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澄立刻提筆給御林軍將領寫了一封書信,交給趙雲龍,請趙雲龍親自送去,畢竟如今的長安城到處都是巡邏的士兵,一般人只怕還沒到御林軍軍營,就已經被拿下了,只有向趙雲龍這樣的高手,才能隻身到達御林軍軍營。
趙雲龍接過書信,看了一眼楊雲楓,見楊雲楓微微點了點頭,這才向李適之與李澄拱手告辭,趙雲龍剛剛出了大堂,正好遇到一個豐王府的下人匆忙的走了進來,神色慌張地對李澄道:“王爺,東宮的劉彧劉公公來了……”
李澄聞言面色微微一變,隨即立刻道:“這個時候了,劉彧來做什麼?”說着還是讓下人將劉彧帶了上來,不時一個下人攙扶了一個宦官打扮的人走進了大堂,那宦官竟然渾身是血,面色蒼白,楊雲楓與李澄、李適之心中都是一動,暗叫不好,只怕東宮已經出事了。
李澄立刻站起身來,走到劉彧身邊,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你如何會這樣,是不是東宮……”
楊雲楓聽着李澄對這劉彧說話的口氣,完全就像是個主子對奴才說話一樣,按理說,這劉彧是東宮的宦官,那是服侍太子、未來君王的人,即便李澄是皇子,對劉彧再不屑一顧,但是表面上也要裝作客客氣氣的,但是此刻看來只有一種可能,這劉彧不過是李澄安排在李琮身邊的一個眼線。
這時卻聽那劉彧這時喘着粗氣道:“王爺,太子他……太子他被人軟禁了……奴才是冒死才逃出來的……”
雖然已經都在三人意料之中,但是真正聽到這個消息,三人心中還是一怔,李適之這時上前,蹲下身子,連忙問道:“究竟是何人所爲?是李頜,還是李璵?”
劉彧這時不斷地喘着粗氣,胸口的鮮血也不斷的溢出,口上這時也已經開始吐血,睜大了滿是血絲的眼睛,用盡最後一口氣力道:“是李……李……”終究還是沒有說出誰來就已經斷氣了。
李澄這時憤憤地站起身來,怒聲道:“不管是李璵還是李頜,終究是個禍害,他現在軟禁了父皇與太子,那麼下一步定然將是長安城裡住着的皇子了……”
楊雲楓知道李澄這一點說的沒錯,如果自己是對方,也定然會這樣做,不但是長安城的幌子,只怕是各級官員都會被軟禁,如此一來才能萬無一失,那麼明晨天亮之時,這長安還真就在毫無風浪的情況下改朝換代了。
李適之這時站起身來,揮了揮手,示意下人將劉彧的屍體擡了出去,這時皺起眉頭看向楊雲楓,道:“雲楓,你說下一步該如何是好?”
楊雲楓其實也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如今這個局勢敵強我弱,遠在南詔的郭子儀又指望不上,自己一心想捧上儲君之位的李琦也遠在蜀中,如果他在長安的話,自己還能想着渾水摸魚,乘着這次機會,穩定李琦的勢力,乘亂將李琦推上太子之位,不成功便成仁,但是此刻在這長安城內,就自己孤身一人,如何能改變這個局勢?
楊雲楓一邊想着,一邊看着一旁不斷踱步來回的李澄,心中頓時一動,暗道,如今看來李隆基已經被困在大明宮了,太子李琮即便不死,也沒多大用了,如果李璵與李頜當真是一夥的,那麼李璵定然會乘此機會奪取太子之位,從而穩定長安局勢,即便李璵當真與此事無關,是李頜自己想當太子的話,情況都是一樣的,如今唯一能與李璵或者李頜爭奪這太子之位的,就只有眼前的這個李澄了。
楊雲楓想到這裡,立刻站起身來,對李澄道:“豐王殿下,楊某有一事相問,你需老實回答!”
