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匕現——第一百三十六章 南詔內訌(上)

被皮邏閣之死折騰了一天的太和城終於安靜下來,到了傍晚時,戒嚴令悄悄解除,但街道上依舊人煙稀少,近些日子,先是吐蕃使團被殺,真兇沒抓到,現在國王又突然暴斃,南詔這到底是怎麼啦!每一個南詔人心中都是沉甸甸的,誰又知道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事?立新主,那就意味另一場拼殺,或許只有呆在家裡纔是最安全。

黑夜深沉,大街上薄霧瀰漫,飄溢着淡淡的殺氣,不少人家都打出悼念已故國王的白幡,在霧色灰朦中顯得異常詭異。一隊一隊巡邏士兵在大街上穿行,他們有的是屬於支持於誠節的部隊,有的是屬於支持閣羅鳳的部隊,但彼此都穿着一樣的軍服,只能用沉默來表示自己的立場。

趙全鄧的府第在城南,他是南詔清平官首席,所居宅院也是最大,家人僕役超過百人,此時皆已睡了,只有趙全鄧的書房裡依然亮着燈,在忽暗忽亮的燈光中,趙全鄧睡不着,他斜靠在椅上,默默回想着今晚與閣羅鳳的攤牌,他放棄了愚蠢而扶不起的於誠節,轉而支持頭腦清醒、有眼光的閣羅鳳,爲了國家的利益,當然也是爲了自己,閣羅鳳已經答應封他爲內算官(南詔首相),明天他要去說服那些固執的白蠻大將,將閣羅鳳推上王位,只有閣羅鳳登位,南詔才能強大,才能和大唐分庭抗禮。

他又細細看一遍閣羅鳳給他地承諾書。小心地將它疊好,貼身放妥。“既然閣羅鳳答應了這些條件,明天,無論如何要說服大軍將趙附於望和大軍將杜羅盛。”

趙全鄧望着黑沉沉的夜空,心中有些焦急,“天怎麼還不亮!”

此時是三更,是太和城睡眠最深沉的時刻,在趙全鄧府斜對面住着一個南詔大商人。姓劉,做茶葉生意,一直往來於大唐和南詔,這些日子南詔局勢不穩定,到處都在調兵遣將,他的商隊正在路上。已經好幾天了,一點消息都沒有。

這一次可是五千貫的貨物,劉掌櫃心急如焚,整日坐臥不寧,神經變成雷達一般,門口的一點風吹葉動,都當是他的商隊回來,夜已經到三更了,半睡半醒的劉掌櫃本能地從牀上跳起來,他聽到了一點響動。萬賴寂靜中他聽得很清晰,外面是有動靜。連衣服也來不及穿,他風一般衝出客堂。直奔大門,可到門口卻突然停住腳步,不對!深更半夜,他地商隊怎麼可能進城,不是他的商隊,但好奇心還是讓他從門縫向外望去。

街道上靜悄悄的,沒有人,偶然一片落葉被風捲起。飄向夜空,夜空沉悶。暗藏着殺機,忽然,他覺得眼睛一花,對面趙大人的府外似乎有個人影閃過,正當他在凝望趙全鄧府邸之時,一個黑影突然出現在他面前,蒙着面罩,鬼一般的眼睛正陰森森地盯着他,隨即又一下子消失,他嚇得魂飛魄散,連忙縮進屋裡,站在門廳前顫個不停,隨即又關門落鎖。

夜色更深,沿着街角傳來了沙沙的奔跑聲,還有輕微地馬蹄聲,這些聲音就在劉掌櫃家附近停了下來,客堂裡的劉掌櫃起身、坐下,再起身再坐下,最終還是剋制不住窺視的慾望,透着過門縫偷偷向外張望,他越看越心驚,張大的嘴巴竟然沒有能回過去,他看見了對面有數百條黑影在閃動,如追影隨風般,一些分佈在房角,一些聚集在大門口,都是南詔軍人,他們動作異常迅速,房子和樹木都屏住了呼吸,樹葉輕輕搖曳,府前的黑影羣動了,象約好似的,緩緩地抽刀出鞘,在月黑星疏的夜裡,刀刃寒光逼人,幾個黑影飛身躍入高牆,很快門鎖破裂,整扇門吱嘎被拉開,一名身材高大的軍官一揮手,手勢決斷,大羣軍人一涌而入,驟然,趙府裡傳來怒吼和打鬥聲,隨即是哭聲,但只片刻,什麼聲音都沒有了,那羣軍士迅速衝出大門,眨眼間便消失在長街盡頭,劉掌櫃驚恐地堵住耳朵,連連後退,一屁股坐在地上,隨即無力地垂下了眼皮,待附近的巡邏的士兵趕來,趙全鄧府裡只有一片死亡地氣息。

