人一別,說是要先去通知永安王,便也立刻離去了。只剩一個小太監,帶着剩下六人,往皇宮的別苑走去。
陳昭連一句話都沒跟紫嫣說上,紫嫣便已離開,心中不由有些苦悶。他轉頭望去,見和尚還是悶悶不樂。連忙擡手撞了一下懷裡的白澤。白澤看了看陳昭,又看了看和尚。當下會意,“咳咳”兩聲後,白澤緩緩說道:“和尚。我剛剛,有些話,說重了。你別介意。”
和尚苦笑:“都是小事,前輩無需掛懷。”
和尚說完話,空氣又忽然安靜了下來。
姜雨婷走在和尚後面,低眉沉目,心思頗重。
氣氛十分壓抑。
陳昭只好轉頭挑話道:“姜姑娘和唐公子怎麼忽然來了。”
姜雨婷淡淡道:“是紫嫣來找我的。說你們遇了危險,希望我來救。我便來了。”
唐逑揚眉,一臉高傲地說道:“我聽說九公子出事了,忽然想起我在聚賢會上還欠了九公子一條命。就趕緊來救,九公子,這下我可不欠你咯?”
洛九音微微一笑:“唐公子言重。”
衆人回到別苑,一個個都已經疲憊不堪。互相道別以後,便各自回房睡了。陳昭一沾上牀,就感到濃濃的睏意襲來。沒過多久,就已睡的呼呼作響。醒來已是戌時,一輪明月已經高高掛起,空中飄散着淡淡的花香。陳昭只覺腹中飢餓,連忙叫了太監送來吃食。整整兩碗飯下肚,這才覺得肚子有些飽了。
白無聊賴之下,陳昭本想去找洛九音和流光喝喝酒,但覺得洛九音應該已經疲憊不堪,還是讓他稍作休息的好。流光經此事故,也一定有些傷懷。便決定不做打擾。自己找點事兒做。
房中除了一張牀,一張桌子,幾把椅子和一些裝飾品之外,僅有一個書檯。幾本書和一臺墨硯,幾隻毛筆和一攤宣紙。
陳昭欣然上前攤開宣紙,輕磨硯臺,毛筆一揮。萬妖國之行,現在想起來就好像一場夢境一般。回想起在女王夢裡所遇見的紫嫣,不由嘴角上揚,心裡絲絲甜甜。欣然落筆。想要親筆畫下紫嫣和歡兒的模樣。
這一夢。我倒是夢的開心。雖是幻影,但我確實真真實實地愛過他們。陳昭心道。
晚風悵然。清風浮動。天地間一片寂靜。
片刻之後,忽聞耳邊有風呼呼作響。陳昭不由擡眼望去。
但見窗外柳絮紛飛,如同萬里飄雪。陳昭一怔,微微有些驚訝,心道明明已經是八月,怎麼還會有柳樹。這皇宮的花匠,難道有這麼厲害?竟能在八月種出柳樹?想到這裡,不由放下毛筆,信步走出房間。
但見柳絮自南方飄來,悠悠長長,綿延不絕。
陳昭墊腳眺望,那不是御花園的方向嗎?難道是有妖怪作祟?轉身回房拿起朽墨,匆匆向御花園趕去。
越走越近,柳絮也越來越繁密,若不細看,真以爲是這八月的天空下起了大雪呢。
陳昭伸手撣去肩上柳絮,心道這柳絮隨風飄蕩的樣子也真是一片美景。忽聞一陣劍風之聲傳來,夾雜着輕微的喘息聲,空氣被劈開的聲音嘩嘩作響,那聲音似乎是在練武。陳昭心下一驚,這可是皇宮重地,居然還有人敢在這裡練武?當下腳步更快地向前走去。
又走了幾步,忽然看見一片花海。柳絮飛的低沉,看來就是從此處飛出的。陳昭擡眼望去,但見一個白色的身影正在花叢中飛動。長髮浮動,身穿白色衣衫,雖然陳昭看的並不真切。但也能看出那是個絕妙的女子。陳昭心生好奇,於是輕手輕腳地又靠近了幾步。這一回看的更加明朗。一般的女子練武都會使劍,因爲劍身輕又比較靈巧,女子的力氣一般都比男子小一點,最輕的刀也要比劍重上許多。而且陳昭見過的所有的女俠客也統統使的劍。
