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章;老司徒教授官道不厭其煩,盧嬌嬌神功蓋世巧治阿耶
老司徒放下手中的毛筆,又拿起一副字帖看着,嘴裡不緊不慢,四平八穩的出聲詢問;
“未時三刻,正是官員們午時歇息的時候,你回來家中一趟,不算框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兒。
只是你向做事來穩重,處事謹慎從來不犯錯處,午後沒有回來過的習慣,爲何今日破例回來府中,有什麼事不能決定的?
說來聽聽,老夫很久沒有聽到什麼新鮮事兒了,怪好奇的。”
“是,啓稟阿耶,今日那李氏二房的族長~李大郎,奉陛下之命,去戶部裡與兒首次接洽會面,倉部司裡的重要官員都在當場。
商議着把將來的酒價定下來,兒好生禮待,與之相談甚歡,後來兒做東道,在萬和大酒樓設宴,又碰到博陵崔氏家族,大房的三族老,搶着請客,賓主盡歡而散。
啓稟阿耶知曉,那李氏二房的族長李大郎,青雲直上,如今已經是開國縣伯了!”
盧繼善特意把開國縣伯,咬的稍微重了一點,生怕阿耶老了,聽不太清楚裡頭的意思。
老司徒一邊看書,手裡還比劃着字帖裡的走勢,漫不經心的說道;
“老夫教你的本事,再加上你穩重的性子,又跟着陛下跑前跑後十三年,頗長了些許能耐,應付李氏的二房族長應該不會吃力吧,便是接待個國公你也能進退有據纔是。”
盧繼善看着不動如山的阿耶,強制壓下去有些激動的心情,努力保持着平穩的話語;
“回阿耶的話,應付是應付得下來,只是兒也想着進取之心,也想着光宗耀祖,兒覺得阿耶當年能做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必定是有些秘法的,是以想要請教一二。”
正在看書的老司徒,聽了自己兒子這話渾身一震,扭頭過看着盧繼善,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
“繼善我兒,你又長大了一點,知道來問阿耶,那做官的事情了,也罷,今日正好是個空閒,就與你說些做官的閒話,或許對你能有所幫助也未可知。
你且先將今日發生的事兒,仔細說來一遍,不要漏過任何蛛絲馬跡,阿耶也想看看,那隴西李氏二房,這一代族長是否與先前的四代家主一般的智慧~浩如煙海。”
“是,阿耶。”
盧繼善終於得到了自家阿耶的承認,又肯定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努力平復着心情,將李大郎進戶部的時候開始,所有人的對話,和態度一句不落的還原一次……
李大郎將那種無比美味的,堪稱世間酒中極品的仙人醉,想定價二十貫,哦就是這種比您吃過一次的五糧液還要醇厚濃郁的,新釀造出來的烈酒,阿耶您吃一口嚐嚐,兒沒說大話,確實很不錯的。
盧繼善說着話,就從寬大的官衣袍內裡,取出那一瓶三斤裝的美酒出來,放在了自家阿耶那寫字的桌上。
旁邊的妹妹盧嬌嬌,很是有些眼色的,從另一個桌子上拿了一個吃清水用的小碗,兄妹兩人一個倒酒,一個端給了老司徒,配合的倒是快速。
老司徒在盧繼善說話的時候,一句話不插口,這會聞着飄散出來的酒香,輕聲讚美道;
“不用吃下去,老夫就知道今日這酒,比你給我留的那兩斤,更加厲害了許多。
這小罈子,老夫看着也有兩三斤上下了,今夜叫廚房裡多做幾個肉菜,我與大族長同吃,
再叫上那些兄弟們,只是太少了些,咱們老家過來的,你那些叔父兄長就有十個,再加上老夫與大族長,這點酒還真不夠分的呢。”
“啓稟阿耶,只有三斤仙人醉,您若是和大族長單獨享受,還能吃上幾次,要是和那些叔父兄長一塊享用,一頓就沒了,還不夠呢。”
老司徒拿起酒碗,放在鼻子下聞了聞,一口氣就把那一兩上下的白酒吃進了肚子裡,長處一口氣;
“好酒,比那五糧液去了三分的烈性,多了一絲穩厚,正和中庸之道,又不失原來那烈酒的本質,酒香反而更加濃郁了。”
老司徒說完又若有深意的看了兒子一眼,不緊不慢的繼續;
“不夠?那就每人少吃一點,多了就多吃一點,阿耶剛回來的那幾天,你送給阿耶那兩斤五糧液,還沒這回多呢,我們十二個老傢伙不是一樣美美的吃了一回?
