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四章;先鋒大將馬十九
李鈺一口氣說完自己的想法,聳了聳肩膀,便開始做那最後的總結;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就只有一條重要之處,儘量叫那些參與進來的世家望族,與那些豪門大戶,心裡暖暖的,感覺朝廷也在爲他們仔細打算,並不是一心一意的想要收割他們的銀錢,如此便是功成。
若是叫人家覺得,咱們處處都在唯利是圖,又尖酸刻薄,就大大的不妥當了,那可不是長久之計。
反正小弟是這樣想的,至於成不成的,還要諸位兄長,仔細商討一番之後,再做決定,好啦小弟也說完了,諸公再議就是。”
盧繼善坐在李鈺旁邊,聽得也是清楚明白,心裡十分贊同李鈺的出發點,但面上卻是緊皺着眉頭,嘴裡唸叨着;
“七貫……可是又要多出來兩貫啊賢弟,這可不是兩百錢的小數目納,愚兄一個人就好決定,這可是每斗酒都要再讓出兩貫啊,若是真的確定了下來,日後,這要有多少個兩貫出去了……”
那劉員外這一次可不敢直接同意了,也跟着猶豫起來;
“縣伯,不是下官小氣,那五貫之利,真的已經是不少了,那些高門大戶,一定會滿意的,這再多讓兩貫出去,會不會太過浪費了些,下官……”
劉員外還沒說齊整,靠在庫房門框上的李鈺,就直接打斷了他的話語;
“不多,多什麼?照我看來也一點不多,他們的利頭大了,朝廷才能圖個更加長久,以後再有什麼買賣的時候,還不是搶破頭來參與?
再說了,他們越有錢越好,他們有錢了,纔會捨得去花錢,捨得去吃喝,捨得穿最好的衣衫絲綢,捨得去享受更多,如此這般進行,他們其他用度,也要增加起來的。
這樣下去不用多久,其他百姓的買賣,也能跟着紅火起來了,這是多簡單的道理,劉員外難道還看不出來嗎?”
那劉員外還想辯論的話語,直接被李鈺的話,語嗆進了肚子裡,無法辯駁。
可不是嘛,富戶們銀錢多了,自然會出手大方,處處撒錢,那其他百姓的日子,當然是也能輕鬆一些的,是以這劉員外有心想要辯解,張了張嘴始終卻無從下手。
雖然劉員外的心裡,也是贊同李鈺的說法,可嘴上卻不敢接那話茬子。
之前定下的五貫之數,還算合情合理,畢竟朝廷不能只顧自己弄錢,而不顧那些售賣白酒的高門大戶,若是不顧別人死活,那豈能安生,那些世家門閥豪門大戶,一旦覺得吃虧嚴重,天知道要捅出多大的簍子?
可這每一斗酒,再多讓出去兩貫銀錢,如此大的事情,在加上朝廷又在緊急用錢的當口,誰敢輕易的答應下來?
萬一陛下不同意,今日誰點了頭,誰就成了陛下的眼中刺,肉中釘,那可是大大的不妥。
劉員外嘴上無法辯駁,又不敢說同意,奈何又被李家縣伯嗆在了當場,無可奈何至極,只得咬着牙關,扭過頭看着自家的郎中;
“郎中,下官不好多說,您看這再加兩貫的事兒……該如何定論?”
盧繼善心想:這不是廢話嗎,你不敢多說,我就敢多說了?
朝廷現在,幾乎是一萬貫銀錢都拿不出來的,聽說後宮裡上個月的例子錢,都還沒發下去呢!
陛下要是不缺銀錢何至於此,至尊紅着眼睛,緊盯着這五糧液的買賣,誰還看不出來了?
三天兩頭的就來倉部司裡,看看庫房裡存放的美酒,傻子也知道陛下是天天盼着這些美酒,趕緊變成銀錢回來的。
你這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就是五貫出來,好歹也是爲了大局考慮,總算也勉強說得過去,可再動一下嘴脣,又要多出去兩貫,真是站着說話不嫌腰疼!