就在南詔士兵封鎖附近街道之時,一條黑影身上負着一人從越過高高的城牆,很快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和趙全鄧一樣,閣羅鳳也是一夜無眠,在他面臨絕境之時,忽然峰迴路轉,趙全鄧來找他,要將南詔重新交回他地手上,這使他又看到登位的希望,是地!他無時無刻不在渴望那個位子,他有無數的理想要去實現,他要在自己手上誕生一個強大的南詔帝國,他閉着眼睛,在回味着與趙全鄧達成的一個個妥協,大軍將與清平官至少要有一半出自白蠻;將來南詔設立太學,至少一半的太學名額要留給白蠻子弟;白蠻保留自己的宗教;南詔實行均田制後,白蠻在永業田和口分田上都享有優先.

這樣,無論軍政、文化、經濟上,白蠻人都享有特權,這也是白蠻支持於誠節登位想得到的東西,所有的條件閣羅鳳都一口應下,他是個務實地人,首先是要坐上那個位子,再慢慢廢除這些特權,他熟知中原歷史,歷朝歷代,所有的政治結果都是妥協地產物,所以漢人文化中才會有中庸的說法。

閣羅鳳不由又想到趙全鄧告訴自己的秘密,東丟了,吐蕃使團被殺,父王被毒死,這一切都是出自一個大唐果毅都尉之手,此人才是大唐皇帝的秘密使者,是這次南詔使團的幕後主宰,初聽到這個秘密,閣羅鳳聯想到最近的形勢,頓時驚出一身冷汗,父王一死,南詔內戰便到了爆發的邊緣,要不是趙全鄧及時醒悟,他還真看不清眼前的局勢,好毒辣的手腕,一個小小的果毅都尉竟然會是大唐皇帝的密使,連閣羅鳳也不得不佩服李隆基會用人,只可惜,唐王朝還是低估了南詔人。

長長伸了個懶腰,閣羅鳳覺得自己有些疲憊了,他將桌上所簽署的承諾書副本小心翼翼地收進一隻木盒,心情愉快地朝內室走去,今天他要好好放鬆一次,可還不等他走到門口,一名侍衛來報,‘那個叫王兵各的男子,說有緊急大事要求見大王子。”

“緊急大事?”

閣羅鳳輕鬆的心一下子就懸了起來,雖然交往不長,但他已經知道王兵各爲人穩重,他若說有大事,那一定是天大的事,果然,趙全鄧家被人滅門的消息象一道驚雷,將閣羅鳳炸懵了、驚呆了,臉色刷地變得慘白,全身顫抖,象看見了一條五步蛇的遊人一般,他向後退去,踉踉蹌蹌地靠在椅子上,一下子坐了下來。無數的希望和理想彷彿一堆五顏六色的泡沫,只存在了幾個時辰,便驟然破滅了。

“李清,你好狠的手段啊!”閣羅鳳喃喃自語,剛剛聽趙全鄧講了前因後果,便立刻領教了他的厲害。

他心一陣劇烈的疼痛,忽然抽出手帕捂住了嘴,白色的絲巾漸漸被染紅。

,你怎麼啦!”

剛剛問訊趕來的段附克被驚呆了,他忽然回頭盯着王兵各,厲聲道:“究竟出了什麼事!”

王兵各緩緩地跪了下了,他是在送巫鈺麟出城時,發現趙全鄧家出了事,本以爲這是好事,不料卻是這個結果,陡然間,他明白了,自己的愚蠢壞了主公的大事。

閣羅鳳輕輕拭去嘴角上的血跡,擺了擺手,“這不關兵各的事,不要責怪他!”

嘆了一口氣,他對段附克道:“剛剛得到消息,趙全鄧被李清殺了,還是全家滅門,不說我猜得到,一定是化裝成南詔士兵乾的,明天這筆爛帳還是會栽到我頭上。”

段附克眼中露出駭然之色,現在主公剛剛和趙全鄧簽約,墨跡未乾,他便痛下殺手,使剛籤的約立刻變成了一紙廢文,這把刀也太快、手段也太狠了一點吧!