何況這次又多出來一斤,又能每人多吃一小口了。”
盧嬌嬌聽着自家阿耶那搞笑的話語,每人又能多吃一小口的話,噗嗤一聲就忍不住笑了出來,拿絲巾掩着嘴角,扭頭在一邊偷笑。
盧繼善着急請教做官的秘法學問,那能在這種吃酒的話題上糾纏不休,只裝作沒聽見一樣,繼續自己說自己的。
老司徒看兒子沒有吃透自己的話語,不免有些小失望,卻忍耐着不表現在臉上,繼續認真聽着兒子介紹今日的事情。
“那李大郎原本想着是二十貫一斗的售賣出去,可是一衆官員全部反對,兒也覺得有些少了,就順着大家的意思徵求下頭人的意見。
最後所有官員都對三十貫一斗的酒價,一致認同,這仙人醉的酒價,便就此定了下來……”
盧繼善一邊回憶上午所有人的話語,一邊小心的查看着自家阿耶的臉色,見絲毫沒有變化,只能繼續往下說了;
“……之後我們吃完了酒,也扯完了交情,出的得酒樓把李大郎送出門外,他那個貼身的侍女,也早就吃完了晝食,等待在酒樓大堂裡,伺候着李大郎上了車馬。
然後給我們蹲了個福,又給那博陵崔氏的兄長,蹲了個萬福,說了一通感謝的話語,…………一番話說的是不吭不卑,尺寸拿捏的剛剛好。
後來送走了李大郎一行人馬,下頭幾個官員誇讚,說那鄉下來的侍女,竟然不怕生怎麼的,面對一羣官員還能鎮定自若……”
盧繼善正要繼續說下去,老司徒眯着眼睛,老邁的聲音響起書房;
“不簡單吶,他李氏二房的這代家主,雖然年紀不大,卻也是個不簡單的人物。
身邊的侍女,奴僕都是進退有據,規規矩矩,見了一羣官員也不懼怕,一個身份卑微的侍女,卻說出這等高尚的話來,只這一點就能看出來,人家是用心收拾過家族事務的!
大學有云:古之慾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
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
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
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
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
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也。
這修身一事上,你性情穩重,不行惡事,待人志成,做事謹慎仔細,跟着新朝的皇帝十三年,從未出過差池,做的是很到位的,否則你沒有任何可能,坐在倉部司主事的位置上。
這整齊家宅上頭,你可是做的糟糕至極,過去的不再說了,就說你那三個狐媚子一般的妾室,
這幾日裡,我瞅着似乎是忍不住想要犯毛病了,尤其是那個二孃,聽說最近兩三日裡,去給正妻大婦請安,都是拖拖拉拉的,不在正經時辰裡,哼……
你只顧忙着朝廷裡的大事,卻疏忽大意了許多,這家宅內院可也是不小的事情!
若是收拾的整齊了,與做官一道那是要多出許多助力的,按照你十三年的忠心和苦勞,怎麼着也應該是給你個縣子的。
去年新朝的皇帝左邊封幾個,右邊提升幾個,卻每次都偏偏把你弄在外頭,你難道還沒想到內中情由嗎?
這家宅裡頭不收拾利索,就能牽絆的你難以升遷上去,就那畜生的事,耽誤了你多少……”
老司徒本來也是細心教導兒子的,奈何一說到這修身,齊家的上頭,又不知不覺提高了聲音,盧繼善被提起丟人事兒,羞的低下了頭不敢看人。
盧嬌嬌看着苗頭不對,弄不好兄長就要吃教訓了,幾步走到老司徒身後捏着老司徒的肩膀,一邊伺候着一邊撒嬌:
“哎呀阿耶,這不是要教兄長做官的學問嗎,您看看這弄得,您又說跑到哪裡去了嘛,兒看着阿耶又要發那惡火,兒這心裡頭,就嚇得咚咚直跳……”
這老司徒當初的眼光賊毒辣的,覺得盧嬌嬌與去世的閨女有多處相象,結果這盧嬌嬌收拾打扮,又吃的一陣子飽飯,
錦衣玉食之後,竟然與老司徒往日裡的閨女一般無二,惹的那些見過的長輩老人,直呼當真是一個模子磕出來的。
盧嬌嬌也是個孝順人,對老司徒的起居,每日都要關心照顧,惹的老司徒越來越喜歡這閨女了,那是捧在手裡怕化了。
老司徒想到不舒服的地方,正在提高着說話的聲音,寶貝閨女就不依不饒了,老司徒趕緊收住了聲音安慰閨女:
“我兒不怕,我兒不怕啊,阿耶小聲說話便是了。”
安慰過寶貝女兒,老司徒扭頭又看着盧繼善;
“繼善我兒,你擡起頭來。”
“是阿耶。”
“你不要覺得沒臉見人什麼的,過去的就是過去了,做人得往前看,總是活在過去有何意思?
