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都護攻取石國,得到許多金銀財寶嗎?”
李隆基得到高力士的彙報後,眉頭一皺。
以前李瑄說過:天地萬物,皆由聖人,聖人給予,方可自用。
這句話,滿足了李隆基的掌控欲。
使他認爲戰利品必須向他上繳九成。
而高仙芝只是爲他獻上俘虜。他還以爲沒得到什麼財富呢?
“粟特人是天生的商人,石國可是粟特國度,其都城柘枝城,絕對富裕啊!國王都被逮捕了,王室怎會沒有財富呢?”
高力士同情李瑄,幫着李瑄說話。
石國國都柘枝城,在大唐可謂是大名鼎鼎。
長安的酒肆、青樓、教坊的柘枝舞,就是石國商人傳入長安。
柘枝舞風靡長安,其動作明快,旋轉迅速,剛健婀娜兼而有之,同時,注重眉目傳情,眼睛富於表情。
人們在這種健舞上看到別樣的風情,連李隆基都甚爲喜愛。
“立下軍功,就可以爲所欲爲了嗎!”
李隆基覺得有道理,他相信高力士。
好歹給他留點,可他連湯也沒喝上。
安祿山幾乎每個月都會安排車駕,從范陽到長安,爲他獻上珠玉、金銀、虎熊、皮革等等。
李隆基以爲這些都是安祿山的戰利品,實際除了派人逮捕老虎、黑熊以外,大多都是河北的民脂民膏。
而且安祿山吸引許多粟特商人,這些粟特商人被任命爲將領,大量的珍寶,都入安祿山的口袋。
安祿山認爲自己是粟特人,他最反感“雜胡”這一詞。
他想將這些粟特人,往自己親信方面發展。
殊不知粟特人缺少底蘊,以至於今後被麾下少量的漢人文武所掩蓋。
“老奴認爲,自古將領貪財,數不勝數,不是誰都能和天水王一樣。昔日侯君集縱容屬下在西域劫掠,回來後太宗皇帝也只是小施懲戒。而今高都護立下大功,重懲只會是使邊將寒心。”
高力士權衡利弊後,不想讓李隆基因此懲罰高仙芝。
“說得有道理!大食的皇帝太不給臉了,竟然敢讓我大唐退出蔥嶺以西。高宗的時候,那裡就是我大唐的羈縻州。現大唐這麼強大,而蔥嶺西卻無法收復,讓我如何去見列祖列宗?”
李隆基想到大食皇帝艾布阿拔斯的回信,非常憤怒。
這什麼東西啊!竟然比曾經的尺帶珠丹還囂張。
有吐蕃贊普受封,臣服的例子。
李隆基也想讓大食這個所謂的哈里發臣服。
“大唐天威,必能讓大食服從。”高力士順着李隆基的話點頭。
“昨日高仙芝向我請求,回到西域後,就準備調兵遣將,主動攻擊大食。力士怎麼看待這種事情?”