大道理誰不懂,可陛下要的是銀子錢,可不是要你來擺道理的,能否耐着心思聽進去你的辯解,還是兩說呢?
就這倉部司的仙人醉,少說也有兩萬鬥出頭,每鬥都要少它兩貫,一傢伙就是四五萬貫木有了,
衆人自己都心疼的不行,還說國庫空虛的朝廷乎,更別提火燒眉毛的陛下了。
前幾日上朝,戶部一個從五品的同僚,三千七百多貫銀錢,給弄的不明不白就沒了,說不清道不明的,又對不住賬目,
陛下在太和殿上大發雷霆,當場就把他從一個朝廷重臣,給變成了一個白身平民,要不是許多人求情,保不準這會兒,已經在大理寺受刑了……
這一斗五貫的利頭讓出去,盧繼善也是狠狠心,咬着牙才同意下來的,即便這樣,還要想着打發走李鈺,盧繼善趕緊進宮稟報陛下。
想着如果費一番功夫,仔細分說情由,那開明的聖主,估摸着也能聽進去,想來是能說通的吧,可是你再讓兩貫出去,誰他孃的敢答應?
本來今日商量的皆大歡喜,都心情很是不錯,可這李大郎一句話就又把歡樂的氣氛,給搞得緊張無比,鬱悶至極的盧繼善,擡起頭看向自己的六個心腹手下。
劉員外站在盧繼善身邊,藉着寬大衣衫做掩護,偷偷拽了下盧繼善的衣袖,盧繼善也不吭聲,再看向其他人。
之前說話積極的鄭員外,不動聲色的打了一個不能答應的眼色,那行事謹慎的王主薄,看着李鈺沒在意這邊,只顧看着庫房裡的木架,趁機趕緊狠狠的搖了搖頭。
剩下的三個也是各有千秋,總之六人都不敢主張如此,再看剩下的那些,跟過來那十幾個六七品的官員,全部整齊的低下頭,沒有一個敢和盧繼善對視的。
廢話~都是老油條了,這兩貫銀錢倒是不多,問題是以後,天知道會有多少個兩貫出來?
陛下缺錢的事兒,又不是啥秘密,那可是天下人皆知,現在是恨不得拆房子,賣樑柱。
在這個要緊的節骨眼兒上,多一事還不如少一事,能不說話,能不表態最美,儘量還是裝個傻子,聾子爲妙。
衆人不約而同的擺出來一副相同的姿態~我等什麼也沒聽見,啥也看不懂,就是個沒用的廢物,憨貨,郎中您還是問別人吧。
衆人心裡比誰都清楚,這個時候誰敢嘴癢,多說幾句扯淡的話出來,指不定再過幾天,就得回老家種地了。
盧繼善心裡再贊同李鈺的說法,這回也不敢一錘定音,只得打個馬虎眼,轉過身來看着李鈺;
“賢弟這是看什麼呢?”
“哦,小弟在看這仙人醉,那五糧液已經比濁酒厲害了十倍不止,沒想到,這仙人醉卻是更加厲害,當真是神奇無比,同樣的穀子,釀造出來的物事卻是截然不同。”
盧繼善順着李鈺的話茬子就跟了下去;
“可不是嗎,那日我在杜尚書的府裡,不知不覺的就人事不省,我家阿耶還有些不信,竟然有如此厲害的美酒存在。
說起來這仙人醉了,愚兄終究不過就是個凡人,難受口舌之慾,欲想問賢弟討幾杯仙人醉吃,咱們今日的晝食也好盡興幾杯,不知賢弟可否再大方一回?”
