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君集聽着四周的竊竊私語聲,臉色微變,他已經察覺到魏徵今天是刻意針對他,或者說是刻意針對兵部而來!
“魏大人究竟想要說什麼?!”冷冷的用眼神掃了周圍一圈,侯君集直接開口向魏徵問道。
他也知道:論手上功夫,十個魏徵加一起,也不夠他自己一個人揍的!
但若是論嘴皮子功夫,那麼把自己二十個綁在一起,也不可能是諫議大夫魏徵的對手!
以己所短,攻敵所長,這是傻子纔會做的事!所以侯君集也不跟魏徵多扯,一開口就直接了當的挑明主題!
“我想說什麼?”
另一邊,魏徵面對侯君集直切主題的冷冽模樣絲毫不懼!只見他冷笑一聲,施施然向侯君集拱手問道:“我只想問侯尚書您一句,如今兵部在這長安城,天子腳下尚且如此肆無忌憚,那在外面呢?在各州各府,在偏遠地縣,豈不是一手遮天?!”
“你胡說!”
侯君集聽到魏徵這段誅心之論,心中登時掀起驚濤駭浪!但好歹他也是在大風大浪中趟過來的,電石火光間,就已經將臉上驚駭的表情掩飾好,改爲濃濃的不屑,狠狠一甩袍袖怒道:“哼哼,一派胡言,你有什麼證據?”
“證據?”
對面的魏徵似乎就在等侯君集這句話,聞言笑着探手入袖,隨即從裡面掏出一本摺子,然後在侯君集面前晃了晃:“你要證據是麼?這是涼州司馬寫的奏疏,控訴兵部在其州府肆意開墾馬場,招收牧民,飼養戰馬!使其賦稅驟減!甚至其治下的百姓爲了逃稅,連自己的牧場也一起併入兵部的馬場!”
“涼州……”侯君集眉頭微蹙,忽然冷笑道:“魏大人身爲諫議大夫,諫言是不錯,但也要知道其中原由!涼州牧場一直都是我兵部重要軍備之所!我們爲了挑選優質戰馬,擴大馬場,也是爲了使我大唐軍力更加昌盛!
再者說了,涼州土地貧瘠,我們不侵佔農田,只招收一些牧人,又有何不可?那涼州司馬現在哭訴賦稅收不起,那我倒要問問魏大人,他涼州那年的賦稅收齊過?”
侯君集這一席話,連消帶打,還狠狠羞辱了一番魏徵,將他說成只會狂吠的小人,着實是出了一口惡氣!
不過,魏徵何許人也?六位主上,剋死五位的存在,他豈能不知涼州司馬話裡的漏洞?
望着有些自鳴得意的侯君集,魏徵只是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讓侯君集從天堂,狠狠跌落到了地獄!
“挑選戰馬?嗯,確實挑選了不少!在涼州司馬的信中,你將馬場精心挑選出來的良馬全部當成劣馬,賣給了一家孫記商隊,此事不知是不是真?”
“這……”魏徵的一句話,瞬間讓侯君集如遭雷劈,半天才憋出幾個字來:“此事絕對是涼州司馬看錯了!涼州馬場的良馬從來都只爲戰備做準備,只有駑馬,劣馬,老馬纔會出售!他定然是看走了眼,將這些劣馬當成良馬!”
“哦?看走了眼?那也有可能,畢竟劣馬良馬都長得差不多,都是四條腿!一個腦袋,在涼州與馬匹打了半輩子交道的涼州司馬一時間看花了眼,倒也情有可原!”魏徵冷笑連連,語氣中絲毫不掩飾對侯君集的嘲諷!
等侯君集漲紅了臉,想要反駁的時候,魏徵卻又不慌不忙的再次從懷中掏出一封奏摺:“馬匹的事情,暫且不論,那這從江南道調取大批糧食的事情,你不會說也是江南道巡守看走了眼吧?”
“糧食?什麼糧食!”
這次,還不等聲色俱厲的魏徵說完,侯君集就已經整個人愣在了當場!
他這不是裝的,而是真的震驚了!
開墾牧場養馬的事他清楚,私自屯賣良馬的事情他也知道!但這從江南調取糧食?此事他爲何毫不知情!
“哈哈哈……”
魏徵見侯君集震驚的模樣,突然間大笑起來:“侯大人的記性不會如此之差吧?這調糧的命令上,還蓋有您的大印!要不是江南道官員細心,調糧之前先上書朝廷例行詢問了一番,現在這十萬石糧食,估計已經起調開運了!”
“什麼?”
“十萬石糧食!”
“這足夠十萬大軍一個月的靡費!”
“侯君集他想要幹什麼!造反麼?”
魏徵話音未落,朝堂上就已經跟冰塊投進了熱油鍋了一樣!無數大臣吸着涼氣,一臉不敢置信的盯着侯君集!
就連高坐龍椅上的李世民,此時也不再沉穩,面露驚懼之色!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壓抑着心中的驚駭,李世民豁然起身,盯着下面的魏徵一字一句的問道!
魏徵不敢怠慢,立刻拱手回道:“回陛下,此奏疏由江南道八百里加急送來,想來調糧的命令,也就前幾日剛發生的事情!”
“就在前幾日剛發生?!”李世民深吸一口氣,看了眼已經面無血色的侯君集,又將目光盯在了戶部尚書戴胄的身上:“戶部今日可有調糧的文書下達?”
被盛怒之下的李世民盯着,戴胄額頭上立刻開始有汗水滲出!他不敢耽擱,趕忙出列,躬身拱手回答道:“回陛下,近日戶部並沒有任何調動大批糧草的文書下達!江南道如何得到的調糧命令,戶部也不得而知!”
“連戶部都不知!”李世民陰沉着臉,將這幾個字又重複一句!
而下面的魏徵見狀,心中一動,連忙將手中的兩本摺子遞給內侍,讓他呈給皇帝。
看着由內侍呈上來的兩本摺子,李世民臉色陰沉,半響才伸手取過,然後略一翻閱,一張臉頓時更加難看起來。
“啪!”
狠狠地將兩本奏摺摔在侯君集面前,李世民突然怒聲喝道:“侯君集!你自己看看你做的好事!”
“臣……”侯君集聞言,整個人如墜冰窟,乾澀的張了張嘴,卻一句解釋的話都說不出來,只能機械般的上前,將兩本奏摺撿起。
或許是因爲太過於激動,侯君集的一雙手都有些微微顫抖,試了幾次,纔將奏摺打開。
(PS 大唐之前,戶部都稱民部,後來因避諱李世民的民字,從此更名爲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