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李世民正看尚書省遞上來的摺子,冷硬的眉峰漸漸舒展開來。
“此次災情雖然來的突然,但幸虧太子及時募籌了足夠的欠款,短短數日便已經安置了大半流民,免了百姓寒冬之苦,朕總算是鬆了口氣。”
“呵呵,天子洪福,庇佑大唐,臣爲陛下賀!”一邊的房喬悄無聲息的送上一句馬屁。
李世民哈哈大笑,“都說房相爲人清正,剛直不阿,豈不聞也會說些這等溜鬚之語?”
房喬老臉上堆滿了笑意,“大唐百姓安居樂業,本就是臣最大的渴求,太子殿下心憂百姓一心爲民,眼下既解決了陛下燃眉之急,自是有儲君之相,所以老臣爲陛下感到高興。”
李世民眉頭擰起,神色似有不悅,雖說太子最近表現的不錯,但終究性子怯懦,他猶自不甚滿意,反倒是魏王李泰,他心屬已久。
“房相覺得,等朕歸天之後,太子能當得起這九五之位?”
房玄齡面色微變,“臣該死,陛下洪福齊天,百歲可餘……”
頓了頓,繼續道,“太子乃國之儲君,社稷所在,有陛下和孔師的教導,加上天資卓越,仁德寬厚,自有明君之相,老臣爲陛下賀。”
李世民有些無語,醇厚正直如房相,竟然也有變壞的一天,整天這個賀那個賀,定然是被長孫那老狐狸引誘的。
李世民輕嘆口氣,右手輕輕敲擊着几案,發出一陣不疾不徐的悶響。
“你覺得……青雀如何?”
房喬聞言面色驟變,怦然跪地,“陛下,太子乃社稷之本,國祚之根,向來牽連甚多,切不可輕易動搖啊,若是亂了國統,怕是要出大事的……”
李世民有些不悅,我就這麼隨口問了一嘴,你大驚小怪什麼?
不過他也知道,房喬的心並不在哪個皇子身上,也自不可能輕易站隊,他之所以說這些話,不過是爲了維護大唐正統國儲而已,並無私心。
朝中臣子衆多,但能無此毫無顧忌的擁護大唐正統的,滿打滿算也就房喬和魏徵兩人了。
像長孫那樣的老狐狸,和那羣夯貨武將,向來高高掛起事不關己,從來都不體察朕的心思,哼,混賬東西……
想想那位素有才學,又鋒芒畢露的四皇子,李世民還是有些不甘心,“青雀向來聰慧,尚有才學,爲了解決雪暴災情,也募籌了不少的銀錢,而且性情溫和謙遜,最近潛心編撰文書,欲幫朕化解世族門閥的禁桎……”
李世民忍不住要給李泰點個贊,在衆多皇子之中,也唯有老四青雀能揣摩到自己的心思,幫自己分憂,恩,就是胖了些,略有損皇家儀度……
房喬還想說什麼,被李世民揮手打斷,“放心吧,有些事朕懂得,若沒有這等分寸尺度,如何當得起大唐的國主!”
房喬張了張嘴,不說話了。
就在這時,內侍王德躬身走了進來,欲言又止。
“何事?”
王德壓低聲音,略有些擔憂的說道,“陛下,魏王殿下在添香樓,和人打起來了!”
“嗯?”李世民眼皮跳了跳,覺得臉上有些臊得慌,剛剛自己還大言不慚誇獎青雀謙遜知禮,醇厚溫和,這會怎的就跟人打起來了,還是在添香樓這等煙柳之地……
房喬嘴角咧了咧,瞧瞧,這就是你一直自吹自擂的四皇子青雀,什麼溫和寬厚,謙恭仁德,不過是在你跟前裝模作樣而已,哼哼,跑去添香樓這等地方與人鬥毆,這等人,何來資格當大唐的儲君,相比起來,自家那逆子遺愛,堪稱人子表率……
“回陛下,和魏王殿下一起的還有樑國公家的小公爺房俊,似乎是房俊小公爺言談失了分寸,略有犯逆之嫌,嗯,跟魏王殿下動手的,有盧國公府的小公爺程處默,英國公府的小公爺李思文……”
房玄齡只感覺雙腿一軟,後半句他已經聽不進去了,耳邊只回想着兩個字,繚繞不斷。
犯逆……
……
添香樓已然一片狼藉,打出火氣的程處默李思文等人,已經顧不上對面是誰了,砂鍋大的拳頭瞅準了臉,瞅着冷子便錘。
因爲是過壽辰的緣故,所以幾位少爺並沒有帶侍衛,所以人數上略顯不及,但真打起來,反倒全面壓制了對面。原因是對面雖然有房俊帶來的侍衛,可那些侍衛也知道對面幾位爺的身份,要是真打壞了,怕是要被扒皮抽筋點天燈的,所以忍着對面的拳頭,只顧着照顧好自家小公爺了,完全沒有和對面硬剛的勇氣。
被程處默抽空來了一電炮的房俊氣得跳腳,奈何自家侍衛攔着衝不過去,只能狠狠的踹侍衛兩腳。
最慘的是魏王李泰,混戰開始之初,還有人刻意避免和他起衝突,但隨着兩方火氣越來越盛,已經沒人管對面是誰了,李泰身形肥胖行走不便,踉蹌幾步就被撞到,只能抱着腦袋縮在角落,一邊怒罵一邊求饒。
角落處,侍女小星攥着小拳頭鼓着勁,時不時朝着空中揮動兩下,小虎牙齜開,像一隻護食的小奶狗。
“打他,打他的臉,對,再來一下……”
“小心右面,對,你踢襠啊,哎,笨蛋……”
李業默默退後了兩步,將瓜子抓在掌心,悄然夾緊了雙腿。
很快,添香樓的大門被人從外面撞開,一個穿着官府的中年男人衝進來,帶着坊內武侯公差橫插在衆人中間,等瞧清楚打架的都是什麼人的時候,頓時面色一垮,活像吞下了綠頭蒼蠅。
“各位小公爺都是功臣之後,何故如此不顧儀態……”幾人繼續抱在一起撕扯,沒人理他。
“各位少爺,某是刑部侍郎張楚志,還請看在某家尚書薄面上,莫要再動手了……”還是沒人理他,一聽是刑部的人,反倒是打得更兇了。
刑部尚書不就是李道宗嗎?某家熟,不怕。
幾人推推搡搡,也不知誰掄起拳頭,朝着張楚志眼窩來了一電炮,直打的這位刑部侍郎眼前發黑。
張楚志怒了。
“他媽的,一羣混吃等死的敗家玩意,仗着父輩餘蔭爭風吃醋打架鬥毆,正事幹不出半點,淨特麼給老子添亂,特麼誰再不住手,都給老子全部拷回去!”
下一刻,打架的兩方動作戛然而止,互掐在一起的幾十人同時頓住,仿若機械木偶一樣緩緩轉頭,看向張楚志。
“你剛纔,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