李澄這時停下腳步,看向楊雲楓,皺了皺眉,詫異地看着楊雲楓,隨即又看向李適之,卻見李適之這時也詫異地看了一眼楊雲楓,見楊雲楓一臉正色後,這才衝着李澄點了點頭。
李澄見李適之首肯之後,這纔對楊雲楓道:“姐夫,你我此刻都是一家人,你有話只管說就是了,小弟現在已經是六神無主了……”
楊雲楓聞言立刻道:“不知道眼下這個情況,豐王殿下還想成爲太子之位否?”
李澄聽楊雲楓這般一說,心中頓時一動,說實話,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想,如今這個險峻的形勢,自己的性命能不能活到明日都成問題,哪裡還敢去想什麼太子之位?
李適之這時也是微微皺眉,不解地看向楊雲楓,李適之在官場圍觀多年,且又是皇親之後,而且跟隨張九齡多年,對於朝堂形勢看的可謂是透徹之極,但就眼下這個形勢,他也看出是一個死局,如何能破解這盤死局,他還真沒想出一個辦法來,但是此時楊雲楓不關心長安局勢,反而問出這麼一句來,顯然是另有他意啊!
李澄沉吟了半晌也沒回答楊雲楓的問題,怔怔地看着楊雲楓與李適之,卻聽李適之這時道:“雲楓,你是否已經想到什麼計策了?”
楊雲楓這時緩緩坐下,正色地道:“如今長安局勢,你我都格外的清楚了,此時只怕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了,不是他們死,就是我們亡,楊某如此問豐王,只是想知道豐王殿下有沒有必死的決心與對方一戰……”
李澄一聽到“死”字,臉色立刻變的煞白,怔怔地看着楊雲楓,嘴脣微微發顫,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這太子之位自己一日還沒坐過,難道今夜就是自己的死期不成?
李適之這時似乎明白了楊雲楓的意思,但是又不是全懂,這時立刻對楊雲楓道:“如今看來,豐王殿下不博是死,博還有一線生機,自然是要抱着必死的決心與對方對持到底……”
楊雲楓這時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道:“不博不一定會死,也許只是被對方軟禁一生,但是生不如死,博的不止是一線生機,還有大唐的萬世基業……”
李適之與李澄聽楊雲楓這麼一說,心中頓時一動,李澄這才顫顫巍巍地問楊雲楓道:“姐夫,你的意思是想讓我在此刻去爭奪太子之位?”
楊雲楓立刻點頭道:“不錯,萬事都是有危纔有機,此時看來是一盤死局,但世事都是雙面的,有好必有壞,有壞則必有好,其實從另一方面來說,此時長安的險峻局勢對我們來說,也未嘗不是一個機會……就看豐王殿下你可否把握好就是了……”
李澄這時又啞然了,此時的他只看到死局,壞的一面,完全看不到希望在何處,李適之也是沉吟了半晌,這時看向楊雲楓,奇道:“雲楓,既然你心中有雙面想法,就不妨說出來,此刻我們已經是一條船上的人了,理應同舟共濟纔是……你說說看,這個死局該如何破解?”
楊雲楓這時立刻伸出四根手指,一字一句地道:“爲今之計,只有四個字,忍辱負重!”
李澄與李適之詫異地看着楊雲楓,李適之立刻又問道:“如何忍辱負重?”
楊雲楓立刻道:“對方來圍困豐王府只是時間問題,在此之前,豐王可以修書一封給李頜,表示自己對他的友好之心,可以含糊其辭的說自己願意效忠於他……”
李澄還沒等楊雲楓說完,立刻喝道:“荒謬,如此豈不是委曲求全?日後豈不是爲世人恥笑?”
