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古斯帶領的三十六騎在敦煌城外已遊擊了半個月,他已吞噬了近百人,其中還有數十個修士。本來就雄壯的軀體如今看起來就像巨石雕塑的一般,每一塊肌肉都帶着讓人眩暈的力量感。他身後的三十六名騎士也是如此,除了肉體的爆發力,這些戰士最大的收穫還是那已經成形的神識。
他們的五感被上升到了超越修士的程度。白虎軍中的修士或者在修爲境界和靈力上要超越他們許多,但在神識修爲上卻已無法與他們相比。從一開始,李道玄就爲他們塑造了一個修行神識的基礎,這幾乎是完全不同於天下修士奉爲真理的修行套路。隱隱已把握到了道心的奧妙。
所以白虎軍團的修士對上這些魔神,都是一籌莫展,他們的功法威力若真能擊中這些高昌人,或者也能改變戰局,但強大的神識下,烏古斯的騎士總是能提前一步躲開他們的圍殺。這羣高昌騎士嚴格的執行了李道玄的命令,圍繞着敦煌大營的白虎軍展開了騷擾,他們甚至脫去了身上的盔甲,也拋掉了武器,帶着數百匹崑崙仙馬赤裸而戰,其速度與機動性達到了讓人瞠目結舌的程度。
白虎軍大營中的陳慶之還在思考,他手下僅剩的三名折衝將都已帶軍馳援玉門關和陽關,西州府的安西軍也隱隱圍住了西域通往瓜州的各條商道。對於外面騷擾的李道玄的軍隊,陳慶之只有一個命令:“五十丈用箭,三十丈修士擊之,十丈內即退!”
陳慶之的命令是在那帶傷的秦寶瓊回來後製定的,敦煌大營僅剩下的一折三千軍馬和三百修士完美的執行了大將軍的命令。
這是一場古怪的騷擾戰,當高昌人的快馬出現在百丈外時,白虎軍的騎士就拉滿了弓,他們射出的箭支,十支中就有一支破靈箭,而且放出破靈箭的時機毫無規律,這也是烏古斯的高昌騎士最爲忌憚的攻擊方式。
他們的神識無法辨別對方射出的箭支到底是不是破靈箭,有好幾次,烏古斯就差點被那怪異的能穿過強大肉體直接對丹海造成損傷的箭擊中。
在這種情況下,烏古斯會嘗試着將三十六騎分開來,一方誘敵,兩翼襲擊。但當兩翼騎士撲到的時候,不過三十丈距離內,白虎軍團的修士就會閃現出來,排成緊密的陣形施展各種遠程功法。那也是唯一能擊傷高昌騎士的戰鬥方法。
這個時候,烏古斯就會率領最爲強大的十名戰士,下馬徒步進擊,他們依靠雙腳的力量,速度可以短時間內衝破極限,快速衝向修士。一般到這個時候,白虎軍的修士和軍馬都會快速的撤入大營中。
於是這種拉鋸戰已持續了不知多久。陳慶之自思考中擡起頭,望着一幫臉色黯淡的秦寶瓊說道:“這烏古斯的資料你已看過了,有什麼想法?”秦寶瓊搖搖頭:“大將軍,我是個粗人,只知道烏古斯是高昌貴族,曾被安西監軍當衆切斷了舌頭。”
陳慶之臉色有些冷峻,搖頭道:“吾不是問這個,寶瓊你沒有發現這烏古斯是越來越狡猾了麼?”他說着手指摩挲着大案上的沙盤正在重現這半個月來數十場對戰。秦寶瓊也是看着沙盤,若有所悟道:“這烏古斯確實是高昌的一位勇士,但從未聽說過他精通兵法,這半月來幾場惡戰,有好幾次我們都將他們引到口子裡了,卻在關鍵時候被他們逃脫。”他說着自然就想起了樓蘭中所見的那女奴吞噬的場面,不禁轉口道:“莫非這魔神吞噬咱們的人,還能將他們的所想所得都能吸收麼。”
秦寶瓊靈機一動間已摸到了烏古斯所修習的北冥功的秘密。
陳慶之不動聲色的自案下拿出了一張卷軸,他微微展開,輕聲道:“迴天種魔大法的秘密,崑崙的師兄已將天閣中的記載傳給了我。但我想李道玄這魔頭煉製出來的這羣瘋子,必然有一種能吞噬神識的功法。”
秦寶瓊一愣:“何爲神識?”陳慶之笑了:“神識爲何物那是很多修士前輩都說不清的,你只需知道,這神識也是有好有壞就是了。”他說着拍拍秦寶瓊的肩膀:“寶瓊,你隨我來。”
白虎軍大營的西方,有一間新進建造的巨大的沙屋,那是由戈壁黃沙混馬糞堆砌起來的大屋子。陳慶之帶着秦寶瓊走到大屋之前,輕輕推開了門。
對於這間大屋子,秦寶瓊也曾窺視過,但其他折衝將帶人離開後,這裡便成了禁區。他好奇的向裡面望去,就看到數百衣衫襤褸,雙目發白的怪人東歪西倒的躺在裡面。
陳慶之手指這些人低聲道:“這些便是我對付李道玄手下這幫瘋子的絕妙之法。”秦寶瓊有些不懂:“這些看起來目光渙散,又如大病初癒的人有什麼厲害的地方?”