想到此,他毫不猶豫道:“主公,把簽約的副本給我,我這去找趙附於望和杜羅盛,揭穿李清的陰謀。”

閣羅鳳搖了搖頭,苦笑一聲道:“你揭穿了又有什麼用,趙全鄧背叛於誠節,他們一定會說殺得好,這件事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再者,他們也不會聽你解釋。”

他沉思一下,疑惑道:“我唯一覺得奇怪的是,趙全鄧和我簽約異常隱秘,相隔不過幾個時辰。李清怎麼會知道,難道他不是因爲這件事而殺趙全鄧嗎?”

王兵各跪在地上,頭深深埋在胸前,主公地絕望使他悔恨得心都要滴下血來,鋼牙幾乎被咬碎,聽見閣羅鳳的疑惑,他霍地擡頭,挺直了腰。右手高舉化掌爲刀,只見勁力劈過,左手食指應聲被斬下,他斬釘截鐵道:“王子殿下,我曾與李清結拜,只因一時之仁壞了殿下大事。現在我自斷一指,從此便和他再無半點關係,我現在就去將他人頭提來謝罪!”

閣羅鳳驚訝地望着他,忽然明白過來,趕緊撕下一塊衣襟爲他裹住傷口,又拍了拍他肩膀讚許道:“我喜歡你的坦誠,此事你不必自責,也不要恨他,彼此都是爲了自己國家的利益,連我都欣賞他。心狠手辣,計謀深沉且大事決斷。將來絕非池中之物,這是個大才。兵各,你和他結拜,並不辱你,只可惜我與他是敵非友,否則連我也想和他結拜一番。”

閣羅鳳慢慢站直,頹意盡去,明亮的目光裡閃爍着堅定與自信,他微微一笑。“趙全鄧的消息必定會被封鎖,我猜得沒錯的話。明日他們一定會以趙全鄧的名義邀請我前去登位,趁機殺死我。”

段附克急道:“那我們現在就走,去麗水重整旗鼓殺回來。”

閣羅鳳搖了搖頭,斷然道:“我如果走了,軾父地罪名就坐實了,失去了民心,將來再翻身就更難了,再說,我既然知道他們的企圖,索性將計就計,冒一次險,說不定還能扳回局面。”

他回頭看着段附克,雙手按住他的肩膀,緊盯着他的眼睛,叮囑道:“假如我回不來,你和段忠國就立我的兒子爲王,若大唐不承認,你們就投靠吐蕃,尋求他們的支持。”

望着主公決然地眼光,段附克緩緩跪下,“臣一定不負主公的重託。”

王兵各也堅定地說道:“明天我來貼身保護主公,只要我有一口氣在,誰也休想動主公一根毫毛。”.

閣羅鳳猜得不錯,就在他決定明日赴約的同一時刻,在於誠節的府上,李清將一封帶血的合約交給了正瞌睡惺忪的於誠節,撲鼻的血腥味頓時將他驚醒,他剛要接信的手象被蛇咬一般,忽然縮回,害怕道:“李將軍,這是什麼?”

李清見他害怕,冷冷笑道:“這是你的太傅趙全鄧已經投靠閣羅鳳的證據,要不是我得到密報先下了手,哼!明年地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什麼?”於誠節簡直不敢相信地耳朵,“我師傅他、他投靠了閣羅鳳?”

他的手哆嗦着接過合約,打開,眼睛匆匆一掃,臉色嚇得蒼白,他一向依賴、視之爲父地趙全鄧竟然背叛了他,彷彿天塌了下來,於誠節心神大亂,簡直不知該怎麼辦纔好,半天才顫聲道:“那我不做南詔國王了,將它讓給大哥,你看這樣行不行?”

李清瞥了瞥眼露懼意的於誠節,心中暗罵一聲,‘沒出息的東西!’卻哈哈笑起來,忽然笑聲一收,盯着於誠節森然道:“自古以來帝王人家最是無情,若閣羅鳳登位,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殺你全家,其次是殺你的兩個弟弟,他決不會容許任何一個威脅他位子的人活在這個世上。”

於誠節抱着頭蹲在地上,痛苦地撕扯頭髮,就象一個失去父母的孩子,嘴角咧了咧,最後竟哀哀地哭了起來,“那你說我該怎麼辦,我實在害怕啊!”

