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碧璣兩眼發光,手指在這條遐想的商道上轉動。
李道玄望着他,嘆道:“這花朝節背後,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洛碧璣點頭:“不錯,所以我雲裳小築必須贏得花朝節大會。”
他雙目有神望着李道玄:“此次花朝節的重要性,那海枯齋自然知道,那一對兒龜茲刺客爲何能拿到抵禦雲珠禁制的雨符,你現在該明白了吧!”
李道玄悚然而驚:“你是說,是那海枯齋背後之人提供給他們的?”
洛碧璣露出冷笑:“當然!十二雨符掌握之人,最少有七位是海枯齋勢力裡的人,若非他們暗中幫助,龜茲人又有什麼膽子敢做這等冒險之事。”
李道玄輕聲問道:“此事朝廷如何說。”
洛碧璣搖頭道:“我瞭解皇上,若是這對兒刺客交到朝廷那邊,必然是滅口的下場,海枯齋背後勢力已經涉及了整個帝國的貴族門閥,就是帝國之主也不敢妄動啊。”
李道玄看着他:“你跟我說這些,是要我幫你對付海枯齋?”
洛碧璣嘿嘿一笑:“你在金水橋一劍敗了秦燁,那位秦國公便是海枯齋背後勢力之一,如今你已經得罪了他們啦。”
李道玄深沉的看着他:“恐怕大少收留道玄,也是想一把將我推倒火坑裡吧。”
洛碧璣不語,那日魚朝恩上門求他保護李道玄,他已經有些驚訝,但玉真公主送來魚玄機卻是讓他有些震驚了。這個李道玄背後似乎涌動着一股難以預測的勢力,其實這纔是他下定決心,拉攏李道玄的原因。
至於蓮生與崑崙宗之事,他這位洛大少反而沒有放在心上。
李道玄冷哼一聲:“七月十五之後,我就帶着蓮生走,在這之前,我可以幫你。”
洛碧璣舔舔嘴脣,一拍貓兒腦袋,吐言道:“好!我現在就有一件事交給你去做!”
他繞過木案,走到李道玄身邊,低聲道:“大理寺的蕭狄現在就在我府中,我剛纔已經安排玄機姑娘去應付那老頭子,以玄機姑娘的智慧和能力,相信可以爭取兩個時辰左右。”
李道玄轉頭沉聲道:“蕭狄大人是前來您這兒提那一對兒龜茲刺客的吧?”
洛碧璣欣賞的望了他一眼:“不錯,那一對兒龜茲刺客現在就囚在這杏花館三樓裡,我希望李大管家可以在兩個時辰內,幫我問出來,到底是誰給他們提供了那抵禦雲珠禁制的雨符!”
他說罷,抱着肥貓兒走向屋中角落的青瓷水缸,慢騰騰的爬了進去,身子縮進這碩大的水缸裡,那貓兒在他懷中嘆息道:“時間不多了,大管家還是快點去吧。”
李道玄走到門口推開屋門,再次轉頭道:“辦完此事後,我想出府幾天,不知可否?”
洛碧璣在水缸中迴應道:“辦完再說,若是問不出來,你還是乖乖留在這裡吧。”
李道玄冷哼了一聲,走下了四樓。
他走到三樓門口,心中暗暗做了決定,推開門輕輕走了進去,只見屋內佈置幽雅,一看就是女兒閨房的裝飾,唯有屋內正中跪躺着兩個人。
那龜茲刀客鳩摩羅半跪在地上,全身依舊散發着灰白色的蒸氣,看起來萎靡不振,這高大胡人的背上,壓着一塊太極八卦鐵牌。
在鳩摩羅身邊,那輕紗女子靜靜躺着,圍繞這女子一圈兒,貼着浮游觀天師派的八大神咒之一,玄蘊咒。
那黃色的符咒上寫着“雲篆太虛,浩劫之初;五方徘徊,一丈之餘”。
李道玄輕輕走過去,手指按在紗衣女子的手臂上,輸入了一道冥力。
那紗衣女子緩緩醒來,望了他一眼,再看看困住自己的黃符神咒露出了冷笑,側頭不理會他。
李道玄再輸入一道冥力,注入那鳩摩羅體內。
這漢子醒來後側頭望了紗衣女子一眼,嘶啞道:“白羅兒,那利佛師如何了?”