李隆基向高力士詢問道。
高仙芝貪墨他的財寶,李隆基先暫時忍下這口氣,他還能用得上高仙芝。
不過這筆賬他記下了。
“天水王說,大食東西萬里,不比大唐小。他們的人口,雖不及大唐,是吐蕃的十倍。而那個艾瑪阿拔斯,相當於我中國的開國君主,必有雄武之姿。恐以安西的兵力,想驅逐大食非常困難。”
高力士如實說道。
大食的人口和麪積,一度震驚李隆基。
不出意外的話,大食隨隨便便能出動數十萬兵馬。
“天水王說的不錯,不能坐井觀天。蔥嶺隔絕了大唐西進,也阻礙了大食的東擴。”
李隆基這時候想起了李瑄。
和歷史上的不同,李瑄這幾年時常向李隆基宣揚大食的強大。
還曾帶着大食和粟特商人入宮,讓他們描述見聞。
國土面積代表所能用到的資源。
人口代表着能耕種土地的數量,和戰爭的潛力。
既然已經知道大食的強大,李隆基沒有如歷史一樣頭鐵。
“聖人所言極是,臣覺得高仙芝進攻大食,不是很好的人選。他雖然滅朅師和石國,然這兩個國家,老弱婦孺在一起,不過數萬之衆,突騎施更是西逃的餘孽,可戰的兵馬也只有兩千人左右。不足以體現一個將領的強大。”
高力士這才表達他不看好高仙芝去攻擊大食的想法。
高仙芝是不錯,但世人都知道,和李瑄一比,嫩太多了。
高仙芝擒的可汗只是西逃的餘孽,還不如一個突厥部落。
攻破的國家只是十幾萬人的小國,和吐蕃這種相比,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世人甚至認爲是李瑄發動大非川之戰,殲滅吐蕃數十萬大軍,才讓高仙芝滅掉小勃律。
“高仙芝有無可能憑藉士氣,趁着大食改朝換代,元氣大傷的時候,將吐蕃驅逐出昭武九姓故地?”
李隆基依舊認爲高仙芝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名將。
“老奴不通軍事,不敢否定一個名將。但國家有韓信、李靖,何必用彭越、馮異這樣的人呢?”
高力士向李隆基暗示道。
基於對李瑄的信任,他認爲李瑄到達西域,將大食趕出昭武故地,十拿九穩。
而高仙芝,只打過一些小戰。
未如李瑄一樣,參加過滅突厥之戰,主持雙方超過五十多萬兵馬,二十多萬騎兵的大非川之戰,並全殲對手。
雖然地域不同。
但李瑄已經證明了,他能在草原,雪域高原,攻堅戰、山地戰、海洋上的馳騁。
“力士說這些,我會考慮的。天水王深知大食,是一個好的選擇!”
李隆基只是點了點頭,但沒有立刻答應高力士的請求。
高力士明白李瑄剛罷相,李隆基心中有芥蒂。
許多人不希望李瑄再拜相。
包括一些權貴!
但在大唐,李隆基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只要他認真,沒有人敢說話。
李瑄和別的大臣不同,複雜的性格,長袖善舞的舉止,使李瑄沒有像其他宰相一樣罷相後被貶出長安。
其實,如李瑄這樣的軍功入相者,即便被貶,也很可能和張說罷相一樣,貶爲某個邊鎮的節度使。
在高力士與李隆基談論完畢後,右相楊國忠來求見李隆基。
“拜見聖人!”
楊國忠向李隆基拜道。
“國忠因何而來啊!”
李隆基向楊國忠說道,從稱呼上,就能看出他對楊國忠的親近。
天寶年間,李隆基寵信一個人,不是看一個人多有能力。而是看這個人會不會忤逆他的心意。
楊國忠和安祿山一樣,從來不對李隆基說不順心的話。
同時,李隆基自認爲發掘出楊國忠的能力。
“現如今兵部尚書空缺,臣向聖人推薦一個人才。”
楊國忠向李隆基稟告道。
“何人?”
李隆基問。
“高都護!他戰功卓越,節度使中,唯有他能勝任兵部尚書一職。”
楊國忠向李隆基回道。
節度使任正三品的兵部尚書,一定還會加以使職。
如果沒有異心,這一定算是提拔。開元以來以兵部尚書拜相的人可不少。
如果有異心就另說了。
讓安祿山當吏部尚書,他定不願意交出兵權。
高仙芝是胡人,想拜相必然會被漢人大臣阻止。
但兵部尚書很有機會,朝堂上也有胡人大臣。
“高都護在西域多年,他在朝任職,西域該怎麼辦呢?”