“起來!起來!”李清笑咪咪地將他拉起來,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要害怕,有我在呢!我們大唐是堅決支持你地,這不光是放在口頭上,更要用行動來表示,只要你聽我的安排,我保證你明天能登上南詔國王之位,只希望你那時候別忘記賞我一點好處,呵呵!”

在李清細心勸慰下,於誠節懼意漸去,他不好意思地抹去眼淚,誠懇地道:“假如我能登位,我一定會重重賞你,恩!我賞你二十名美女,三千兩黃金。”

李清哈哈大笑,“美女就免了,折成一千兩黃金,一共四千兩,你看如何?”

於誠節也笑了起來,“好!我答應你,另外你還可以在我南詔地寶庫裡任挑一件寶貝。”說到這,他忽然想起李清剛纔說的話,臉上笑意頓去,變得驚恐地問道:“剛纔你說先下了手,難道是說.

李清緩緩地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冷酷,“沒錯!趙全鄧已經被我殺了,現在趁天還沒亮,你立刻將支持你的大軍將趙附於望和杜羅盛找來,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和他們商量,但是你千萬不能說趙全鄧是我殺的,而是閣邏鳳殺的,否則,連他們也會背叛你!”天際已由魚肚白漸漸變成褐黃,又染上一抹霞紅,彷彿少女羞澀的臉龐,啓明星也開始黯淡下去,黑黝黝的蒼山拉開厚厚的黑幕,露出裡面墨綠的本色,新的一天又降臨到了太和城。

李清從於誠節府中告辭,在一羣士兵的護衛下向騎馬向駐地而去,清晨空氣寒意陣陣,雖然一夜未眠,衆人都精神十足,沒有半點懈怠,前面是趙全鄧的府第,已經被封鎖,只得繞道而行。

這時,一直默默無語的武行素忽然問道:“將軍,你說消息封鎖得住嗎?”

這就是問題的關鍵,依照李清與兩位大軍將定下的計策,先封鎖趙全鄧已死的消息,然後再以商議立新國王的名義誆閣羅鳳入城殺之。

李清瞥了他一眼,淡淡一笑,“當然封鎖不住,那些血腥味,住在周圍的人怎麼可能聞不到。”

武行素詫異道:“那、那他還會來嗎?”

“或許會來、或許不會來,但我以爲不管是誰,即將到手的東西突然失去,都不會甘心,就算是我,也一樣,況且是以王后的名義邀他,讓王后給他安全保證。”

李清凝視着已經微微泛白的遠空,微微笑道:“所以我賭他一定會來!而且會帶着他的三千護衛軍,堂而皇之的來。”

“三千!”身旁地武行素和高展刀同時一驚。異口同聲道:“可我們才三百人,怎麼可能打得過。”

“你把刀子!”李清指着高展刀笑罵道:“行素不明白倒也罷了,虧你還跟我這麼久,難道你也不明白嗎?”

“陽明的意思是.

“我什麼意思都沒有,南詔的內戰,南詔人自己打去,和咱們有什麼關係。”說完,李清一催馬。加快速度而去。

武行素和高展刀對望一眼,忽然明白過來,李清的言外之意,“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雖然閣羅鳳住處隱秘,但周圍有三千軍的護衛,送信人還是可以很清晰地將信息傳達給他。當血紅的太陽剛剛露出雲端,遺南王后的正式邀請函便送到了閣羅鳳的手中,國不可一日無主,今日要定下南詔地第二代國王。

太和城約有三萬多駐軍,主要是一萬禁衛軍和二萬戍城軍,禁衛軍持中立立場,皮邏閣死後便效忠於王后,而兩萬戍城軍分別由大軍將趙附於望和大軍將杜羅盛率支持者。除了這兩支軍隊外還有數千零星小部隊,或支持於誠節。或忠於閣羅鳳。

在文官方面,五名清平_起,另外三人中,兩人支持於誠節,一人中立,而南詔的百姓和中下級官員卻大多支持閣羅鳳,但讓閣羅鳳處於下風的,並不率五萬軍的大軍將洪光乘和大軍將羅奉。分別駐紮在大趨城和永昌(今雲南保山),他們都希望於誠節能登位。閣羅鳳幾次派人去拉攏他們,皆被二

之所以閣羅鳳敢入城爭位,他的寶就押在一萬禁衛軍地身上,現在又有王后保證他的安全,一旦於誠節的人毀約發難,禁衛軍極可能會站在他這一邊,加上一些零星士兵,最後的結果是一萬五對二萬,還有民意支持,他閣羅鳳未必會輸。但閣羅鳳卻遲遲未動,他還在等候城內傳來的消息,他的黑羽隊在天不亮便已經進了城.

