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近在咫尺

憑心而論, 高建雖然十分喜錢, 但卻也是個盡責可靠的人。他雖覺着黃家這事體有利可圖,但事先也並非全無準備。

在去見黃老爺之前, 高建找了先前去黃府給黃公子“治病”的大夫,以及“驅邪”的術士巫娘等, 將衆人入府詳情詢問了解了一遍。

畢竟阿弦不是別人,高建心想着先探探詳細, 看看情形是不是極兇險,若真的棘手,那不管多少銀子也不能讓阿弦冒險,免得銀子沒有到手,反對她有礙。

因高建的公差身份,查問事情自然事半功倍。

據給黃公子看病的大夫說, 黃公子身體康健,並無大礙, 除了面對新娘子會發瘋病, 對其他人的言談舉止都無可挑剔,他們去也不過是開些安神養氣的藥而已。

術士卻有不同的見解:“我仔細推算過,黃公子跟新娘的八字看着相合,其實是反衝的, 所以纔會不能相見,見必出事,更加上新娘是七月十五子時生的,正是個極陰之體, 兩人成親的日子且是無月之日,百鬼橫行的,哪會安生……當初黃家不曾請我去批八字選吉日,哼,若是請了我去,又哪裡會生出這些事來。”

高建雖不通這些玄學跟鬼怪情形,卻也知道他在馬後炮胡說。

高建所詢問過的人中,有個叫元孃的巫娘子說的倒有幾分意思。

聽說高建來意,元娘道:“一飲一啄,因果報應。那黃公子是冤孽纏身。”

高建忙問是何冤孽,爲何未曾破解。

元娘道:“若是尋常的小邪祟,自然容易驅除。但黃公子身上怨氣太重,貿然插手反受其禍。”

高建聽說的鄭重,便躊躇起來。

元娘卻的確有些本事,便問:“公差爲什麼忽然來問黃家的事?可是……跟十八子有關?”

高建見她猜中,便不瞞着:“本來想讓她試試,你既然說的這樣可怕,不如不叫他冒這個險。”

元娘盯着他看了半晌,終於說道:“你錯了,十八子跟我們不一樣,我們不能的,他未必不能。”

高建道:“您老人家也知道阿弦?”

元娘一笑:“我當然知道,十八子可是盛名在外的。”

高建只當她的意思,是說阿弦在桐縣裡有名,可是若用“盛名在外”來形容,好像也有些太過誇張,但高建不知道的是,元娘所說的“外”並非桐縣,甚至……根本不是現世。

高建雖然心生怯意,其實也有些惋惜將要失了一位大“客戶”,聽元娘這樣說,心卻又活絡起來。

這日中午,趁着吃飯的當兒,兩人來到黃府。黃老爺正坐立不安,望眼欲穿,急忙接了兩人入內。

陪着往內而行之時,便見從廊下有一人匆匆走來,身着絳紅色的袍子,是個頗爲俊俏的青年,只是眼神有些閃爍遊移,看着略有不正之色。

黃老爺道:“這便是犬子。”

高建忙着跟黃氏父子寒暄,一邊兒瞥阿弦,卻見她神色如常,顯然並無異樣。

高建隨口道:“黃公子氣色不錯……”

本以爲遇上這種倒黴事,黃公子該萎靡不振或面黃肌瘦,沒想到竟看似常人,可見事情未到最糟糕的地步,只不知黃家爲何如此焦急。

黃老爺重重一嘆,其子黃儕卻掃着兩人,哼道:“我當這回請的又是哪路神仙,原來是兩位公差老爺,想必比那些滿口胡言的草包要強些。”居然是略帶譏諷不屑的口吻。

黃老爺雖站在這裡,眼睛卻盯着阿弦,見她不言不語毫無動作,心裡暗暗着急,聽兒子如此說,便道:“若不是你想不開一心要解除婚約,爲父又何必這樣着急?我還不是爲了你着想麼?”

黃儕低聲道:“若真的爲了我着想,就該聽我的話,把那如牛頭馬面似的晦氣朱家女趕走!若還留着她,遲早要我的命……”

黃老爺不願當着人跟他爭執起來,便將他拉到廳邊,低低道:“跟你說了多少次了,若是這回聯姻不成,將來家散業敗,比要了你的命更可怕!你如何竟耐不住這急躁性情!”

黃儕頓足:“既然這樣想要聯姻,不如你去娶了她!何苦送我去死!”

“你!”黃老爺急怒攻心,一口氣不來,呼呼急喘。

高建見父子兩人起了爭執,便假裝沒聽見,信步走到門口,低聲問阿弦:“有什麼東西嗎?”

