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到底該怎麼浪纔對
司徒雲砂看李忠說人情的事情徹底成了,這才笑着說了一句;
“郎君,柳大統領對待手下兒郎,算得上盡心盡意,是個厚道的,又對咱們李氏忠心耿耿,阿郎當初的眼光,當真是厲害至極!”
李鈺點着頭悠悠然開口說道;
“不只是他,所有人都得這樣,對人待事必須厚道,踏實,要是人心盡失,則百事難成。
若是厚德載物,待人以至誠,不使奸詐,則事事順利,這不只是天道,也是爲人的根本。
奈何許多世人偏偏本末倒置,處處都不想付出厚道,又夢想着順心如願,豈不知萬丈高樓平地起,基礎最重要,
你不一點點積累付出,卻只想着回報,與收穫,同時進賬,無疑是癡人說夢,竹籃打水。
最容易忽略的,往往就是最重要的,比如對人以厚德載物,待人誠懇厚道,行事踏實認真,對父母恭敬孝順,這都是善,
平日裡爲善,一點一滴,雖然不起眼,卻能匯聚成河,勢成之時,便是水到渠成,
去順應天意而爲,就是乘勢而起,借天之力爲己用,功到自然能成也。
逆天行事,與大道抗衡,終究要自食惡果,這就是,善惡到頭終有報的內中情由。
你們日後處理後院之事,講規矩的同時,也要兼顧善良爲本的道理,對下人儘量多一些良善之舉,
總會有好處的,不要拿下人當豬狗看待,那是蠢材的行爲,智者豈能爲之?”
“是。”
“是。”
王可馨,司徒雲砂,非常開心郎君能說出這種話出來,首先說明郎君將事務的本質看的通透,乃是大智慧也。
其次,這番話等於是教他們以後,如何處理內宅後院,家長裡短了,有着非凡的意義。
三人又聊了一會,有下人進來來報;
“啓稟家主,祠堂那邊已經準備妥當,所有管事都已經到位,十九姓氏的族長,也都落座,只等家主前去。”
李鈺擡起屁股,整理了衣服,這才說道;
“走吧,你二人也隨我前去祠堂。”
“是,家主。”
兩女跟在李鈺身後一步,一衆侍女下人,再落後兩步,衆人大步而出府門,往後頭的祠堂重地前去。
距離祠堂還有數百步之遙,就已經是人山人海了。
看到府裡的郎君前來,所有人都讓開一條道路,李鈺帶着微笑,和路上的百姓,親切的打着招呼;
“今夜真是辛苦大家了,大半夜的,將所有人吵醒,罪過罪過。”
人羣裡一個身材結實的黑臉漢子,興奮的扯着嗓子;
“郎君何必如此,賊人來犯就當壯男盡出,打死他們,看以後誰敢來咱們幾個莊子裡放肆?”
旁邊的莊戶都是大聲贊同,熱鬧的不行。
“就是就是,劉七你說得對,來一個打殺一個,來兩個打死一雙,叫天下人都知道,我藍田李氏可不是好欺負的……”
李鈺不用猜,聽後面人說話的口氣就知道,那是李氏的家生子奴僕……
聽說要大開祠堂,李家莊本莊的男女老少,都來了許多。
天才剛剛亮,所有人都是一臉的笑容,彷彿打死那幾個賊人,不過是幾條該死的野狗而已。
正在前行的李鈺,突然停下了腳步,看着人羣前頭,一個十八九歲上下的小夥兒,又看看旁邊站着那個容貌較好的中青年婦人,開口說道;
“劉家娘子,近來可好?”