南詔王宮內,宜南王后神色凝重,在她對面坐着大唐的代表,一位年輕的將軍,大唐皇帝的密旨確認無誤,他可以全權代表大唐,這份密旨已經不是李清新婚之時拿到的金盒密旨,而是在殺吐蕃使團後,李隆基八百里加急傳來地新旨。

宜南王后約四十餘歲,花容雖去,但氣質雍容端莊,說話輕言細語,如沐春風,讓人倍感親切,她是虔誠的佛教徒,待人和善,從不過問政事,深得南詔百姓愛戴,在這場王位爭奪戰中,她地態度便是臨門一腳,直接關係到王位繼承者的正統性,對於誠節地支持者來說至關重要。

陪宜南王后會見李清的,還有清平官王遷和禁衛軍統領楊格孝,兩人都是持中立立場,南詔的局勢已經到了懸崖邊,到底是支持哪一個王子,他們惟王后馬首是瞻。

皮邏閣雖死得突然,但宜南王后早有心理準備,再她看來,丈夫是去了另一個極樂世界,而對於兩個王子的下毒嫌疑,她也並不太相信,皮邏閣喝過的那碗藥事前事後都驗過,並沒有毒,沒有證據,況且人死不能復生,所以現在最要緊的,不是追查國王的死因,而是南詔不能亂。

她定了定心神,徐徐說道:“李將軍,南詔是大唐的屬國,大唐皇帝要求於誠節即位,南詔理應遵從,雖然先王沒有來得及立下遺詔,但是我南詔實行繼承人連名|.已經繼承了先王地‘閣’字,又是長子,所以,於情於理都應由他來繼位,希望將軍能轉告皇帝陛下,尊重南詔人自己的選擇。”

“自己難道還需要我再贅述嗎?倘若王后決定讓閣羅鳳登位,那南詔人選擇的是什麼,和平還是內戰?我國陛下勢,選擇了大多數人都支持的於誠節即位,這正是尊重南詔才做出的決定,況且從正統的角度來說,於誠節纔是雲南王的長子,民理合情,那爲什麼就不能選擇於誠節。”

李清話語犀利,據情據理,說得宜南王后啞口無言,這時,旁邊的清平官王遷卻冷笑一聲道:“你數人支持’,請問!這個大多數人指的是什麼人,是國以民爲本的百姓嗎?如果是的話,我可以明確告訴你,十個百姓有九個登位,他生活爛、荒淫無恥,他若即位,會給南詔百姓帶來什麼?若大唐皇帝真心希望南詔穩定,那就請他支持真正的大多數人意見,而不要只看

李清眼微微一瞥,見禁衛軍統領楊格孝坐在那裡一直沉默不語,他纔是李清來王宮的真正目的,試探禁衛軍的態度,南詔的什麼正統、民意,在他看來統統是狗屁,他是大唐將軍,扶於誠節登位纔是關鍵,這一萬禁衛軍若能保持中立,那事情便有了九成把握。

“到底是民爲本還是士爲本,這個問題可以留到以後再討論,不管是於誠節即位也好,閣羅鳳登基也好,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南詔不能亂,不知三位可贊成我的意見?

李清見三人都點頭贊成,便繼續道:“爲保證公平、公證,我希望禁衛軍能保持中立,王后可能答應?”

宜南王后猶豫一下,向二人望去,不等王遷說話,禁衛軍統領楊格孝立刻表態道:“王后,李將軍所言句句是實,臣以爲,無論是大王子還是二王子,都是先王所該坐下來好好談一談,尋找一個妥協的方案,否則任他二人爭下去,我南詔必爆發內戰。”

乍一聽,話確實在理,光面堂皇,但它迴避了問題的實質,那就是這樣的公正是建立在雙方力量不對等的基礎之上,李清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眼中悄然閃過一絲會意的笑容。

王遷臉色一變,他剛要反駁,不料宜南王后直盯着李清的前胸,眼中閃過一絲驚詫,她忽然意興蕭索地擺了擺手,“楊統領說得對,此事我不想再過問,就由楊統領和李將軍商量着辦,王大人,二位王子的談判就由你來做居間,我有些累了,你們去吧!”