李鈺爽快的答應了下來,看着跟進來身邊的兩個壯漢;
“這有何難,馬十九,你跑一趟腿,回去大將軍府裡,拿一罈三十斤的仙人醉,去那什麼酒樓裡等着。”
“是家主,小人立刻去辦。”
李鈺看着盧繼善說道;
“兄長,咱們晝食在哪個酒樓用來着,小弟又給忘記了。”
站在自家郎中身邊的劉成功立馬接口說話;
“縣伯容稟,是在皇城門外,八百步之處,朱雀大街路西的門臉房,最大那間酒樓,萬和酒樓。”
李鈺點點頭,又看着自己的奴僕吩咐;
“你回去以後,把仙人醉帶上三十斤一罈,今日的晝食,我與諸位兄長吃個痛快。
再另外拿出五糧液一斗裝的十壇,仙人醉一斗裝的十壇,去劉員外說的那個酒樓等待。
告訴那掌櫃的,三十斤的仙人醉,放入盧家兄長定好的雅間裡,其他美酒,便託付在他的酒樓裡售賣,不過,要等待我前去之後才能賣出。
今日就先售賣一次仙人醉,試試長安城裡富戶的反應,記住,回大將軍府之後,找個能說會道的,跟你一塊兒前去,把咱們得仙人醉,仔細的誇個明白。
且要重點說明,那就是前幾日,在杜尚書府裡,陛下與那些文武重臣共飲的神仙佳釀。”
那被吩咐的奴僕馬十九,中氣十足的回話,聲音十分洪亮;
“是,家主放心,俺家四兄這次也跟着家主來了長安城,他是個最會耍嘴皮子的,適合這個差事。”
李鈺聽得呵呵一笑;
“呦呵,還最會耍嘴皮子,正好曾貴那傢伙最近不在身邊,告訴你家四兄長,好好的賣弄,
要是真的能說會道,以後就跟在我身邊做個跟班的,不過可要身材高大才行,小雞一般的弱小,我可是不要的。”
李鈺這話說完,那奴僕馬十九興奮的滿臉通紅,那些什麼朝廷的大事兒,在他眼裡不值一提,
他也不懂更不想聽,對馬十九來說,能不能進府裡當差露臉,那纔是第一等天大的事情。
這次家主來長安城裡,提前在莊子上挑選護衛隨從,馬十九的阿耶,跟在糧倉大管事手下當差多年了。
與馬大管事又同是家生子十九大姓~馬姓的同族兄弟,因此求的大管事出面,給安排了兩個隨從的名額,這馬十九與自家四兄長一塊兒,美滋滋的進了府裡當差,可把兄弟兩個樂呵壞了的。
他總覺得自己排行第十九,剛好和李氏家生子十九大姓,是個一樣的數,鐵定最是吉祥的,沒想到果然如此,還真是一步登天,進了府邸當差,長足了臉面。
今日被府裡的前院管事李義看重,安排過來跟着家主,出門長見識,心裡一直舒服的不行。
沒想到如此幸運,這會自己不過就多說了幾句話,家裡的兄長弄不好就要做家主的跟班了!
自己家裡要是能出個貼身跟隨家主的跟班,那可是相當榮耀的,有自己開口說好話,推薦兄長的功勞在裡頭,將來跟了家主的兄長,一定能想辦法求的家主,
把自己的兩個兒子,長大之後也弄進府裡混個差事幹幹,這等美事兒,想想都刺激的不行。
這會兒聽見家主問話,不要那些弱小的,馬十九拍拍自己結實的胸脯子,朗聲回話;
“啓稟家主,咱們家生子十九姓氏,都是從隴西跟過來的,很少有那弱小不堪的,都是人高馬大,
我家四兄比小人還高半個頭呢,肩膀上扛着兩石的粟米,照樣能行走如常,跟着家主做個護衛跟班,那是再好不過了。”
一羣文官聽見這主僕二人的對話,直聽得嘶啞咧嘴,好傢伙,這狗熊一般的野人,已經夠壯實了,
他兄長比他還威猛,還能扛着兩石的穀子行走如常,那可是兩百四十斤的分量納,真他孃的都是一窩野人……
李鈺看着一米八的馬十九,心裡猜測比他還高半個頭,估計也有一米八五了吧,關鍵是能扛兩百多斤東西走路,
這個可是大大的關鍵問題,天生怕死的李鈺,恨不得弄他一堆壯漢,天天跟在身邊貼身保護,當然力氣越大越好了,李鈺高興的說道;
