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七章;沒時間了
巳時三刻也就是上午九點三十六分開始,寂靜了一夜的長安城又開始熱鬧了起來,人聲鼎沸車馬橫流。
有胡人往來的商隊,也有各地拉來的穀子糧食,還有綢緞鋪子的進貨的馬車,賣陶瓷的,往酒樓送菜的,等等等等,百姓人羣穿梭於鬧市之間,這座世界名城又再次復甦。
百姓們東一堆西一堆的圍在牆腳跟看着牆上貼的告示指指點點,興化坊從北往南第三個衚衕口,幾十個男女老少你一言我一語的嘰嘰喳喳。
“哎我說李老三,你不說你認識字嗎,給大傢伙看看這上頭寫的啥玩意兒,也顯顯你的本事。”
那被叫做李老三的男子憋的一臉通紅,說話也有些不利索了;
“某是說過忍得幾個字,可是這上頭密密麻麻的這麼多,誰能忍得全?”
“嗨,鬧了半天你是個吹牛皮的呀,我還當你有多大的能耐呢!”
人羣裡聽了這話立馬就鬨堂大笑起來,弄得那李老三不好意思的躲避開來,悄悄的走出人羣,一箇中年婦人忽然尖叫起來;
“大家看,那不是鄒老夫子出來了嗎,人家可是在鄭傢俬塾裡教書的先生,鐵定是能念下來的。”
婦人剛說完話正好那丈人一搖三晃的走到了跟前,一個男的趕緊行禮;
“見過鄒老夫子,某這廂有禮了。”
“不敢當,不敢當,王七快快請起,老夫這廂還禮了。”
“好叫夫子得知,我等剛起來準備出去做事呢,就發現這衚衕口貼了新的告示,也不知是朝廷貼的還是哪家的老人走丟了,
大家都在互相猜測,正好夫子您過來,煩請夫子給看個明白,好告知我等知曉,滿足一下大家的好奇之心,不知夫子可有空閒的時候。”
“噢,這還不簡單,待老夫來看看然後告訴大家便是。”
“快讓開,都讓開,鄒夫子要念告示啦……”
“趕緊的都讓開,別耽誤事兒,俺聽完了還要去鋪子裡當值呢!”
一羣人看鄒老夫子往牆邊走趕緊讓出一個道路,那老夫子搖頭晃腦的唸叨了一遍,然後對着着急的人羣解釋;
“大家彆着急啊,這是朝廷的戶部發出來的告示,說的是五糧液美酒和那仙人醉的售賣一事,明天就要在倉部司城東那個最大的庫房裡,要舉行一個什麼拍賣大會,說是要決定天下各郡城縣城的售賣權如何處置的事情。”
人羣裡一個穿着說得過去的中年男人,踮着腳尖看着那念告示的夫子;
“鄒老夫子,這仙人醉太貴了,我等百姓哪裡能吃的起,那五糧液美酒如今六千一斗,倒是能偶爾吃上一回。
昨晚我家來了貴客,我出去花了幾百錢打了一斤回來,果然是好男兒該飲的神仙佳釀呀!
我就關心這五糧液美酒的事兒,這幾天長安城不是又開始售賣了嗎,怎麼還要弄什麼聚會,再說那售賣的事兒?這不是多餘嘛?”
那老頭又仔細看了一遍告示,這才扭過身子看着一羣等待解釋的百姓;
“告示上說了,這幾天售賣的五糧液美酒是嘗試着賣幾天,看看是否有人來買,還有就是給那些賣酒的大戶熟悉一下賣酒的過程,讓他們那些大戶看看百姓對五糧液的態度,是否歡迎。”
“肯定歡迎了,如此美酒比之前十千一斗的上等濁酒不知好了多少,卻只賣六千錢,我等百姓哪能不歡迎的?”
“就是就是,吳老二說的不錯,百姓們當然歡迎了,可是要我說啊,六千還是太貴了,
要是能賣到三千四千一斗的話,那就更好了,閒來沒事的時候,花上兩三百錢,打他一斤回來,找個相好交厚的過來,炒它兩個熱菜,坐下吃上半夜,那是何等痛快的事兒?”