楊雲楓這時立刻道:“勾踐臥薪嚐膽才讓越國強盛,韓信受胯下之辱才成就一番軍事偉業,豐王殿下應該學學古人,況且豐王殿下也不是真心向他投效,只是尋求機會罷了,只要機會一旦成熟,豐王殿下可立刻反骨,將對方一舉剷除,成就自己的偉業……”
李澄這時坐到一旁,顯然還是接受不了,李適之卻是皺着眉頭沉吟了半晌,眼下這個形勢,即便是御林軍當真全軍出動,想要對付整個長安的軍力,只好還是力不能及,以卵擊石,這長安變天也不過是遲早的事,但是楊雲楓說的忍辱負重到底是委曲求全還是臥薪嚐膽?現在不知道具體計劃,也不得而知。
李適之想到這裡,立刻道:“雲楓,如果豐王投效了李頜,卻又不得對方重用,到時候豈不是裡外不是人了?到時候手中沒有實權,豈不是左右爲難?況且對方也不至於如此相信豐王吧?”
楊雲楓聞言微微一笑,道:“這一點無需擔心,只要豐王有殺人之膽,此事就萬無一失……”說着見二人不解,立刻道:“不論對方認爲豐王是真心投效,還是假意,只要有一個接近的機會,豐王便可以……”說着伸出了右手,一揮道:“殺之……”
李適之與李澄這時面色都是一變,卻聽楊雲楓這時立刻道:“那些反叛的將領無非是想着高官厚祿,做開朝元勳,只要到時候豐王也同樣許諾他們,他們只會爲豐王效忠……”
李適之聽到這裡立刻道:“如果只是刺殺,又何須豐王親自出手?派幾個刺客過去就是了……”
楊雲楓聞言立刻笑道:“且不說對方現在身邊多有防範了,即便是沒有防範,使用此刻也不過是下下之策,到時候此刻殺死了李頜,長安必定大亂,那些叛將一時羣龍無首,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只會狗急跳牆,將整個長安的皇親國戚殺之乾淨,自立爲王,到時候即便豐王殿下出來,也只是徒勞無功,反而成了出頭鳥,只怕死的更快,只有豐王親自下手,才能震懾那些武將,同時只要豐王殿下冷靜沉着面對,對那些人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說服這些武將,到時候再入主大明宮……”
李澄與李適之聽楊雲楓說到這裡,面色都是一動,心下都是一凜,這楊雲楓說的話,之前都還有道理,只是這最後一句,實在讓兩人有點出乎意料……
楊雲楓自然料到了二人的反應,立刻微微一笑,道:“豐王殿下自然不能做弒君殺父之人了,但是可以效仿太宗……”
李澄這時只覺得自己背後發涼,但是沉下新來,仔細地一想,此時看來也只有這一計可行了,本來心中還打着嘀咕,不知道成敗與否,但是聽到楊雲楓的最後一句話,自己可以效仿太宗,雖然沒有明言,但是也知道是什麼意思,太宗李世民是如何得到皇位的?還不是殺了自己的兄弟,逼着自己老子退位,自己登基爲帝,想到這裡,李澄眼中頓時又冒出了光芒……
李適之熟識歷史典故,如何不知道這層意思,但是細細一想,看來此時也只有眼下這一條計策了,不過當真要做到那般,心中多少還是有點犯怵,如此一來自己豈不是成爲幫助李澄逼着當今皇上退位的奸臣了?
李適之想到這裡,又沉吟了半晌之後,這才道:“豐王殿下若是殺了李頜與李璵,那些屬下的將領不由分說,殺害豐王殿下又如何?況且豐王殿下武藝有限,又豈能一擊即中?”
楊雲楓心中暗道:“最好是都死了纔好呢!”口上卻在道:“這一點無需擔心,到時候自然有人暗中幫助豐王以及保護豐王殿下的……只是不知道豐王殿下有沒有膽量,去博這一盤賭局?”
這個計劃用賭局來形容最合適不過了,贏了就是滿堂彩,輸了不但生死,還要遺臭萬年!這一點不但李適之知道,李澄自己心中也是再清楚不過了,不過他此時的腦子裡想的並不是這些,而一心在想着自己當真能逼着自己的父皇退位?自己當真能登基爲帝?