李隆基思索片刻,向楊國忠說道。
“當然是派一名將入西域,臣聽說大唐將與強大的大食國開戰,收復故地,鷹揚國威。高都護不一定適合在西域,只有久經沙場的名將可萬無一失。”
楊國忠的話語也很明顯。
能百戰百勝,萬無一失,誰都會想到李瑄。
雖然楊國忠登上首席宰相的寶座,李林甫老賊已死。
但李瑄依舊是他最忌憚的人。
他能聽出貴妃娘娘對李瑄的百般維護。
由於李瑄在長安,他甚至不敢去動李瑄任命的官吏。
五楊已經露出獠牙,卻還無法下手。
如果哪天李瑄把李隆基哄開心,貴妃再吹一吹枕頭風,給李瑄再加上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他豈不是要如李林甫一樣被架空?
至於殺李瑄,更是天方夜譚。
能殺李瑄的唯有謀反這種大逆不道的罪名,先不說能不能使李隆基相信李瑄謀反。如果李瑄死了,楊玉環能把他宰了。
李瑄到西域,哪怕李瑄立下軍功,在短時間內也很難爲相。
他會尋找其他機會。
最重要的是,他要先把安祿山這個雜胡弄死。
現在,楊國忠已經派人去河北蒐集線索,看看有沒有蛛絲馬跡。
但凡安祿山表現出任何不臣,他都會告狀。
“國忠也是這也認爲的?”
李隆基知曉李瑄和楊氏的關係不好。楊國忠應該是忠心爲國。
“這是臣肺腑之言。”
楊國忠點頭。
“既然你們都這麼說,明日便在朝堂上提議吧!”
宰相和高力士同時向他說明,使李隆基心中敲定。
讓高仙芝這個拿他錢的人,當兵部尚書,算是便宜他了。
“臣遵旨!”
楊國忠面露喜色。
把李瑄搞走,他就可以大顯身生手,不再有憂慮了。
他的宰相之位,一定穩如泰山。
他需要立威,但他決定先不拿李瑄的親信立威,而李林甫的後代和親信,是最好的人選。
柿子專挑軟的捏!
“國忠,上元夜如何?”
李隆基又問楊國忠這件事情。
他的玉環娘子最近似有憂慮,他準備舉辦一次盛大的宴會。
以討美人歡心。
長安的上元夜燈會,是一年中最盛大的時候。
“時間雖緊迫,但臣必然會讓聖人和貴妃滿意。”
楊國忠拍着胸脯說道。
長安有現成的燈樓、燈塔、燈輪,數以萬計的燈具,都可以拿出來展現。
更何況,李瑄培養的鐵花隊,更加成熟。
楊國忠爲取悅李隆基,不計國庫的消耗,但求華麗。
“甚好!”
李隆基開懷一笑,興致來了,在亭中寫一書法。
楊國忠身爲宰相,竟然屁顛屁顛上前爲李隆基研墨。
但看到李隆基書法的內容後,楊國忠像是打翻醋罈子一樣酸。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這是李七郎的新作啊!
據說是李七郎在長樂坊的酒肆中醉酒寫下,最近在長安瘋傳,一時間“洛陽紙貴”。
……
此時此刻,李瑄正在後花園的梨樹下撫琴。
從嫋嫋琴音中,能看出李瑄心境。
“真羨慕天水王的才華啊!”
李瑄曲罷,被婢女引入後花園的李峴拍手稱讚。
“每次一彈《流水》,知音就會到來……”
李瑄起身,請李峴到亭中入座。
李峴現任京兆尹,這是一個無懈可擊的人。
哪怕是楊國忠,都不能輕易免去。
因爲免掉一個大臣,總得有藉口說服李隆基。
否則隔三差五搞一下,那還得了啊!
歷史上楊國忠只能藉助天災,免去李峴的京兆尹。
“不敢當,未能輔助天水王完成新法,是我的遺憾!”
李峴拱手,他是被李瑄宴請來的。
而一入府邸,就聽《流水》,意味深長啊!