紗衣女子白羅兒沒有說話,李道玄沉聲道:“佛師已然坐化了!”
鳩摩羅卻無悲傷之意,緩緩坐了下來,兩手交叉放在胸口,低聲念起了普渡往生咒。
李道玄也不打擾他,只望着那紗衣女子不說話。
白羅兒側過臉,那臉上紗巾後的眸子裡露出刻骨恨意:“不要假惺惺的站在那裡,白羅兒知道你的來意,是要拷問我們麼?告訴你,我們……”
李道玄搖了搖頭,伸出手運轉冥力將地上的玄蘊咒符小心的揭了下來。在白羅兒詫異的眼神中,他走到鳩摩羅身後,取下了那塊太極八卦鐵牌,淡淡道:“洛大少在四樓,大理寺少卿在府中,你們出去時小心一點。”
鳩摩羅已經呆了,白羅兒眼神驚疑不定:“你,你是要放我們走?”
李道玄盤腿坐下,皺眉道:“當然是放你們走,爲何還如此磨磨蹭蹭的,若是大少發覺了,你們想走也走不了了。”
白羅兒露出複雜的表情,但鳩摩羅大喜之下卻是立刻站了起來,擡腳就走。那白羅兒卻沉聲道:“鳩摩羅,你給我回來!”
她轉頭盯着李道玄,想從這少年眼中查看他此舉的用意,但看了半天,失望的發現對方雙眸清澈,並無躲閃之意,心中暗道:難道他真的要放我們走?
鳩摩羅退了回來,低聲道:“白羅兒,機會難得,咱們反正已經是階下囚,試一下又何妨?”
白羅兒不動,再問李道玄:“我們走了,你卻如何跟大唐交代?”
李道玄沉下了臉,應聲道:“白羅兒,說實話,我恨透了你們龜茲人,我就是要放你出去,把雀離大寺的事情告訴龜茲人,讓他們跟大唐翻臉,如此以來大唐百萬鐵騎便可以橫掃西域,滅了你們這個龜茲小國,呵呵,呵呵!”
白羅兒縮起身子,手指捏的發白,忽然一下子坐在了地上,搖頭道:“我不走!”
鳩摩羅摸着光腦袋,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李道玄默然無語,望着鳩摩羅道:“老兄,你也不走麼?”
鳩摩羅看看白羅兒,再望望李道玄,也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嘿然道:“這裡挺好的,風景也不錯,我爲何要走。”
李道玄伸了個懶腰,望着這兩人搖頭道:“既如此,有件事情想問下白姑娘,那位送你們雨符之人是誰,能不能告訴我呢?”
白羅兒身子一動,歪着腦袋低聲笑了起來,李道玄也跟着笑了起來。
兩人都是索然無味的乾笑了幾句,那白羅兒彷彿抓住了李道玄的痛腳,快意道:“我當然不會告訴你的。”
李道玄卻高興的站起來,俯身一禮道:“白姑娘果然深明大義,多謝你這麼痛快就告訴道玄實情。呵呵,原來是他!”
白羅兒和鳩摩羅望都是詫異的望着李道玄,像看傻子般,那白羅兒喃喃道:“這人莫不是瘋了!”