“嗨,你說的輕巧,都想叫賣三四千一斗的,問題人家李縣伯買穀子不花錢嘛,賣到這個酒價上已經是夠意思的了,別再貪心啦。”
“可不是嘛,說句良心話,人家那五糧液就是賣十千錢也是物有所值,人家李縣伯要求天下的大戶全部賣六千,已經是很爲咱們百姓考慮了……”
“都先別嚷嚷,聽老夫子說告示呢,一會兒夫子解釋完了咱們再說話不遲,鄒夫子您給說說,什麼售賣權的事兒,讓大家也長長見識唄!”
“就是就是,鄒夫子您就趕緊說個明白吧!”
那老頭撫摸着山羊鬍須,咳嗽了幾嗓子,拿捏了足夠的架子,這才繼續開頭說話;
“這告示上頭說啦,售賣這幾天就是試試靈不靈,有人買沒有,是做給那些賣酒的大戶們看的,那具體的售賣權啊,要明天去戶部那倉庫裡決定的。
比如某縣,你想去售賣烈酒,就得出錢去買下來,或者百貫之資,或者千貫,老夫只是打個比方啊,具體多少告示裡可沒寫出來的。
然後呢你交了這個錢給朝廷,這個縣所有的地方只能歸你一家去售賣的,然後世世代代都只能你一家去賣,
別人要是去了朝廷給你劃定的地盤上賣酒,你就可以上報官府,朝廷自然會去把破壞規矩的人抓起來,
該打就打,該罰就罰,而且告示裡說的清楚,罰他們壞規矩的那些銀錢,一大部分要給本來賣酒的人家,一小部分歸朝廷所有,事情就是這麼個樣子了啦,老夫就不耽擱了,還有事兒呢。”
“哎呀老夫子,您彆着急走啊,這都沒說清楚呢……”
“嗨,我說趙家娘子,你怎麼還沒聽清楚,人家夫子說的夠明白了,你交錢就可以買一塊地方,然後你去戶部買來五糧液,就在你那塊地盤上售賣,多簡單的事兒啊……”
衆人正在七嘴八舌的議論着,一個穿着綢緞的中年男人,皺着眉頭現在一邊,仔細的把告示看了兩遍,然後一聲不吭的離開,回到馬路上坐進一輛馬車裡就吩咐車伕;
“快走,去九叔家裡,我有要事,不可耽擱了。”
“是郎君。”
趕車的下人答應了一聲,就立刻驅趕馬車離開衚衕,只看那馬車走的四平八穩,就知道這車伕至少也是二十年的老手了。
此人是滎陽鄭氏一直猶豫不決到底該不該參與朝廷售賣烈酒的~鄭氏三房族長的嫡親長子鄭通,
這衚衕裡是他養的一個嬌美小妾,剛收房一年多,和家裡那幾房妻妾合不到一塊兒,鄭通就給買了這個宅院安頓出來,免得她們幾個老孃們一天到晚的打彆扭。
最近一直折騰着售賣烈酒的事兒,鄭通快一個月沒來了,昨天這小妾就安排侍女去拜見家主郎君,送去手書一封,言明愛慕之情,想要雨露均沾。
這不嘛,鄭通也覺得二十多天不來一趟有些說不過去,昨個就來住了一宿,摟着妙齡如花,肌膚嫩如雨後春筍一般的小妾極盡纏綿,巫山雲雨到半夜時分又梅開二度方纔累及而睡!
今日一大早起來,他剛出小妾的家門就看見衚衕口一羣老少圍在一起嘰嘰喳喳熱鬧的不行,鄭通就忍不住走過來查看一番,這一看不打緊,直看的他眉頭緊皺。
告示裡的內容寫的清楚明白,登記入冊的大戶今天去倉部司裡領取號牌,明天去戶部東城裡一個大庫房裡參加最後的聚會。
等於說就剩下今天最後一天時間了,如果繼續猶豫下去的話,明天想要參與也不再有機會了!
鄭通一直主張要跟着朝廷走的,奈何幾個重要的族老一直反對此事,生怕掉進朝廷的陷阱裡,自己的族長阿耶也是左右搖擺一直猶豫的不行,這件事就這麼着掛在半空,懸而未決好久了。
今天鄭通看了戶部貼出來的告示,覺得不能再猶豫了,今日再猶豫一天,就永遠沒有機會了。
車伕拉着鄭通來到城南九族老的宅子前,通報之後門子立馬打開偏門放了他的車馬進去。
馬車進了二道院子,鄭通下了車着急着忙的往正堂裡行走,路上碰到一個下人直接吩咐;
“快去請九叔,就說我有要緊事要和叔父他老人家商量。”
“唯!”