李適之這時看向李澄,道:“豐王殿下,你如何看待此事?”
李澄這時額頭已經滿是冷汗,怔怔地看着李適之與楊雲楓半晌,最終咬牙道:“姐夫說的一點不錯,不成功便成仁,與其苟活於世,不如轟轟烈烈的幹一番大事業,反正遲早要死,不如博他一搏!”
李適之本來指望李澄膽小怕事,自己也好勸說楊雲楓另尋他法,不想一想膽小怕事的李澄,這一次卻如此的心狠心訣,不再猶豫,着實出乎自己的預料,其實他不過是小看了帝位對李澄的誘惑罷了。
楊雲楓見李澄已經心動,心中冷冷一笑,知道李適之不像李澄那麼好糊弄,他心思縝密,定然會想到其中的不妥,所以不能讓他慢慢去想,只能乘着如今形勢逼緊的情況,乘熱打鐵道:“李大人,如果對方成事,那麼着宰輔之位就是李林甫的囊中之物了,張宰輔的死,就變得毫無價值了,到時候不但李大人您,就連張宰輔的家眷,您的家眷,已經張宰輔所有門生以及他們的家眷,只怕會無一倖免,都要慘死對方手中,但是如果豐王殿下成事的話,這宰輔之位就非李大人您莫屬了……自然了,我也知道李大人您是忠臣,絕對不想也不會做出忤逆叛上之事,若不是如今形勢嚴峻,雲楓也不會如此做,但是李大人你有沒有想過,一旦李林甫等人當權,這大唐的未來將是何種情況?大唐的子民又當如何?李大人您的滿腔抱負又如何施展?”
楊雲楓的一番話完全對了李適之的心路,李適之這時暗想,是啊,自己死了不要緊,但是大唐的未來如何?自己的抱負總不能帶去黃泉路上施展吧?大丈夫立於世,短短數十年,不能施展自己的理想,豈不枉費了這幾十年的光陰?況且楊雲楓的意思也不是讓自己等去弒君,李澄一向也聽自己的話,到時候自己再勸說李澄不要逼皇上退位,最多讓皇上立李澄爲儲君,等着皇上壽終正寢之後再說,也未嘗不可,況且此事未必也就一擊即中,如果自己不這麼做,皇上也未必能夠善終……
楊雲楓見李適之這時眉頭緊鎖,知道他正在做自己心中的最後掙扎,立刻又對李適之道:“李大人,自顧所謂忠臣者,並不是忠於君主,而是忠於社稷,忠於江山子民,如果不然,魏徵忠於太宗,也只會對太宗言聽計從,也不會仗義執言,死諫到底了,您說是麼?”
李適之這時聽楊雲楓如此一說,心中頓時豁然開朗,立刻看了一眼李澄,見李澄此時也是一臉期望地看着自己,這時看向楊雲楓,立刻道:“好,就依照雲楓所言!”
李澄聞言立刻喜出望外,好像這李適之一旦同意了這個計劃,皇位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一般,立刻站起身來,對楊雲楓道:“姐夫,那麼下一步,本王應該如何做好?”
楊雲楓立刻道:“請豐王寫一封書信,讓人立刻送給隆郡王李頜……”
李澄聞言立刻提筆寫了一封“效忠”書,隨即遞給李適之與楊雲楓看了看,李適之幫着李澄修改了一些語句,道:“此信只能含糊其辭,不能言明,不然日後只怕留給後人爲把柄!”
楊雲楓微微一笑,知道李適之心細,也不勸阻,心中卻在想着自己心中籌謀已久的另一盤棋局,心中暗暗地對自己道:“成敗也在此一舉了,看來在去遼東之前,徹底解決長安的隱患,也是必要之事……”說着看向李澄,見李澄一臉虛心之中,聽着李適之說着書信中的言辭問題,心中冷冷一笑道:“就姑且讓你做做這春秋大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