李道玄微笑道:“白姑娘還不明白麼,長安持有這雨符的不過十二個人,不管你說還是不說,我李道玄一點兒也不在乎,我隨便咬定其中一人就是啦。”
他俯身到白羅兒身前,以一種壓迫的語氣繼續道:“而不論我咬定了誰,只有兩種情況,要麼我猜對了,那這位必然要殺你們滅口,這樣才能死無對證是吧。”
他忽然伸手拍了拍已經有些發傻的女孩紗下的臉蛋兒,冷酷道:“而如果我猜錯了,那位真兇還是要殺你們滅口,因爲只有那樣,才能嫁禍他人。”
他後退一步,搖頭道:“這個勾結你們的人,想來也不是個聰明人,送出雨符這一招就是招敗筆,我只要看着你們這兩隻餌,等着那條魚上鉤就可以了,何必非要逼你說出來,可笑啊可笑!”
白羅兒在龜茲人中一向自以爲聰慧,此刻卻是被李道玄說得臉無人色,顫抖道:“你這無恥的大唐人,既如此我便死在你面前,看你如何。”
李道玄淡然迴應道:“那就死吧,你爲那人而死,也算是條忠犬,龜茲女子卻對大唐人如此忠心,我是佩服的很的。”
鳩摩羅怒道:“白羅兒,不要上了他的當!”
白羅兒望着李道玄,六神茫然間,忽然喃喃問道:“那我們,我們該如何?”
李道玄抱着手,以最爲誠懇的語氣說道:“白姑娘,鳩摩兄,剛纔道玄想要放你們走,那是真心的,但想來你也清楚,就算我放你出這洛府,你也逃不過別人的追殺!從刺殺洛碧璣失敗那一刻起,你們就已經沒有其他路了。”
他沉吟一下,再次堅定的說道:“聽我一言,說出那個勾結你們的人,我李道玄可以保證救你們出去,不再受此事牽連!”
鳩摩羅望着李道玄有些似有些心動,那白羅兒卻陷入的深深的矛盾中。
李道玄伸手自懷裡取出一隻小石碗,正是雀離清淨寺國師那利耶親手煉製的九幽紫金鉢。
他捧着石碗,再次靠近白羅兒,低聲道:“白姑娘,那利耶大師送給了我這個,你不相信我,但也得相信佛師吧!”
白羅兒顫抖伸出手,輕輕觸摸着九幽金鉢,感受着那鉢上熟悉的佛力氣息,長嘆一口氣道:“那,那送我們雨符之人並不是笨人,他是在金水橋下約見我們的,那日他坐在馬車裡,我們沒有見到人。”
李道玄沉默不語,只望着她。
白羅兒閉上眼睛,良久又說道:“雖然沒有看到人,但那馬車的模樣我還記得,拉車的只有一匹馬,那御車之馬四蹄與其他馬兒不一樣,馬蹄兒沒有鑲掌,是雲梭形的馬蹄。”
白羅兒睜開眼睛,回憶道:“我小時遊覽樓蘭國,曾在其國宮內見過那種馬兒。我也只知道這些了。”
李道玄微笑着點點頭:“多謝白姑娘,這些足夠了。”
李道玄再回到四樓臥室時,洛碧璣已經出了青瓷水缸,坐在木案前呆呆發愣。
李道玄咳嗽一聲還未說話,洛碧璣摸着貓兒苦笑一聲:“你果然厲害,竟然真的成功問出來了。但,我現在寧願什麼都不知道的好。”
李道玄沒有說話。
洛碧璣抱着貓兒將腦袋紮在肥嘟嘟的貓身上,狠狠擦了幾下,這才擡頭嘆道:“雲梭神馬,乃樓蘭國秘貢大唐的三寶之一,承玄十年,樓蘭國曾貢來一匹雲梭幼馬,適逢太子成年大禮,皇上便賜給了太子。”
李道玄眯起了眼睛,洛碧璣手中的貓兒幽幽道:“不用想了,整個長安只有那麼一匹雲梭神馬,也只有咱們太子爺能用那雲梭神馬來拉車。”
李道玄吐出一口氣:“洛少,那你得好好教教我,咱們準備怎麼來對付大唐太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