阿弦搖頭。

高建心裡不安,先前去曹府,才進門阿弦就聽見嬰兒啼哭,如何這一次拿銀子的事,她竟毫無所得?

阿弦回頭看一眼黃氏父子,問道:“黃老爺跟公子似乎不合。”

高建道:“不必理會,這兒既然沒什麼蹊蹺,要不要到裡頭去看看?”

這一場春雪過後,接連兩天日影高照,至今那雪已經化了大半,雪水滋潤之下,草木復甦,欣然擡頭。

幾人穿廳而過,往後宅而行。

黃儕賭氣去了,管家親自在前方引路,黃老爺陪着兩人,感嘆道:“家門不幸,明明娶進門的是個品貌俱佳的好女子,小兒竟像是被鬼迷心竅,只說是鬼,近來更是連照面也不與她照面了。想來是我教子無方,從小太過嬌慣了他了。”

高建道:“黃老爺,是不是公子不滿意這位新婦,所以故意想出個法兒來拒婚呢?”

“不不不,“黃老爺忙道:“萬不至於,他還是知道輕重的。絕不會臨時做出這種自毀家門的蠢事。何況倘若新媳婦貌醜,他任性悔婚倒也罷了,可但凡見過我那兒媳婦的,哪一個不稱讚?”

高建笑道:“我倒是也聽說過,說這位新婦貌美如花呢。只是不曾親眼見過。”

黃老爺會意,忙道:“兩位,是這樣的,雖說新媳婦不便見外人,但是如今非常之時,也顧不得了,所以我想索性請十八子親看一看,借您的慧眼辨認真假,如何?”

阿弦還未答話,高建道:“黃老爺高見!那再好不過了。”

黃老爺轉念極快,便吩咐旁邊的管家,叫入內安排,頃刻管家回來,說一切妥當。

黃老爺又道:“說來也不怪犬子有些急躁不安,我家裡向來太平,只是在娶了新婦之後,時不時地門戶自開,屋瓦墜落,夜半怪聲等……雖然並沒大礙,但也實在讓人心煩,偏偏請的人都不中用,所以犬子不免把所有罪責由頭都怪在新婦頭上。”一邊抱怨,一邊引着他們來至後花園。

才進院門,就見前方廊下走來數人。

高建定睛看時,卻見一共是四個人。

頭前右邊是個中年婦人,跟黃儕有幾分面容相似,自是黃夫人了。身後跟着兩個丫頭,她旁邊的卻是個少女,新婦打扮,果然生得如花似玉,身形婀娜,只是雙眼微紅,愁眉不展。

高建一看,就知道這大概就是才過門的那位新娘子了。

黃夫人早得了管家知會,所以故意引着新媳婦來此,這會兒也假作不知,上前道:“老爺如何在這兒?”

黃老爺道:“這是縣衙的兩位公差,因一點小事,我陪他們走一走。”

新娘子朱氏早也瞥見了外人在,也垂首行了禮。

高建見她果然美貌,放在桐縣也算是數一數二的,哪裡有半分鬼怪的模樣,不由稱讚:“新娘子果然名不虛傳……”

朱氏面上微紅,頭垂的更低了。

高建回頭看向阿弦,想要得她一句贊同,誰知卻見阿弦不知何時居然側退了一步,立在走廊的柱子旁邊,低着頭像是個沒看見朱氏的模樣。

黃老爺因不解訣竅,見她連看也不看,更加着急,幾乎要催她一催,又不敢多嘴,便只向着高建使眼色。

殊不知高建一看阿弦這個模樣,那心裡便咯噔一聲。

高建嚥了口唾沫,對黃老爺道:“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兒……”拉拉阿弦,快走了十幾步離開那些人,一直來到走廊盡頭臺階處,才問:“怎麼了,難道說果然……”

情不自禁又看一眼朱氏,卻見明明好一張花容月貌,當真難以想象阿弦看見了什麼。

阿弦嘴脣動了動,卻無法出聲,眼前所見,是口中飄出的氣息,化作屢屢白霧。

因地氣轉暖,這已經不是呵氣成霧的時候了,之所以會如此,只有一個原因。

如鯁在喉,阿弦卻無法回答。

先前黃夫人陪着朱氏走過來之時,別人看着是四個人,在阿弦所見,卻是四人一鬼。

就在朱氏的身側,緊緊地綴着一道影子。

是個女鬼。

像是才從地裡爬出來一樣,身上的衣裙破爛變色,多處沾泥帶血,長髮似秋天的細草般枯凋,雙手垂在腰側,十指白骨嶙峋,臉上青腫帶傷,早看不出本來容顏。

阿弦雖下定決心要爲了那一百兩銀子掙一把,但畢竟才除下眼罩不久,又天生心裡忌憚這些東西,乍一看女鬼如此可怖的容貌,便不由又如鴕鳥般畏懼地低下頭。

高建不見她回答,又問道:“到底是有沒有呢?”

