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石國都城拓折城與北部的怛羅斯城之間有一座小城,名叫白水城,城池狹小,僅數百戶人家,城內居民主要以牧業爲生,各家都養有奴隸,大多是漢人,自李清擊退大食軍後,根據他與莫賀都達成的協議,所有拓折城的大唐奴隸都歸他所有,爲了防止奴隸家屬被舊主人所擾,李清便借了白水城暫時安置奴隸軍和他們的家人,豆盧軍也名正言順駐紮進了白水城,這座小城也漸漸變成了大唐在石國的一個基地。
五月下旬起石國的天氣開始炎熱起來,李清一直忙碌異常,遷移幾萬人口是一項系統工程,衣食住行樣樣都得安排周詳,好在他帶了兩名隨軍文官,一個是原敦煌縣縣令張巡,一個是他的幕僚張繼,都頗爲得力,各種細碎雜事都由他們去完成,李清則負責出面協調與石國的關係。
這一日,白水城十里外開來一隊馬車,有近百輛,馬車上載滿了糧食,押運馬車的是一個年輕的軍官,相貌十分清秀,她自然就是女扮男裝的羅闌公主,自從李清半個月前離開拓折城,羅闌公主便再也沒有見過他,思念宛如一顆生根的種子,在她的心中悄然萌生,她一天天等待着他的來臨,但每次匆匆而來又匆匆離去,象一陣清風,她剛剛趕到清風的身邊,清風卻已走遠,再也無法抑制思念的羅闌公主決定上路了,押送着送糧的馬車向白水城而來。
遠方的城池已經遙遙在望,她忽然一陣心慌。兩頰微微發燒,她不知道見到他該說些什麼?總不能問聲好就落荒而逃吧!“不行!我要讓他知道一點點。”羅闌公主深深吸了口氣,將即將逃逸地勇氣又抓了回來。
“大家加把勁!馬上就要到白水城了。”
羅闌公主向後揮了揮手,大聲鼓勵車伕,自己揹着父親給他送來這麼多糧食,他至少應該感激自己纔對,愛情是盲目的,羅闌公主甚至沒有問李清的婚姻狀況。
一想到父親,羅闌公主羞澀的心情忽然變得沉重起來,人說權力是一個人的試金石。這話一點不假,當國王才十幾天。父親就象變了個人,過去的謙遜、溫良和理智都統統沒有了。變成了一個多疑、虛僞甚至有一點殘暴的君主,爲了鞏固王位,他已經處死了三個在背後議論他貴族,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交易,甚至對自己也是,羅闌隱隱有一種不詳的預感,父親極可能已經派人到大食去了。
這些要不要告訴李清呢?羅闌公主的眼中頓時閃過了一絲痛苦之色。她黯然低下了頭。......
白水城內地臨時軍營內,大宛軍在熱火朝天地訓練着,大宛軍也就是奴隸軍的改稱,他們夾雜在豆盧軍中,和正規軍一起進行嚴酷地訓練,射箭、格鬥、操練。沒有半點特殊,稍有遲緩或失誤便是一頓鞭子,他們此時的身份已經由奴隸轉成了軍戶。成了不折不扣地職業軍人。
李清在幾個高級軍官的陪同下穿過軍營,來到一座獨立的小校場,校場門口被士兵嚴密的把守着,任何當地人都不準靠近。
李清進了校場,只見校場一角咩咩地圈着一羣羊,而在羊圈的旁邊,聚集了二百多名工匠,他們是李清從大唐奴隸中挑出來的高水平工匠,負責軍品的打製,如牀弩、重型拋石機等,這種重型武器不易長途攜帶,一般都由行軍司馬帶有圖樣,在現地打造,此刻工匠們圍成一圈,正緊張地注視着一個老匠人地動作,只見他小心翼翼地從一個大木桶裡取出一團溼膩膩、還滴着黑色液體的橢圓形麻球,黑色的液體就是猛火油,這是他們根據李清的思路設計出的,用來對付大食重騎兵的秘密武器,點燃後再用巨型拋石機投出去。
但關鍵不在猛火油,這個武器地秘密之處在於它的內核,那是一個裝滿黑火藥的小陶罐,裡面盛滿了幾百枚用劇毒熬製過地細小鐵片,陶罐口再裝了一根捻子,當一團火球騰空而起時,裡面的捻子將被點燃,繼而在頭頂或落地時發生爆炸。
黑火藥是李清在疏勒備戰時在一個庫房裡發現的,足足有十大桶,已存放了十幾年,是當時安西都護田仁琬派人從長安買來,他的使用目的不詳,但李清卻知道它的作用,便將它帶到了石國。
這幾天李清已經嘗試着使用這種火藥,這種黑火藥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燃燒不充分,殺傷力弱而且極不安全,稍微使用不當就會傷到自己人,這大概就是火藥雖早在晉朝就被髮明,卻一直沒有被用到軍事上的原因。
但在密閉的容器中燃燒卻會產生大量的氣體,形成一定的衝擊波,雖然火藥本身對人體的殺傷力不大,但那些餵過毒的鐵片就不一樣了,它對大食軍的馬將造成致命的打擊。
最好的辦法是將它遠距離拋出去,讓它在敵陣中爆炸,而引火之物,工匠們採用了西域盛產的猛火油,經過十幾次失敗,工匠們將火藥碾得更加均勻,使它能勻速燃燒,從而控制住捻子燃燒的時間。
“大家都退到二百步外!”