“不錯不錯,能扛兩石,你呢你說說你能扛多少穀子。”
那正要離開的馬十九,見家主問自己能扛多少,很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回家主的話,小人從小身子就不好,害過好幾次病,力氣也是不行,比不得家裡幾個兄長,只能扛一石再小半,再多就沒辦法走路了。”
盧繼善老家也是北方的,家裡的奴僕也是身子高大,對北方人的個頭力氣,知道的多一些,所以聽了這話也不當一回事,他是覺得這很正常。
可是這院子裡站着的文官,多是中原人,關中人,看着這大個子一身的腱子肉,那胳膊都快趕上自己腿粗了,還說自己身子骨不好,能扛動一石多穀子,還是丟人現眼的事情,一衆文官都是震驚的目瞪口呆。
這些人在心裡立馬就開始噴了起來,真他孃的人比人,氣死個人,這種憨貨還屬於身子骨弱小的,到底叫不叫人活了還……
李鈺聽這馬十九說也能扛動一石在小半,也非常滿意了,點着頭誇獎起來;
“能扛那些也不錯了,你小時候身子不好,比不過兄長也是有情可原,不過只要多吃些羊肉,再多喝些羊奶,好好鍛鍊鍛鍊體魄,
就是趕上你兄長也不成問題的,好啦,趕緊回去拿酒,莫要耽誤了我的事情,今日的差事,你們兄弟倆要是辦的好我都要了,以後都跟着我就是。”
馬十九聽了這話,有些受不了接二連三的刺激,兩隻胳膊開始打顫,強忍着激動的心情,彎下腰;
“是,家主放心,俺和兄長一定把咱們的仙人醉,仔細的給那掌櫃的說個清楚明白,再給那些去吃酒的客人們多多說話,把咱們得仙人醉,誇上天去。”
李鈺很是贊同的點頭;
“不錯不錯,舉一反三,還是個有些智慧的,去吧!”
“是。”
馬十九答應過後,退後三步轉身而去,等出了院子,拐出了倉部司那大門,馬十九纔敢擡起衣服袖口,擦拭着頭上的汗珠。
他心裡很是有些着急的,方纔他咬着牙說了平生第一句瞎話,而且還是跟家主說瞎話,此時的馬十九心裡七上八下的。
他根本扛不動一石半,他只能扛個一石出頭的樣子,真扛一石小半,他走不了十幾步就扛不動了。
一心想着好好表現,想要留在家主身邊的馬十九,撒了個彌天大謊,謊報軍情說自己能扛一石再小半走路,雖然家主很是歡喜,可是此刻的馬十九,心裡咚咚直跳。
若是家主晚上叫他兄弟兩人,扛着穀子在大將軍府裡,當場驗證,他兄長是不害怕的,可他馬十九立馬就要露餡了。
這和家主說話,虛實不分,故意撒謊,可是要被李管事打板子行家法的,弄不好打完板子還得趕出府們,這可如何是好?
阿耶老說做人不能太過貪心,這話果然不假,自己進了府裡當差已經是多少人都要眼紅的事了,還妄想着,再進一步要當家住的貼身跟班?
這下好了,要是今夜家主當場查看,非得立馬露餡兒不可,若是因爲說瞎話被趕回了家去,可如何跟家裡人交代?
阿耶和阿孃最近正在興頭上,正因爲兩個兒子同時進府的事,在鄰居們面前得意非凡,若是自己這個時候被趕回去……那還不把阿耶當場給氣死過去……?
心事重重的馬十九隻顧埋頭走路,憂心如焚的他忽然想到家主方纔的話,多吃一些牛肉多喝一些羊奶就能身子骨壯實,還能趕上兄長呢,可是自己家裡就是個普通的家生子門戶,哪有羊肉給你可勁兒的吃?
唉……
長嘆一口氣的馬十九,狠狠的甩甩頭,驅趕走心中的不舒服,出了皇城,騎馬離開……
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