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來慈航船上,那看起來毫不起眼的尼姑身後卻展開了如孔雀之屏般的絢麗之景,但那並不是展開的羽毛,也不是展開的幻影,而是數千條手臂。
腳踏飛來船的尼姑周身帶着佛靈聖光,身後的千手揮舞,每一隻手上都握着一柄靈光之劍,但見整個天空被千道靈光之劍籠罩,數十個張天賜的分身便在這靈光之劍中被傳成了篩子。
千手之下的尼姑,其本身的力量已超過了張天賜的預知,根本無法用境界來形容,那身在尼姑身後的半眉星禪雙手一合,又是一道佛光擊了出去,一路過去將張天賜的所有肉身都切成了兩半。
一僧一尼全力施展下,張天賜已是處於死地之中,這些分身被擊破,張天賜的三魂七魄裹着元嬰,勉強投入到了佛光最邊緣的一具殘破肉身,瘋狂的向着大地上逃去,他身影如黑點攢射,直直的落到了樓蘭古城外的羅布泊中。
天空的一僧一尼卻在此時努力的壓制起了力量,他們近乎艱難的將靈力壓回體內,但不住釋放的靈力卻是澎湃四散。這股力量投射到大地上,籠罩了整個河西走廊,隱隱一股可撼動大地的震動緩緩傳來。
自河西到玉門關,再自陽關到于闐之地,西域最少有一半大地都發生了地震。這一場地震延續了半柱香的時間,終於退去,但燃燒的敦煌城卻整個陷落下去,羅布泊整片湖水再次向南遷徙三百丈,露出了大片的乾涸湖面。
長安,大明宮中的武媚娘猛然站起,將服侍在身邊的高力士驚得也是跳了起來。聖女武媚娘一言不發,身影若水光閃動,瞬間就穿出了大明宮,來到了長安芙蓉苑中。
芙蓉苑的茶屋之下,一個白衣女子正漠然安坐着,聖女身影閃現,手掌按在了這白衣女子身上,沉聲道:“半眉,慈航那兩個混蛋,竟然沒有控制住力量,你速去河西敦煌走一趟,切記,若是這力量不小心驚動連山星宮,定要不顧一切的將半眉和慈航擊殺。”
白衣女子無聲無息的站起,卻低聲道:“殿下,我此去以何名行走大地?”
聖女低頭看了她一眼,轉身拂動袖子,聲音柔和下來:“吾今日賜還你之本名,葉傾城。但有一條要謹記,絕不能與李道玄見面。”
聖女的身影再次晃動,一道波紋閃動在葉傾城的白衣上,這冷漠的女子就如穿過水幕的白色石子,消失在了茶屋之下。
大地蒼茫,江水之南卻帶着百花的香氣,一位黑色的冷峻男子獨立在一葉小舟上,那撐船的船孃已不知偷偷看了多少次。
這黑衣男子邪魅的臉上忽然現出了一道驚慌之色,手中的酒壺也跌落下去。那船孃撐住了小船,在江水中順流而下,卻抖動萬種風情湊過去笑道:“郎君是被什麼驚住了,爲何這般模樣?”
黑衣男子轉頭溫柔的看了她一眼,搖頭笑道:“有個傢伙這次可是犯了致命的錯誤,她的手下啊,要把那連山星宮驚動了喲。”
男人的聲音帶着一絲沙啞,船孃癡癡的看着他完美的容顏,豐滿的身子幾乎都要靠上去,只喃喃道:“郎君說得是什麼,我可一點兒也聽不懂。”
黑衣男子伸手放在了她的頭頂上,歉意的一笑:“本來向乘船觀景,看來是沒有這個閒心了,這裡距離我故鄉太遠,還要請你幫我傳個信兒回家呢!”
船孃嫵媚一笑,正想說天高路遠,怎麼傳遞的時候,就覺得頭頂一陣發麻,咔嚓聲中,那男子的五指已刺入她的頭顱內。
黑衣冥神五指在船孃的頭顱內捏住了那柔軟的腦子,藉着這大腦的力量,刻印了一道極爲重要的信息。嘭的一聲,船孃的腦子便在這強大的力量下爆成了漿糊,但那信息卻也藉着冥力傳遞向了北方。
當白衣葉傾城出現在大地裂開的敦煌城下時,北落荒原的拓跋大娃已是接到了冥神的信息,他騎着馬兒飛快的衝向了冰宮,冥神傳遞來的信息十分明確,也十分簡單,卻只有兩個字。但這兩個字代表的意思卻是他永遠無法理解的。
拓跋大娃衝入冰宮門口,終於看到了抱着嬰兒的蘇晚晴,他幾乎是吼叫起來:“晚晴殿下,冥神大人傳來信息,十萬火急!”
蘇晚晴愣在了冰宮門口,忍不住皺眉道:“什麼訊息?!”
拓跋大娃飛身下馬,跪在地上大聲道:“大人說‘關機!’”