老匠人將麻球放進羊圈,遠遠地退到了百步之外,這時一名弓弩手點燃了箭頭上的油布,箭尖上火苗忽地燃起,弓弩手瞄準了那隻黑球,弓弦漸漸拉圓,‘嗖!,地一聲,一支帶火的箭閃電般射向黑球,一團火轟地騰空而起,衆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火團越燃越大,將一羣羊嚇得擠成一團,咩咩地顫聲直叫。
突然,‘砰!,地一聲巨響。將火球炸得粉碎,一股黑色的濃煙騰空而起,很快便籠罩了羊圈,百枚細鐵片迸出,橫掃四方,最遠的一片竟飛到百步之外,黑煙漸漸消失,只見一羣羊倒下了大半,最外面地一隻公羊,渾身被炸得象篩子似的。汩汩地向外冒着鮮血。
“成功了!”工匠們齊聲爆發出一陣歡呼,驚喜得互相擁抱着蹦躍起來。那名老匠人呆呆地望着羊圈,他不停地看着自己手。簡直不相信這個威力巨大的傢伙是自己造出來的。
荔非元禮的嘴驚訝得半天合不攏來,“都督,如果這玩意在騎兵隊裡爆炸的話,乖乖,可不得了啊!”
李清微微地笑了笑,又回頭問南霽雲道:“霽雲,你認爲如何?”
南霽雲卻輕輕地搖了搖頭。“好是好,可要量大才行,而我們的火藥太少,這裡原料又不夠,無法自制,到時候打起仗來。恐怕殺敵效果會不理想。”
“你說得不錯,這確實沒有大規模的殺傷作用,只能在關鍵的時候使用。它對敵人的震撼效果要遠遠超過它地殺傷力,這便是我的目地。”
說罷,李清又招呼衆人道:“走!咱們看看投石機去。”
就在這時,一名親兵在校場門高聲叫喊:“都督!拓折城的糧隊來了,羅闌公主要見你!”
最後一句話使所有地軍官們都曖昧地笑了起來,南霽雲上前摟住李清的肩膀,向武行素擠了擠眼,嘿嘿笑道:“你這傢伙命犯桃花,在南詔時就招惹了阿婉,現在家裡有了三個娘子還不知足,跑到石國來又有豔遇,看你回去怎麼交代。”
“你們這幫傢伙想到哪裡去了?看來我是有必要設營妓了,省得一個個見了女人便心癢癢。”
李清一邊笑,一邊向大門處急步走去,衆人見他走得慌張,笑聲更加響亮,荔非元禮索性扯着嗓子大喊:“大家說說看,倒底是誰最想女人?”
衆人中惟獨段秀實沒有笑,他若有所思地望着李清,眼中卻閃過一道異色,趁人不注意,他悄悄地從校場的另一個門溜了出去。
李清不是傻子,羅闌公主對自己有意他豈能不知,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驚人的美貌確實對他有着強烈的誘惑力,若是一般的良家女子,他收入房中也就罷了,可偏偏她是石國王位的唯一繼承人,身份非同一般,現在自己前景不明,不宜妄動,政治上地考慮使他又多了一層顧慮。
“都督,且慢走一步。”
李清回頭,只見段秀實從後面追了上來,他不由停下腳步,等他上前。
“什麼事?”
“都督真想要她嗎?”
段秀實撓了撓頭皮,有點難以啓齒地說道:“我是說羅闌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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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詫異地盯了他一眼,段秀實一向正經,怎麼突然提這事,他忽然笑了起來,輕輕給他肩窩一拳,“怎麼?你看中她了?”
“不!不!”段秀實嚇得手直襬,他見左右都是李清的心腹,便上前一步,對他低聲道:“都督有沒有想過,取石國而代之。”
李清瞥了他一眼,此人確實是有眼光,將事情看得十分透徹,他索性也不瞞他,也低微着聲音道:“關鍵是向朝廷怎麼交代?還有高仙芝那邊,他豈能容忍?此事得須從長計議才行。”
“可眼前便是機會。”段秀實的目光向大門處望去,只見羅闌公主手放在胸前,正一臉激動地望着李清。
段秀實冷笑一聲道:“她是石國的唯一繼承人,娶了她,再除掉莫賀都,石國不就到手嗎?那時都督再以石國爲基地,以我大唐爲後盾,再一鼓作氣拿下昭武九國,徹底斷了大食東擴的野心,也最終解決我大唐西域的隱患,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爲。”
想法是好地,但考慮得太過於簡單,高仙芝馬上就要到了,黑衣大食的大軍也即將殺來,事態危急,現在確實還不是考慮此事的時候/
李清拍了拍段秀實地肩膀,微微笑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但現在是收糧的時候,不是談此事的最好時機,就煩請你替我跑一趟,將張繼給我找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