“我不在相位,京兆諸縣,有沒有安分一點。”
李瑄向李峴詢問道。
“和預料中的一樣,豪強想坐地起價,除非廢除常平新法。有的地方官吏施壓,使豪強歸還糧食。有的地方官吏還在觀望。”
李峴向李瑄回答道。
他是京兆尹,能得到第一手消息。
“人心不足蛇吞象!他們想殺我談何容易呢?”
李瑄笑道。
他知道名聲的重要性,自穿越以來,就在經營自己的名聲。
他雖然硬剛李隆基,但和張九齡的強硬相比還差點。
張九齡也不過是被貶罷了。
再說,他的“詩名”,張九齡即便是文壇領袖也比不上。
“就看聖人怎麼處置了。”李峴也是這麼認爲。
“楊國忠任首席宰相,五楊將無法無天,你爲京兆尹,保全自己爲主吧!”
李瑄知道李峴有明哲保身之道,在變法的時候,他極力勸阻,預料到了失敗,但他還是提醒一聲。
“天水王這麼提醒我,自己爲什麼不這樣做嗎?”
李峴詫異,在他看來,李瑄一定進退之法。
“我想大變,在渺茫中尋找機會,只是失敗了而已。”李瑄避重就輕地回覆。
“聖人決心不夠,耐心不足,否則一定會成功。”
李峴認爲是李隆基拉胯了。
後花園只有他和李瑄兩個人,他也不擔心他的話泄密。
李瑄一再請求調兵震懾,但李隆基瞻前顧後,皆拒絕。
“唉!我若有機會再變法,大尹還會輔助我嗎?”
李瑄沒有去回答李峴的問題,而是問這麼一句話。
如果說李泌是他的張良,那李峴就是蕭何,有王佐之才。
現朝廷之中,李瑄的親信衆多,但才華和審時度勢,無一人及李峴。
“哪怕再失敗,也一定會的。”
李峴目光灼灼地回覆道。
國家積弊已久,總要大臣們迎難而上。
如果百姓們“迎難而上”,那就是改朝換代的開始。
“大尹相信歷史是不斷向前的嗎?”
李瑄又問李峴這個問題。
“相信!”
李峴點頭。
“那爲何每一次都在循環着改朝換代,你方唱罷我登場。”
李瑄笑問。
“每一次改朝換代,都是天下在進步。周代家天下,而孔子誕生,他有教無類,使平民百姓可以學習,他創立因材施教,使人更容易成才。然後是秦始皇天下一統,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漢代的察舉制,魏晉的九品中正制,到我朝的科舉,從造紙術,到印刷品,打破了士族對書籍的壟斷。平民百姓能讀書,篩選更多的人才入朝廷,這些都是進步……”
李峴從知識方面陳述。
“不錯!千年的沉澱,纔有盛世大唐。”
李瑄點頭,又說道:“我想再出長安,覆軍功入相,大尹覺得如何呢?”
“李相想再軍功入相,比以往更難。”
李峴真誠地說道。
李隆基現在沉迷於享樂,大臣們看破不說破。
李瑄再拜相前,李隆基一定與李瑄問詢,大概會問拜相後搞不搞事。
那時李瑄該怎麼回答呢?
而變法,一直是李瑄的初心。
“我願意試試,我也想再舞動長槊,躍馬西域!”
李瑄微微一笑,說出他的目的。
“安西節度使是高仙芝,他剛立大功回來,擠下他怕是不容易。”
李峴沒想到李瑄會與高仙芝搶西域。
但他仔細一想,除了范陽平盧,也就西域最容易獲得軍功。
因爲西域勢力錯綜複雜。
如高仙芝一樣,隨意找個理由,把石國屠了,就是一個“滅國之功”。
“現大食建立,其皇帝號稱屠夫。高仙芝狂妄自大,一定無法對付大食。所以我要親自出馬。”
李瑄向李峴說道。
後世以爲怛羅斯之戰,大唐失敗,是因爲葛邏祿的背叛。
實際上,大唐翻山越嶺三個月,遠征而來與大食這種帝國對抗,僵持下去,已經算輸了。
即便沒有葛邏祿背叛,失敗也只是時間問題。
因爲大唐在安西無法養太多兵力,高仙芝最多率領一萬五千名唐軍遠征,其他的皆是僕從軍。
僕從軍只能打順風戰,打不了逆風。
葛邏祿作爲大唐多年的附屬,如果不是逆風,怎麼可能背叛大唐呢?