……
河西大地的這一場地震,似乎突然觸動了仙魔兩大首領的神經,無論是執劍獨行的葉傾城,還是飛速關閉冰宮機器的蘇晚晴,都已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不安。
他們所有的不安卻都無法說出來,也許只有那兩位首領才明白,這一場地震,無意中引起的卻是那神秘的連山星宮。
九州之地之上遙遠的遙遠處,明月光輝散去的背面,灰白的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之上,連山星宮安靜無聲,一名英俊的近乎完美的男子正透過風雲,看着星宮之下。
就在他的背後,一座水晶棺猛然發出了咔嚓一聲脆響。仔細看來,那水晶棺中竟然生出了絲絲白霧。
連山星宮的守衛者,或者說是被囚禁在此的瞿曇悉達露出了一絲詫異之色,他快步走到那水晶棺旁,神色緊張的看着水晶棺上一隻小小的天平。
竹片爲樑,草絲懸掛的銅盤正在晃動,瞿曇悉達望着正在失去平衡的天平,露出了震驚之色,他伸手手掌,一塊小小的砝碼落到了銅盤上,那天平慢慢恢復了平靜。
瞿曇悉達臉色嚴峻,星宮的水晶棺中卻傳來一個沒有絲毫感情的聲音:“守護者,我感受到了一股力量破開了警戒線,是否要淨化?”
像以往一般,瞿曇悉達以最爲平靜的聲音緩緩道:“主人,星球的力量依舊維持着平衡,並沒有突破警戒線。”
“不,你在欺騙我們!”那聲音憤怒起來:“星球之上有一股力量已突破了警戒線,你知道我族羣留下的法則!”
瞿曇悉達依舊保持着最爲平靜的聲音:“主人,瞿曇一直謹記您的法則,決不允許那星球上有力量能超過您留下的警戒線。”
那聲音有些平靜下來,緩緩說道:“修士的力量得自於我們族羣留下的遺蹟,一旦有任何修士的力量突破到可以毀滅星球時,就需要淨化。你不要忘記了,千萬不要忘記了……”
伴隨着這聲音,水晶棺中的白霧再次凝聚成了冰塊,讓那神秘人再次陷入了沉眠之中。
瞿曇悉達默默等待着一切都安靜下來,這才緩緩轉身走到了星宮石臺的最邊緣,他俯視着蒼茫純淨的夜空中,那一顆藍色晶瑩的星球,眼中卻現出了憤怒之色。
似乎是感受到了這股憤怒,一顆浮動在夜空的金鐵圓球上伸出了一條細長的管子,慢慢指向了連山星宮上的瞿曇悉達。
聖女的聲音緩緩傳來:“瞿曇悉達,你不要如此生氣,最初的選擇是你自己決定的。”
瞿曇悉達罕見的憤怒漸漸消散,他漠然道:“答應我的事情你要做到,當年我眼看着傾城慘死,已是揹負了滔天的罪惡,但你要記住,星宮主人若是再次覺醒,就是我也瞞不過去了。”
瞿曇悉達說到這裡,身子慢慢坐了下來:“你破開了修士的禁錮,解開了力量的束縛,可曾想過,若是有的修士真的突破了玄仙境,喚醒了沉睡的主人,那可是滅世的到來。”
天空的金鐵圓球緩緩縮回了長長的管子,聖女的聲音再也沒有傳來。
敦煌城南的鳴沙山,千佛洞裡道府中的蕭眉織身子顫了一下,睜大眼睛對着一幅壁畫驚聲道:“我感覺到了族人的氣息,這,這是怎麼回事。”
這副壁畫畫的正是一隻美麗的飛天,微微盪漾的光華中,這飛天之女自壁畫上走了下來,她潔白的掌心握着一隻黑色的種子,卻沒有理會蕭眉織的話,只振奮的看向了道府之外:“天可憐見,張天賜那狗賊也有今日,吾蟄伏道府多年,等的不就是這一天。”
飛天之女全身都在顫抖,她看起來是如此美麗,也是如此冷漠,只有那飛舞的魔種表明了主人興奮的心情。
千佛洞中一團黃色的沙浪噴涌出來,佛洞前的大佛雙眸之中噴出了黃色沙塵,飛天之女提着蕭眉織,自道府中走出,腳下一頓,便衝向了樓蘭古城的方向。
樓蘭古城的廢墟中,地震過後的大地上裂開了一條條深深的裂口。順着這些裂口,微微的流水聲響動,一串兒清泉自大地之下游動上來,滋潤着乾涸的大地。
踏在這清水之中的沙盜們都是驚呆了,百年乾涸以至滅國的樓蘭,竟然冒出了清泉。不光是這些沙盜,那些被困在樓蘭城牆下的西域貴賓們都是跪拜下來,向着這奇蹟膜拜。
黑甲將軍下了馬,身上冒着白煙的拓拔七娃也是艱難的走了過來,他方纔被半眉星禪的佛光傷了半邊身子。兩人低頭看着地面下的清泉,忽然同時擡起了頭,只見一條同樣冒着白煙的身影自天上掉落下來。
張天賜四肢都只剩下了白骨,原本清逸瀟灑的臉上也開着數道被灼燒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