王遷的心一直往下沉,不知王后爲何在關鍵時候情緒變低落,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罷了!罷了!近來學得烏龜法,得縮頭時且縮頭吧!

李清正要告辭和楊格孝一起離去,王后卻叫住了他,“李將軍,且慢走一步。我還有話對你說!”

李清吃了一驚,在如此要命地時候,王后還有什麼話要對自己說,他急回頭向楊格孝望去,只見他微微向自己使了個眼色,便大步走了出去。

待二人走後,宜南王后又將周圍侍從趕走,房間裡就只剩下兩個貼身丫鬟。王后一直沉思不語,過了半晌,她忽然低聲道:“你,就是阿婉癡戀的那個大唐將軍嗎?”

李清一呆,忽然想起什麼,急忙低頭向胸前望去。只見阿婉送給自己的那串項鍊不知何時竟露出一條邊來,他心神震動,脫口而出,“難道王后就是阿婉的母親不成?”

宜南王后點了點頭,“前幾日阿婉從東託人給我送來一封信,信中提到一個大唐將軍,剛纔我正好看見你脖子的項鍊,才知道,她說的大唐將軍原來就是李將軍。”

說到此,宜南王后的眼中閃過一絲怒色。挺直了腰,盯着李清斥道:“但是阿婉把什麼都給你了。你卻把她們娘倆孤苦伶仃丟在東不管,你還算個男人嗎?”

李清站起身怒道:“我幾時不想管她。是她自己要當什麼巫女,死活不肯跟我走。”他剛說到這,話卻突然啞了,彷彿一道閃電擊中了他,他驚呆了,腦海裡只有兩個字‘娘倆’,難道阿婉她、她懷孕了.

呆立半天,李清象一尊被解除咒語的石像。忽然活了過來,‘我要做父親了!’他心亂如麻。驚喜交集,激動地在房內走來走去,此刻,南詔大事已暫時被他放在一邊,他深深地吸了口氣,上前半跪在王后面前誠懇地解釋道:“我確實不知道阿婉竟懷孕了,若是知道,我決不會將她留在東,請您放心,我這就派人去把她接來,不!我要親自去接她。”

或許是滿意李清地態度,宜南王后的眼光變得柔和起來,微微一笑道:“我已經派人去了,你能這樣說,說明阿婉沒有看錯人,你是一個負責任的男人,我就放心了,你去忙你自己的事吧!我的女兒我會照顧好她,若她將來還想跟你,我也不會阻攔。”

遲疑一下,李清又道:“難道她不肯做巫女了嗎?”

宜南王后搖了搖頭,“她現在就是想做,也做不成了,不多說了,你快去吧!”

李清默默地跪下來,恭恭敬敬向宜南王后磕了個頭,又從懷中取出簾兒的來信,遞給她道:“這是我妻子寫來地信,裡面有她對阿婉的態度,請你轉交給她,讓她儘管放心來長安找我。”

說完,李清大步朝門外走去,望着他器宇軒昂的背影,宜南王后喃喃道:“看在你救我女兒的份上,看在你會是我女婿的份上,我不攔你,只希望你們做得不要太過分了。”

李清走出王宮,只見禁衛軍統領楊格孝正站在前面等他,見他出來,楊格孝迎上前毫不猶豫道:“請李將軍轉告二王子,我楊格孝堅決支持他爲南詔國王。”

李清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他凝視着太和城高高的城牆,眼中流露出自信與傲岸,最後一道環也合扣了,如此,閣羅鳳只要進城,便再也插翅難逃,這裡再沒有自己的事,該去收網了。

“楊將軍,這次行動由趙附於望和杜羅盛兩位將軍負責,楊將軍要趕緊去和他們一起商量着辦,否則功勞若只做不說,那可是隻有勞而無功啊!”

楊格孝猛然醒悟,李清說得對,若他不表現突出點,這擁立之功可就白白便宜了別人.

近午時分,閣羅鳳再次接到了催促他進城的信,他也得到黑羽隊的消息,太和城已經被禁衛軍接管。

“大王子,我總覺有些不妙,不應該象什麼事都沒有發生,我看還是不要去的好!”

