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玄確實還在掖庭局中,他此時正處在一個奇異的空間裡。周圍的一切都是虛無,但又隱隱有一種能聽到看到的感覺。
對於掖庭局廢墟中的吳王來說,距離李道玄失蹤已過了很久很久。但對處於這個奇異空間裡的李道玄來說,爆炸的那瞬間彷彿就在剛纔。
當魚朝恩以自身靈力消融阮星逐那暴虐的靈力時,李道玄卻在救出淑妃後,被阮星逐的觸鬚拉到了兩人靈力暴虐的中心處。
身在無限光明之中的李道玄第一個反應就是放出混元凝土甲。但他運轉身上的土甲還未形成,就被無頭怪物阮星逐的觸鬚所吸收。李道玄立刻停止靈力,整個空間中暴虐的靈力正在阮星逐的觸鬚中不斷流動,集中到了狹小的空間裡。
這些靈力大部分是阮星逐自身暴虐所化,還有空中的靈力,以及魚朝恩與李道玄身上的一部分靈力。
李道玄可以感受到以阮星逐身子爲中心,四周的靈力瘋狂的涌動過來,然後被怪異的壓縮起來。開始那渾厚的靈力還只被壓縮到了三人所處的空間,漸漸的靈力再次被壓縮成了球體,慢慢變小。
當這些靈力被阮星逐壓縮到龍眼大小光球時,魚朝恩與李道玄的身子已被那耀眼的小光球牢牢吸住,再難移動半分。
李道玄連用四五種道法,不但沒有脫離險境,反而所有靈力都被那光球吸收乾淨。魚朝恩魂體艱難的移動半分,靠在了李道玄身前,緩聲道:“公……子……速……速……逃……”
李道玄耳中聽到魚朝恩的聲音越來越慢,那本來尖細的聲音也變得粗重渾濁。他張口想說話,但吐出的字眼也變得緩慢怪異。
李道玄一身冷汗緩緩的流出了脊背,就連流汗這種平常動作也變得極其怪異與敏感。他甚至能感受到背上慢慢的刺癢起來,然後一粒粒汗珠慢慢的流淌出來。就在這一刻,李道玄腦海中蹦出了一個可怕的字眼:“光陰如夢,如水成冰!”這句話的意思是時光變慢,就像流水變成了冰,再也不會流動。
李道玄艱難的伸出手指,慢慢伸向了眼前的光球,他隱隱感覺到這種奇怪的情景便是眼前的光球作怪。
但他手指只伸出了一半,那光球竟然在他眼前再次變小。等他的手指觸到了一粒光點,那光球已消失在眼前。不,應該說光球再次被壓縮,成爲了一粒看不到的光點。
但李道玄手指間的靈力已與消失的光球接觸,光陰雖然可能變慢,但感覺與靈力流動還是依舊。如此,他便感受到了一粒微小的,充斥着暴虐靈力的光點。
最爲震撼的事情繼續發生,那一粒光點繼續變小。在他指尖靈力的感受裡,光點在瞬息之間再次被壓縮了不知多少倍。雙目所見,雙耳所聽,皆爲如冰凝固的光陰,但手中靈力感應的是急速的光球變化。
李道玄如電一般的思考已經跟不上手指尖的靈力感受,他只能後知後覺的感受到那粒光點就要失去控制,即將釋放出無限的能量。
光點在很久或者很短的時間裡被壓縮到了無限之小,繼而失控了。比世間所能想象的光更爲明亮,比世間所能描述的灼熱還要熱,一瞬間,李道玄感到身子消失了。
他似乎眨了一下眼,就來到了這個奇異的空間。這個四周虛無的空間裡,魚朝恩魂體站在前方,卻僵立不動,阮星逐也站在一側,完好如初,對着李道玄輕聲說了一句:“永恆源於剎那;須彌納之芥子!”