那劉家的婦人,儘管人堆裡很不方便,還是勉強福了一禮;
“有勞家主掛念,臣妾一切都好,見過家主。”
李鈺伸出一隻手,扶住了那婦人;
“不必多禮,也不需過度自卑,日後更不用以臣妾自稱,家生子也是人,也有生存的權利,再說我又不會奴役你們,何必妄自菲薄。”
那劉娘子說話不吭不卑,出口成章,像是有些個學問的;
“臣妾不敢,自古以來都是禮不可廢,長幼有序,貴賤有別,臣妾怎敢自大狂妄。”
李鈺十分高興的誇獎道;
“不錯,不錯,難怪你當年能做到後院大管事十年之久,到底是進過祠堂的人物,果然是規矩嚴謹,連說話也是章法具備,
就說你教出來的鐵蛋,雖說剛剛成男,做事卻極爲用心,是個很踏實的,在釀酒作坊二十八個管事裡,也排在前頭,此大善也。
當年阿耶叫你轉爲負責,府裡的那些婆子,雖說也是重任,卻是有些委屈你了。
我心裡頭都清楚的很,你不但沒有怨言,卻還將府裡的婆子們,帶的規規矩矩,差事做的是一絲不苟,很好,很好。”
這劉家娘子,當年沒有任何過錯,只是不招上代家主喜歡,才從大管事的身份,驟然降落,成了管理婆子的頭頭。
身份地位,還在這新任大管事林容娘之下,怎能不委屈,
這會兒見新一代的家主,終於爲自己說了句公道話,瞬間就勾起了往事,滿眼的淚痕,順着臉龐就滑落下來,劉家娘子哽咽着說道;
“奴婢謝家主認同,奴婢所做也是分內之事,當不得誇獎,也認命了,以後還會繼續做好差事,爲家主分憂。”
李鈺用很小的聲音,湊到劉娘子耳邊說道;
“天道酬勤,你不會做無用功的,好好辦差,那位置,遲早還是你的。”
李鈺就着攙扶的姿勢,順手捏了一下劉家娘子的手做暗示,又打了個你自己放機靈點的眼色,這才帶着衆人揚長離去。
看着離開的家主,劉娘子含着淚的雙眼,又冒出了精光,趕緊擡起袖口擦了淚痕,有些很是後悔,方纔一定是哭花了妝的……
旁邊的黑大個兒,鐵蛋小聲問道;
“阿孃,郎君都跟你說了些什麼?”
鐵蛋的阿孃又恢復了嚴肅的表情;
“你一個孩子家的,打聽大人的事作甚?
只管一心做好你的差事,可別忘了,你這差事,還是家主看在我委屈的份上纔給你的,
得來不易,你看其他作坊的管事,哪個不是老成持重,又都是十九姓氏裡的大戶。
多少人都對你剛成男的年紀,就佔據了一個管事的位置,憤憤不平,你若是再不當心,遲早像我前幾年一樣,被奪去了位子。”
“阿孃放心,我會努力做好,不叫人挑出毛病,等再做些年頭,兒也和那些管事們一般,老成了許多,這位置,自然就能坐的穩穩當當了。
只是兒還有句話一直想說沒機會,就我做管事這幾個月,也聽了許多傳言的,阿孃你當年就是不活套,才招惹的阿郎不喜歡……
你看現在郎君身邊的,哪個不是嬌滴滴的樣子,郎君都稀罕的不得了呢。”
劉家娘子彷彿也想起來,自己以前總是板着個臉,確實有些不太妥當,不過嘴裡還是硬撐着;
“是嗎?可我那些差事辦的,從來不曾出現一絲差錯……”
鐵蛋也是着急的不行,怎麼犟成這樣呢,鐵蛋又用很小的聲音湊過去說道;
“阿孃你沒看那大管事的位置,從你退下來之後,一直空了好幾年,可那林五的女兒,在郎君面前,就浪那麼幾下,
立馬就升了上去,坐了您之前的位子,以前空着沒人,阿孃你還有機會東山再起,這回有林小娘上去……唉……您想再奪回來……
本就已經難如登天了,您要還是這樣固執,能掙過那林小娘?怕是永遠也奪不回來了?”
鐵蛋的阿孃,很有些不服氣,冷哼了一聲;
“哼,她知道整個府邸的子醜寅某?
乳臭未乾的女娃娃,能知道如何平衡府裡兩百多的下人?
她知道十九姓氏,哪些是哪家的?
不過就一個臨時得寵的外人而已,那位子可不是她一個外人就能坐長久的,遲早還得給我還回來。”
劉氏說話非常堅定,似乎心裡已經有了定數一般。
鐵蛋有些疑惑的問道;
“阿孃,可是方纔郎君給你許諾了什麼?”