“天水王想讓下官在朝廷提此事?”
李峴對高仙芝不太瞭解,但他聽信李瑄的。
“不用,我已經找高翁,實在不行,請貴妃娘娘出馬……”
李瑄希望在朝堂上提及此事的時候,由李峴出馬辯駁。
他將高仙芝爲邊功和財富,屠柘枝城老幼,掠奪石國的事情告訴李峴。
讓李峴有切入點。
李峴明白了,到下午的時候,他離開天水王府。
翌日,興慶殿。
“啓奏陛下,當今兵部尚書空缺,高都護是名將之後,文武雙全,屢立戰功,臣願意推薦高都護爲兵部尚書。”
日常事務處理完畢後,楊國忠出班向李隆基奏道。
高仙芝此刻也在朝堂,他很吃驚楊國忠突然提拔他。
他只是個胡人,他想過自己會被封大將軍,但不敢想象尚書這個職位。
尚書一直是漢人中最有威望的大臣擔任,距離宰相一步之遙。
六部尚書中,除了存在感不高的戶部和工部,其他四部都有機會拜相。
但高仙芝是特殊的人,他知道胡人不能拜相,不想在朝堂上被這羣老臣鉗制。
在西域,他就是說而一不二的土皇帝,哪個國王見他也得小心侍奉,他希望一直在西域。
“衆卿有何異議?”
李隆基問文武百官。
“啓奏陛下,臣才疏學淺,難達尚書之位。臣想爲陛下開疆擴土,將大食驅逐出粟特故地。”
在大臣們竊竊私語,不贊成也不反對的時候,高仙芝出列推辭道。
這種氣度讓許多大臣高看他一眼。
在大臣們看來,如果能成尚書,誰會在邊境呢?長安的繁華不好嗎?
高仙芝的話,讓李隆基微微皺眉,他又想起高仙芝貪他錢財的事情了。
尚書都不要,想留在西域幹什麼?
“高都護不必憂心,可由天水王前往西域,代替你與大食對戰。”
楊國忠見李隆基不悅,表明了告知高仙芝。
“臣的安西兵鬥志昂揚,所向無敵,黑衣大食不過一新立國度,孱弱不堪,臣發誓能將其逐出。”
高仙芝一聽就急了,他不想離開西域。
他想將這功勞攬入懷中。
李瑄的威名他如雷貫耳,如果李瑄出馬,就沒他的事情了。
“啓奏聖人,大食是與大唐齊名的強國,如果不重視,必然會損兵折將,應由戰功彪炳的天水王親自出馬。”
李峴出列,向李隆基拜道,不給高仙芝面子。
“足下竟敢說我不是大食的對手?”