下人答應一聲快速離開,鄭通這才放慢了腳步邊走邊想心事,這鄭氏三房的嫡親族老除了自己的族長阿耶,不說夭折的那幾個還有剩下五人。
這九叔就是負責長安城買賣的總管事,他老人家說話舉足輕重,乃是阿耶的好幫手,也是與自己親近的三個族老之一,
九叔他老人家說的話,阿耶向來是要慎重考慮的,今日不論如何必須拿下九叔這一關才能說服阿耶,否則一切都是空談。
阿耶作爲鄭氏第三房的族長不點頭同意,三房就沒人能決定下此事,沒有任何人敢不經族長的同意,就私下裡代表鄭氏第三房去參與白酒售賣的事兒。
想着心事的鄭通一路來到正堂裡坐下,幾個侍女伺候在一旁,又有下人去廚房端來了一碗標準的茶,
鄭通吸吸溜溜的吃了起來,茶裡的羊肉塊兒很大而且還不少,鄭通卻沒有心情吃肉,胡亂咀嚼了幾口,把一碗羊油茶吃了個差不多,碗筷往旁邊一推就有侍女收拾了拿走。
正在出神的鄭通聽見正堂門口蒼老的聲音響起;
“大朗你不去衙門裡當值,怎麼跑到老夫這裡來了。”
扭過頭的鄭通一看是九叔來了,趕緊站了起來;
“侄兒拜見叔父,叔父萬福金安。”
“我兒免禮,你坐你的,回來咱們自己家裡,還用客套個什麼了。”
鄭通笑着迎了上去,攙扶着老頭坐下;
“禮不可廢,叔父您慢些,叔父您請高坐。”
老頭穩穩當當的坐了下來,這才重新開口;
“這一大早剛起來,才巳時初,你就來了老夫這裡,肯定是有要緊事商量吧,最近一直爲了白酒五糧液的事兒鬧騰的雞犬不寧,恐怕你就是爲了此事而來的,說吧又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叔父您當真是料事如神,難怪您負責咱們三房長安城的買賣幾十年,從來不出差錯,侄兒佩服的緊。”
“老夫活了快七十了,自從大兄把長安城裡的事情交給老夫手裡,就一直不敢怠慢,兢兢業業的做了這將近四十年從無怨言,
生怕辜負了大兄的高看和擡舉,雖然沒有什麼出彩的地方,可也是保持着咱們三房的買賣不曾衰敗下去,也是不容易至極啊。”
“那是那是,叔父這就是功了,我阿耶也時常教導我說,九叔您是最忠心的一個,做事也最踏實,所以您說話我阿耶向來都要慎重考量的。”
“不是老夫誇口,老夫做事從來都是以咱們三房的大局爲重的,所以大兄聽我的要多一些,大兄那頭這族裡的幾個老兄弟,就我去了還能說上幾句,其他兄弟們的說話,可就不太好使了。”
“叔父您一心一意爲了咱們三房,阿耶又不是傻子肯定要聽您的了,再說了三叔五叔早期只會讀書,後來都是您一手帶着起來的,如今咱們三房裡能做頂樑柱的也就叔父您這幾位了。”
老頭被後輩說的開懷大笑,撫摸着鬍鬚輕鬆的說道;
“你還是對那朝廷裡售賣白酒的事兒念念不忘吧,想要老夫去做說客,叫大兄最後安定下來對吧?
這件事說實話老夫贊同你的想法,跟着朝廷走是對的,其他幾個族老嘰嘰喳喳的不贊同,老夫心裡頭也清楚,那幾個跳的最歡的也就混吃等死之輩,能拿個什麼主意出來?
前怕狼後怕虎的,烏合之衆難成大器也,老夫雖然支持你的想法,可是他們那一羣把大兄說的東搖西晃,舉棋不定,也很是麻煩。
所以老夫才叫你三叔五叔儘量少說話,目的就是想等着你阿耶冷靜一段時間,我們三個老傢伙一起說話,把大兄的心安撫下來。
你也不用去擔心,之前你同老夫說的那些,我和你三叔五叔都商量過好幾次了,我們幾個都是認同你的,你放心就是了,這件事上一定叫你滿意的。”
聽了最重要的叔父說贊同自己的意見,鄭通開心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