而眼前的白衣女子一反常態。她的刀在月光下綻放出耀眼的光芒,刀鋒一扭,掀起無數柳絮。這女子竟將一把刀使得輕如鴻毛!陳昭有些驚訝,但見那女子全身施展開來,刀鋒忽而向左忽而向右,身法靈動,黑夜本就霧氣彌矇,又有漫天的柳絮。這女子跳躍轉身之間竟如一個天界的仙子一般。端的是翩若驚鴻,宛若游龍。
陳昭心道,世上竟還有這樣奇妙的女孩子。不過在皇宮中練刀,可是會被抓起來砍頭的,自己還是得立刻提醒她。想到這裡連忙叫道:“姑娘!這裡是皇宮重地,不能在此練武的!你還是找個別的地方去練吧。”
那女子不知道是沒聽見他說話還是怎麼樣,自顧自繼續練武。
陳昭無奈之下,只好再次向前幾步,輕輕呼喚那個女子。
那女子好像終於聽見了陳昭的聲音,默然停了下來,但仍是背對着陳昭。
陳昭問道:“姑娘,你是何人?這裡不能練武,你快些走吧。”
那女子微微扭過頭,陳昭但看她側臉,約莫覺得眼熟,便想上前再看。那女子就像知道陳昭心意似的也緩緩轉過了頭。月光下,也不知道是月光染白了她的臉,還是她的臉染白了月光。眉目一轉,眼波流轉。只見她眉目如畫,明眸皓齒,端的是個絕代佳人。
陳昭微微一笑,心道自己還真是好命,這樣都能遇見一個大美女。但他越看眼前的女人,越是感覺熟悉。忽然腦中一道白光閃過,陳昭失聲叫道:“九...九音?!”
只見洛九音身穿白色長衫,一頭青絲如墨染般深邃,髮梢無過多的裝飾,只是僅僅一支暗淡無光的玉簪。紅顏呈素。蛾眉不畫。脣不施朱。卻依然美麗動人。
陳昭無奈笑道:“九音你可是跟我開了個天大的玩笑,出了什麼事嗎?爲何要扮作女裝在此?”
洛九音微微一笑,這一笑如同冰雪初融,春暖花開。
陳昭微微一怔,洛九音又忽然向後退去,於漫天柳絮中飄然起身,緩緩飛向夜空。
陳昭癡癡地望着洛九音的絕世容顏,嘴裡不由緩緩默吟道:
“北方有佳人,
絕世而獨立。
一顧傾人城。
再顧傾人國。”
洛九音緩緩消失,陳昭再次凝望之時,已經只能看見漫天的柳絮,忽然之間那柳絮越發的白,轉瞬間變成漫天大雪。一輪彎月仍在天上,諾大的御花園卻一瞬間消失在眼前,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靜逸的月湖。
這是哪兒?
這是擁月湖。
我怎麼在這?
傳說中。這片湖能映出人的內心。倘若與這湖有緣,便可以在湖的倒影裡看到心中最愛的人的模樣。
心中最愛的人?
陳昭低頭望去。
洛九音的臉再次浮現在眼前。
九.....九音?
“砰”的一聲響起。陳昭穆然轉醒。伸手摸了摸磕在書桌上的腦袋。眼前的擁月湖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間廂房。正是太宗讓自己暫居在皇宮的廂房。
“我就說你這小子心不靜吧。畫個畫而已,居然畫着畫着就睡着了。”老貓兒躍上書桌說道。
陳昭撓了撓腦袋,當下嘆了一口氣:“原來是一場夢啊。”這不知道他這聲嘆氣是因爲舒了一口氣還是在嘆息。
老貓兒低頭看去:“喲。這畫的哪位美人。這眉目清秀的,生的倒是好看。”
陳昭笑了笑,剛想說道,歡兒你不認識,紫嫣你都不認識了麼?
低頭一看,那畫上的人。
竟是洛九音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