李道玄此時已感覺發生了自己所不能理解的事情,他只能下意識伸出手去推身前的魚朝恩。手指所觸之身緩緩化作了塵土。
李道玄看着魚朝恩的身子在自己指尖化作了一地白沙,一時之間無悲無喜,竟然忍不住對那阮星逐說道:“阮先生難道身具佛宗無上神力,竟然能做到‘一芥一世界,一剎一永恆’的境界麼!”
阮星逐卻對着他笑道:“公子果然是身具大智慧者,真是可惜了,阮某用盡最後一招,將你封印到了這芥子空間中,凡塵俗世與公子是無緣了。”
李道玄並沒有大驚失色,卻閉目感受着四周,一道道靈力施展出來,這一試之下不禁大喜起來。他只感覺靈力無限無盡,別說丹海,便是每條脈搏都注滿了取之不盡的靈力。
李道玄此刻只覺空間中靈力無窮無盡,而且可以任其所取。他立刻在掌間凝聚出五元曜印。五團曜印浮起,飛舞向了阮星逐。
要知往日他拼盡丹海,也不過能凝聚出一枚土曜印。如今出手就是五團曜印,而且輕鬆自如。這可真是奧妙無雙,無窮無盡的感覺。
但他對面的阮星逐身子都未動一下,那五團曜印便如風般消失。李道玄眉頭一皺,雙手立刻再凝聚出十團曜印。阮星逐對着他搖頭道:“沒用的,李公子,我在西王聖地第一次進入芥子中時也如你一般,歡喜無限,自覺天下無敵一般。但後來我就明白了,這些是沒用的。只因所有處在這芥子中的人,都好似天生擁有了這等力量。你傷不了我,我也傷不了你。”
李道玄放鬆了手中的曜印,他已感受到了對面阮星逐身上洶涌的靈力波動,果然對方也是可以運轉無窮無盡的靈力。
阮星逐走前幾步,在虛無中笑道:“李公子,如今咱們是永遠不可能出這芥子了,我可以告訴你,你現在就算想死也死不成了。便是想老死在這裡,餓死在這裡也是不行的。”
李道玄被他說得心中一凜,雖然不太相信這個阮星逐的話,但隱隱覺得對方似乎說的很是堅定,不像威脅恐嚇之詞。
阮星逐盤腿坐下,悠然道:“恐怕咱們二人要在一起好長時間了,公子可知世間修行之法雖然宗門不同,但追其本源,不過就是對靈力的運用之法罷了。”
李道玄不知他爲何有如此閒心,只得回道:“這是不錯的,靈力運用之法各家都是不同,所以便有了高低之說。”
阮星逐沉聲道:“那說的也是不錯的,昔年天荒老僧將天下修士修爲定爲了黃土,地象,玄空,天元四種境界。可嘆自此以後世間修士便以這四種境界分個高低,豈不知這境界本就是一個老和尚隨口說出來的。修士修行又怎麼可能簡單的就分出了階層。”
雖然對面這個阮星逐害他不輕,但李道玄對於他這句話還是十分讚歎的:“不錯,原以爲修士修的是仙心,沒想到最後還是修煉誰更能殺人而已。”
阮星逐淡淡道:“仙人,魔神,說白了不過是修爲更高的修士而已,那些所謂仙心魔道,都是人杜撰出來的。說白了他們還都是人。”
他說着彷彿有些感慨起來:“說道修爲的四大境界,其實不過是分出了修行者體內靈力的積蓄多少而已。”
李道玄身在這莫名之地,見阮星逐說得有道理,不禁來了興趣,便問道:“阮先生說的有些道理,可否說的細一些。”
阮星逐擡頭看了他一眼,笑道:“那也罷了,阮某曾在西王聖地得到指點,今日便與你說說。”
他說着沉吟了一下,解釋道:“黃土九重,皮毛血肉筋骨等等,這一境界修的是肉身。那是將肉身修煉成能夠吸收靈力而已。到了地象境,便有了丹海和靈脈,便能積蓄靈力了。所以修行界常說,只有到了地象境,纔算踏入了修行之中。”
阮星逐繼續說着:“天荒老僧取佛經之言,將地象境分爲八部境,無論是天羅境,還是那羅境,天龍八部所說的其實就是體內八條最重要的靈脈的修行。”
李道玄想到了於惜竹曾說過,地象八部既成,元丹便會造成元嬰。不禁有些疑惑起來,只聽那阮星逐說着:“八部經脈修成,丹海大丹便有了最初的意識,那便是人所說的元嬰了。但傳聞所言的御劍分身,元嬰出體都是些妄言。哼,地象八部修成後,踏入玄空境的修士也不過是靈力積蓄更多了,運轉靈力更快而已。所謂元嬰不過是更爲靈活的丹海而已。”
阮星逐說到此處便伸出手指指點道:“就如那位崑崙袁天罡,他可是修成了玄空七妙,在八經脈之後又通了七竅,丹海元嬰已可完全脫離意識控制,算是半個神仙了吧,其實還不是有了個更爲龐大靈活的丹海!”