高仙芝見李峴懟他,怒目而視。
他根本就不認識李峴。
шшш¸ Tтká n¸ co 高仙芝上次來長安的時候,李峴只是郎中,還未達到京兆尹的高位。
“只是提醒,將軍不要過激。我聽說拯蹈危溺,誅除兇暴,稱之爲‘義兵’,正所謂仁義之師所向無敵;敵人來攻擊,不得已而反擊,稱之爲‘應兵’,同仇敵愾,抗擊侵犯的軍隊定能獲勝;在小事上爭勝鬥狠不能剋制一時的憤怒,加怒於人,稱之爲‘忿兵’,爭氣鬥忿的軍隊必會失敗;認爲他國有金銀珠寶有利可圖的,稱之爲‘貪兵’,貪婪的軍隊一定會被擊敗;憑藉國家幅員遼闊,以人口衆多相誇耀,因而想在敵人那裡表現自己的威風的,稱之爲‘驕兵’,驕傲的軍隊會被消滅。這五個方面不僅是由人事決定的,也是天道決定,將軍要多多想想。”
李峴一番長篇大論,諷刺高仙芝率領貪兵屠柘枝城。
同時,也預言“驕兵必敗”。
大食是強國,哪怕剛建立,也不能小覷。
這番話,差點讓高仙芝破大防。
都說朝堂是看不見的刀光劍影,真是太兇險了,與他無冤無仇的李峴卻來攻訐他。
高仙芝很想說“貪兵必勝”,但在朝堂上之上,他說不出口。
這不符合漢人士大夫的價值觀。
後世都說高仙芝貪婪無度,實際上高仙芝善待士卒,非常大方。
他將自己的珠寶,大量地賞賜給有功勞的部下,使兵卒願意爲他效死命。
“臣等也認爲天水王可坐鎮西域。”
見李峴這個李瑄的鐵桿支持者發話。
呼啦啦地一羣大臣上前,認同李峴。
包括楊國忠新拉攏的大臣。
這讓高仙芝懵逼!
他沒意識到自己陷入爭鬥中,在朝堂上勢單力薄的他,根本沒人替他說話。
但以蕭隱之、達奚珣爲首的保守派,反對高仙芝成爲兵部尚書,這樣高仙芝就能呆在西域。
他們不想李瑄在西域立功,以免聖人高興,再讓李瑄拜相。
可保守派在李林甫死後,根本無法阻礙楊國忠和李瑄的黨派。
而且裴寬也不和他們一夥,他們的聲音註定得不到李隆基的重視。
“天水王,你願意前往西域嗎?”
李隆基擡手讓衆大臣安靜,然後詢問李瑄。
“臣只聽陛下命令!只要陛下一聲令下,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爲唐土……”
李瑄出列拜道。
天寶年間,郡王和親王是不需要上朝的,他以尚書右僕射的身份,依舊在百官最前列。
雖然不理政事,但尚書右僕射是從二品的官職,在六部尚書之前。
他向李隆基表示一切聽從聖人的吩咐,但後半句的意思不言自明。
“好一句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爲唐土。”
李隆基搓了搓手。他聽李瑄的話頗有鬥志。
後世很多人以爲“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爲漢土”是漢代的話,實際上並不是,只是一些漢朝的崇拜者,從“日月所照,皆爲臣妾”中加工出的話。
但並不妨礙這句話所表達出的自信,是一種天朝上國的自信。
李瑄在朝堂上,說出過太多次“名言名句”,朝臣們不足爲奇。
“等上元節後,就對天水王進行任命!高都護免去安西節度使、安西副都護的職位,任兵部尚書,授紫金光祿大夫,上柱國,封密雲郡公。”
李隆基需要好好想想怎麼安排李瑄,就先免去高仙芝,確認李瑄去西域。
“臣謝陛下……”
高仙芝只能向李隆基一拜。
他也不是蠢貨,知道不能再反駁。
畢竟他是升職的,只是作爲胡人,留戀安西的權力,不適應與漢人士大夫在朝堂上的爭鬥。
一時間,高仙芝患得患失,他是個將領,渴望鮮血與戰鬥。
他又看向一直平靜的李瑄。
李瑄沒去過西域,但在西域大名鼎鼎,許多人稱呼其爲“天將軍”。
短短三年,殲滅吐蕃和其附屬五十萬大軍,自身死傷不過數萬。
說實話,高仙芝也佩服。
但此時此刻,他總感覺不對勁。
“臣遵旨!”
李瑄也拱手領命。
確定去西域後,從此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魚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