段附克遙望太和城,見那裡平靜如常,按理,二萬戍城軍比禁衛軍人多,不應該那麼順利讓禁衛軍接管城池。

閣羅鳳心中也有些忐忑,早知道就應該將段忠國地五萬軍留一部分下來,現在已經晚了,今天箭已上弦,不容他不發。

“我也知道此事有風險,可是現在是王后來請,若我不去,就等於自己讓出了王位,白白便宜了於誠節,你放心,我也不會那麼傻,只要能進王宮,我至少就有四成的希望。”

他回頭攬過尚未成年地兒子,愛憐地撫摩他的頭,道:“假如爹爹回不來,你要好好照顧母親和姐姐,知道嗎?”

閣羅鳳地兒子只有十三歲,身體瘦弱,但眼中卻流露出成人般的倔強和剛毅,他緩緩跪下,大聲道:“若父親回不來,孩兒長大後一定要殺死於誠節,爲父親報仇!”

“好!好樣的。”閣羅鳳將他交給段附克,語重心長對他說道:“從此時起,我的兒子就改名爲鳳伽異,爲我的繼承人,我不在,你就是他的父親!”

段附克‘撲通!’跪倒,重重地向主公磕了幾個頭,顫聲泣道:“臣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他站起身,將鳳伽異抱上馬,一揮手,在數百騎的護衛下,向東北方向飛馳而去,黃塵滾滾,漸漸消失在崇山峻嶺之中,閣羅鳳一直目送他們遠去,霍然回頭,目光炯炯地盯着太和城,繃直的嘴角傲然一笑,“於誠節,我來了!”

第251章 科舉案(十三)第158章 崔夫人的眼光(下)第251章 科舉案(十三)一百九十六章 太子的決策第224章 李隆基的辦法第227章 因愛生恨第115章 金盒之秘第354章 戰爭與陰謀(四)第119章 奇襲安西城第35章 貴人(一)第9章 以直報怨(一)第223章 借刀殺人第356章 戰爭與陰謀(六)第323章 安楊會第315章 兵不厭詐第249章 科舉案(十一)第290章 高仙芝的小鞋第292章 大國的決策第296章 行獵第253章 薦官第8章 童生第93章 李林甫的煩惱第5章 上元夜(一)第91章 曲江邂逅第258章 金丸之線第68章 簾兒第372章 李泌之策第192章 不速之客第185章 釜底抽薪第144章 高力士夜訪李林甫(下)第212章 求婚第184章 佈局第238章 清平調李翰林醉酒第274章 必要的強硬第249章 科舉案(十一)第27章 閬中(二)第323章 安楊會第327章 安祿山的時機第151章 東宮案(五)第61章 連環計第20章 官司(四)第115章 金盒之秘第100章 相親(上)第13章 以字鑑人第67章 官從天降第114章 成親第49章 暗流(一)第101章 相親(下)第206章 鹽鐵使的人選第222章 將計就計第113章 林欲靜而風不止第341章 江山如棋(六)第100章 相親(上)第42章 風驟起(一)第178章 戰爭背後的戰爭第197章 謀畫第346章 江山如棋(十一)第350章 勒索第155章 東宮案(九)第25章 儀隴小攤(四)第29章 閬中(四)第97章 四兩撥千斤(中)第340章 江山如棋(五)第260章 解謎(下)第263章 夜泊第293章 艱難的行軍第15章 辭職第334章 謀河西(中)第311章 矛盾激化第9章 以直報怨(一)第290章 高仙芝的小鞋第296章 行獵第56章 暗訪第337章 江山如棋(二)第335章 謀河西(下)第225章 和李林甫的妥協第73章 除惡(一)第279章 虢國夫人的壽辰(下)第9章 以直報怨(一)第271章 下手第375章 京兆尹與左相第16章 義助第3章 騙吃騙喝的道士(三)第71章 上任首日(一)第87章 抓住把柄第209章 假道滅虢第324章 天寶十年最後一夜第235章 出家便是還俗第259章 解謎(上)第40章 初到成都(二)第177章 高仙芝的忠告第313章 掌權第225章 和李林甫的妥協第161章 曲江流飲(下)第336章 江山如棋(一)第253章 薦官第268章 各逞心機第58章 門生第110章 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