陳慶之指點道:“這些人都是崑崙山地樓中的得來的,如今崑崙各位師兄爲爭宗主之位爭得不亦樂乎,吾再三懇求之下,太一派的長老們才同意將他們送給咱們用。”
陳慶之說到這裡微微停了一下,沉聲繼續道:“他們都是崑崙宗多年煉製下來的藥人,在地樓中歷經各種摧殘,神識中都帶着毀滅與破散,如果李道玄手下的瘋子們吞噬了他們,你說會是什麼一種情形。”
秦寶瓊慢慢有些懂了,他轉頭看到一個所謂崑崙地樓的藥人忽然跳了起來,死命的抓着自己的頭髮,一縷縷的扯了下來。在一陣不似人聲的嚎叫中,那藥人的瘋狂行爲引發了其他人的瘋狂,沙屋中頓時一陣血腥味兒涌動出來。
嘭的一聲,陳慶之關閉了整個大門,緩緩道:“自從寶瓊你回來後,我就一直在想着高昌人的詭異之處,終於想到了這個法子。李道玄自以爲掌握了這門逆天魔功便能縱橫天下無敵麼?他卻忘了任何魔功都有其不足與破綻。這羣瘋子的吞噬之法,最大的破綻便是貪婪,貪婪的吞噬力量,卻不知吞噬的到底是良藥還是毒藥!”
秦寶瓊躬身道:“大將軍運籌帷幄,屬下願請命帶着他們誘惑那羣高昌人。”陳慶之擺擺手:“現在不是時候,如今玉門關和陽關已被大軍圍住,西域觀望的各國都無法進入樓蘭境內,李道玄以已斷了外援,再等兩日,等到雲州的府軍修士也到來時,咱們就擺軍南行,直搗樓蘭!”
秦寶瓊微微一愣:“大人這一次攻打樓蘭,是要全部動用修士麼?”陳慶之微微擺擺手,擡頭看着天空沉吟起來,等到他想清楚了一些事情,才低頭對秦寶瓊笑道:“世事變化總是難以訴說,百年前大隋最盛的時候,遠征高麗的大軍還主要是凡人軍士,那時候的修士沒一軍中不過數十人。如今呢,十年前大唐軍中的隨軍修士就達到了每軍數百人,而自洛陽五行禁制打開,進入修行的門檻更加簡單,吾相信不用三十年,大軍對戰沙場,便是修士決戰大地的情景了。”
秦寶瓊被他的話說得有些發呆,腦海中暢想上萬修士對戰的情景,不禁臉色不安起來:“大人,要是真有這等情景出現,十萬修士大戰起來,豈不是把天地都擊穿了?”
陳慶之帶着詫異之情看着秦寶瓊:“沒想到你連這一點都能看到,那是不錯的。自古以來修士的力量總是被平衡在一個微妙的狀態,這也是崑崙太一宗門的長老們都念叨的事,吾只是說了一種可能,至於到底會不會出現這種情景,卻還是未知之數呢。”
烏古斯終於帶着騎士們退走了,最近幾日他總感覺身體有一種不安的波動,就像丹海內有一股火隨時要燃燒一樣。眼看日子也差不多了,他帶着三十六騎便沿着鳴沙山走了一圈,順便在千佛洞前拜了拜大佛,這纔回轉樓蘭。
大地戈壁的黑色在馬蹄下漸漸化作了黃沙,黃沙蔓延,一股股潮溼的清氣漸漸又撲了過來,等到大地漸漸現出綠草的時候,前方就出現了一座黑色如巨人般的城池。
烏古斯下意識的拉住了戰馬,身後的三十六名騎士都是震驚的擡起了腦袋,他們在仰望,這巨大的城池最外圍是厚達九丈的大石,四方形的城牆之上,每隔三丈都建着一個方形的堡壘。那方形堡壘之中,依稀可以看到數百枚懸浮的丹丸。
外圍城牆之內,便是兩道內牆,內牆之中開着數十個通道,勾連在一起的通道之中每隔一段距離就現出一條整齊的通水渠。
這些混合的通水渠將地面下的清泉引動到了城池中央。
烏古斯帶着騎士自這黑色城池的東門進入,這巨大的東門由兩塊完整的天巧雲工石組成,在他們剛到門口的時候,沿着地面上鋪着的轉軸自動打開,竟然不是依靠人來操作的機關。
奔走入城池後,擡眼就看到了正中的那巨大的貝殼狀大船。星宿海的道府浮動在一座人工大湖中。清泉流動間。人工大湖上卻生滿了一片片的綠藻。
李道玄就懸浮在綠藻上,手中神識控制的木元靈力正在滋潤着清水中的嫩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