這修身齊家,是要兩邊兼顧的,我的兒你可得記清楚了,齊家並不是說只收拾好內宅就行了,正妻與外頭那些大婦之間的走動,也是很重要的一環。
你那正妻雖說有時候憨了一點,可內心卻是個良善的,又心直口快性情耿直,可別小看了她那個憨,興許就是有人偏偏來吃這一套也說不定的。
你多帶她去參加一些宴會,她一定能交厚一羣過得去的命婦,也能爲你在後方,經營一些你無法出面的事情,你可有想過這些?”
“啊?!”
“阿耶,這能成嗎,她那性格,心裡連個話都藏不住的,兒總擔心她出去說走了嘴,到處得罪人……”
盧老司徒耐着心思繼續解釋;
“你不放出去試試,怎麼就知道不行呢,那尉遲大將軍的夫人,不就是個比她還憨的貨?
動不動就跟個潑婦一樣,你看人家也沒惹多大的禍事,反而還和幾個文官的正妻打的十分火熱。
你爲何就不能放她出去見見世面,天天圈在這院子裡,和那幾個狐媚子鬥氣,不傻都給氣傻了的。”
盧繼善很有些驚奇,阿耶竟然連這種事都能知道的如此清楚;
“阿耶,您在范陽老家養身子幾年,這剛回來沒多久,就能打聽到尉遲大將軍家的事兒了?”
老司徒苦口婆心的開導兒子;
“你別管老夫怎麼知道的,像那些宴會,你以後多帶她出去轉轉,這是老夫的父命,你不可違抗。”
盧繼善恭敬的回答着;
“是阿耶,兒記住了,您知道兒的性子,兒不敢不聽的。”
“嗯記住就好,老夫始終覺得,那崔氏必定能成爲你以後的助力,相信老夫當初的眼光,給你定下的這門親事,老夫當年也是慎重又慎重考量過的。
叫她做我盧氏二房的正妻大婦,老夫可也是左右思量,又和族老們反覆考究過許久的,你若是不信咱們走着瞧。
對了,還有你那三個妾室的事兒,你要是不下狠心去收拾內宅,繼續上下尊卑不分,規矩敗壞,你要到何時,才能養出來李氏二房那種不吭不卑的侍女,和進退有據的下人,你好好仔細想想吧我的兒。”
盧繼善聽了老阿耶苦口婆心的解說,也開始仔細考慮,又想起來李大郎那個侍女的規矩樣,確實叫人羨慕的不行,
可是再想起那三個狐媚可愛的美貌妾室,若是收拾的太過分了,會不會有些太不近人情,頓時又猶豫了……
老司徒一輩子經驗豐富,這又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兒子,盧繼善撅起屁股,老司徒就能知道他要拉什麼屎出來。
這會只看着兒子一會兒咬牙切齒的表情,沒多大一會兒又變得溫柔下去許多,老司徒立馬就知道這寶貝兒子不捨得下狠心收拾後院。
不由得怒火上升,這不厭其煩的教導他做人得道理,這個嫡親兒子哪哪都好,偏偏就是個軟耳朵的貨色,那幾個妖里妖氣的妾室,往往是幾句服軟的話,就能把他弄得五迷三倒,老司徒又氣不打一處來,嚴厲的說道;
“你狠不下心收拾是吧,別叫犯在老夫的手裡,若有一個不對,叫老夫抓住把柄,不是家法打殘,就是變賣到邊塞,給那些軍戶做奴……”
盧嬌嬌看着阿耶說的好好的,又要發脾氣,便再次施展神功;
“哎呀阿~耶,您小點聲說話,您把兒都嚇壞了的……”
“噢,好,好,好,阿耶小點聲,這就小聲一點,我的兒你不用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