“你打聽這些作甚,好了,好了你看熱鬧吧,我得回去睡個回籠覺,聽後院的百合說,郎君說的,多睡覺,女人會容顏不老。”
劉娘子一句話沒說完,就開始往人羣外頭擠過去。
留下啥也沒搞明白的鐵蛋,不停的抓自己的腦門……
劉氏一邊往自家新宅走,一邊心裡嘀咕;
難道阿郎當年,就是因爲我太過古板,才從來不讓我伺候入寢一次?
最後還生生的把我從大管事的位置上給趕了下來……
唉……也不知那林小娘,到底是怎麼發的浪,才哄的郎君那般開心,又對他言聽計從。
方纔還戴着那麼大的金釵,扭着屁股去祠堂,唉……浪幾下就能奪了自己的位置?
還得了本該屬於自己的大金釵,真真是叫人琢磨不透呀……
郎君剛纔也說了,好好辦差,那位置遲早還是自己的,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能還給我呢?
要不……我也學學那鄒淑儀,瞅準機會,往郎君的榻上鑽幾回?
想到這裡,劉管事也是七上八下,一會想着,自己比那鄒淑儀也沒大幾歲,
一會又覺得,不如鄒淑儀皮膚水嫩,直把個曾經的後院大管事弄得,喜憂參半,不知到底該如何行事,左右都是煎熬……
李鈺帶着衆人,一路和百姓打着招呼,來到了糧倉對面的李氏祠堂門口。
除了李義,王可馨,司徒雲砂跟着進去,其他人都停留在了祠堂大門裡邊站住不動。
這李氏祠堂自然有他的規矩,除了各大管事,就是十九姓氏的族長才能進去了。
李義若不是需要進入伺候,一個二管事的身份,是絕對不可能有資格進去的。
這李氏祠堂,是第一代家主來了藍田後修造而成,沒有多餘的房間,只有一個院子,正堂裡一座寬大的廳堂,兩邊各有廂房三間。
快速走進了祠堂的大廳,李鈺朝最上頭的族長位置緩步走去。
中間左右兩邊,是各大管事的位置,已經全部到位,兩排管事的後頭,是十九姓氏,家生子族長的位置。
最上頭族長位置的右手旁邊,今天多出來兩個椅子,一共三把椅子並排放着,容娘作爲後院大管事,佔據了其中一個,端坐其中。
今日與以往不同的是,又增加了八個位置,兩邊十九姓氏族長的再後頭,各加了四把椅子,坐着彪悍的八個老府兵,個個神采奕奕。
李鈺沒有進來的時候,祠堂裡的衆人,坐的一絲不苟,當李鈺一隻腳誇進正堂的瞬間,所有人都站了起來,整齊的問候;
“見過家主。”
“見過大族長。”
李鈺一路不停的點着頭,算是和衆人打過了招呼,徑直走到正中間,那張鋪着虎皮的大椅子上坐下,這纔開口說話;
“諸位都坐吧。”
“謝家主。”
“謝大族長。”
得了准許以後,所有人這才陸續坐下,端端正正,不動如鬆,特別是第一次進來祠堂的那些,更是嚴肅的不行。
容娘,王可馨,司徒雲砂,三人都是第一次進來,並排坐在李鈺右手下頭,三個人眼觀鼻,鼻觀心,毫無雜念,內心卻激動無比。
林五今日,依然是坐在了最後一個大管事的位置上,心裡也是有些激動的不行,作爲一個府外的莊戶,他能走進李氏祠堂,這可是相當厲害了。
鄒淑儀比林五更加開心,因她非但不是家生子,且還是一個女人家的,卻坐在了東邊第二個位置,緊挨着柳萬泉旁邊,在這李家五個莊子裡,可是榮耀無比的。
她最是感慨萬千,曾幾何時,她不過就是個沒人管,沒人問,又沒人心疼的窮寡婦而已,日子過得可憐兮兮,一年到頭也吃不起一頓羊肉。
如今卻混的風生水起,高高在上的,做了農耕大管事,鄒淑儀眼角的餘光,看着祠堂那雄壯的大門口,幾百上千隻眼睛,盯着正堂裡的這些大管事。
鄒淑儀坐在劉萬泉身邊的,第二大管事的位置上,內心裡怦怦直跳,儘管坐着的姿勢,僵硬的有些難受,她卻還是不敢亂來,保持姿態,渾身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