李道玄緩緩點頭:“不錯,袁天罡殺人打架厲害無比,但說到修行,也沒有什麼仙人的樣子。”
阮星逐嘿然道:“那是自然,就算那傳聞中的仙人,例如你們妙華宗的北陵道祖,修成了天元六相,渡過六劫,立地成仙。某雖然還未真正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想來可能只是丹海承太過龐大,爆體而亡罷了,成仙?嘿嘿!”
阮星逐一臉不屑的模樣,李道玄卻皺眉道:“阮先生說的就沒有意思了,照你所說,那天劫又作何解釋呢?難道不是仙人渡劫麼?”
阮星逐站起身子,忽然沉聲道:“吾在西王聖地最後的時日裡,得一位智者授道,記得他曾告於某一句話,那話的意思如今還記得。那位智者言道‘其實這世間的靈力並不是永恆無限的,而是固定只有那些’!”
李道玄大笑道:“太可笑了!”阮星逐點頭道:“我當時也覺得可笑,但那位智者不會騙我的,我當時曾想到,若按他所說,世間靈力都是有限的,那豈不是修行者越多,靈力越是不夠用?”
兩人都有些沉默下來,過了一會兒,李道玄再問道:“阮先生說到這裡,道玄想請教一下,所謂修行境界不過是靈力積蓄多少,那修行功法不就是運轉靈力的法子了?”
阮星逐面色不變,但笑容卻有些不自然起來。
李道玄眼中露出笑意:“譬如兩人修爲一般,但所學功法不一樣,那就是丹海靈力積蓄都是相同,但用起來卻各自不同了。”
阮星逐沉聲嘆了一口氣。
李道玄踏前一步,沉聲道:“在比如我與阮先生在這所謂芥子裡,都能運轉無限之靈力,但我們所學不同,運轉這些靈力的法子也不同,還是可以分出個高低來吧!”
阮星逐雙手握緊:“看來還是瞞不過你,但李公子你就算可以在這裡擊殺我,也是來不及了!”
阮星逐說着伸手指向了虛空之外:“咱們所在的芥子光陰流轉如日月穿梭,你我說這一會兒話的功夫,外面已不知過了多少天。某在修爲功法上遜你一籌,但某可拼着拖住公子,等你有辦法出了這芥子,恐怕外面已是滄海桑田,世事變幻。你所愛之人,你所求之事都已湮滅!”
李道玄腳下浮動出兩團靈力,手指間凝聚出水火雙曜印,緩緩說道:“道玄不問光陰如何,也不管世事如何變幻。只想做完現在想做的事!”
水火雙曜印在李道玄手中重疊在一起,兩種相剋的靈力激盪開來,一股龐大無匹的靈力在他指尖穿梭!
李道玄釋放這殺招之前還是淡淡說了一句:“某現在想做的事,便是替天行道,除了你這魔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