阿弦又呼一口氣,那白霧在眼前更濃了,她閉了閉雙眼,道:“有。”

有。

而且近在咫尺。

阿弦擡眼,慢慢轉頭看向身側。

她雖然竭力不去看那女鬼,卻不知爲何,女鬼竟自動跟着她過來了。

此刻,無風自動的枯發幾乎要飄到阿弦的臉上,因靠的近,看的越發清楚了,青中泛白的面色,眉角卻是紫黑高腫,臉頰到下頜一道長長地傷口,鮮血結痂變黑。

她的身上散發一股陰寒入骨的冰冷氣息,阿弦冷的幾乎發抖。

“咕咚”,是高建嚥了口唾沫。

他順着阿弦的目光看向旁側,卻只見一片虛空。

虛空後面,是如熱鍋上螞蟻般的黃老爺,跟夫人正竊竊商議着什麼。

高建茫然問道:“居然真的有那阿物,那然後……然後該怎麼辦?”他來之前迫不及待,此刻卻有些慌神,手按着刀柄,目光胡亂逡巡,卻終究看不見什麼影像。

畢竟這不是普通的尋人,而是驅鬼,他們又非道士巫師,並不知其中套路。

正在高建手足無措的時候,忽地聽見阿弦輕聲問道:“是你作弄黃家公子?”

高建本能地“啊”了聲,繼而醒悟,阿弦並不是向自己問話。

高建瞪向阿弦:“你、你是在跟’那個’說話?”

阿弦不理他,只看着旁側。

女鬼仍舊森森然看着她,並不回答。

阿弦繃着心絃,又問道:“你爲什麼這麼做?”

高建仗着自己看不見,便硬着頭皮道:“不錯,問清楚,然後讓、讓它走。”

女鬼仍是無聲,阿弦握了握雙拳:“人鬼殊途,你又何必攪得人家家宅不寧,我勸你還是趁早離開,不要在……”

還未說完,女鬼忽然尖叫起來,猛地合身往前撲來。

阿弦汗毛倒豎,來不及閃避,就覺着一股陰風撲面,吹得鬢邊髮絲刷地飛起。

與此同時,廊上許多瓦片紛紛墜落,向着她兜頭砸下!

高建正在左顧右盼,見勢不妙,急忙撲上來擋住。

“嘩啦啦!”有數片瓦打在高建的背上,疼的他慘叫起來。

阿弦被高建護着,知道他受了傷,心裡竟升起一股怒意,猛擡頭厲聲道:“還不住手!”

右眼裡的紅很快聚了起來,加上她滿面怒色,原本明亮和善的眼睛忽地變得有些凶煞。

那女鬼一見,身形閃爍,消失眼前。

雖然黃老爺夫婦看不見那鬼魂,但是廊上的瓦片無緣無故如雪似的飛落砸人,兩人卻是看在眼裡,頓時嚇得兩個擠在一起,戰戰兢兢,半天不敢動彈。

阿弦見那鬼已經消失,便將高建一扶,查看他傷的如何。

高建顧不上叫疼,只問道:“鬼呢?”

阿弦道:“不見了。”特意擡頭看了一眼朱氏,卻見新婦跟小丫頭們擠在一起,也半是恐懼半是吃驚地看着這裡。但那鬼卻不在她身邊了。

阿弦的心仍舊怦怦亂跳,警惕四看。

正要扶着高建進走廊裡,遠遠地聽見有人叫道:“爹,娘……”

衆人回頭看時,卻見院門處站着的正是黃公子黃儕。

黃公子往此處跑了十數步,忽然緊緊地盯着黃氏夫婦身後,雙眼中透出驚豔之色。

黃老爺跟夫人對視一眼,還在驚魂未定,黃儕已經上臺階走了進來,但眼睛卻不看別人,只盯着新娘子看,遲疑問道:“這位……難道就是……”

黃老爺驚道:“儕兒,這就是你才過門的兒媳婦,怎麼,你……能看見她了?”

黃儕也是一臉又驚又喜,下死勁兒把新娘子從頭到腳仔仔細細看了一遍,笑說:“原來果然是我娘子,真是失禮了。”

朱氏原本滿面惶惑懵懂,見黃儕忽然認出自己,並未發瘋,而且口齒伶俐彬彬有禮,臉上不由浮出一抹緋紅。

剎那就如雨過天晴。

不管是大夫,術士還是巫娘,這半個多月來如走馬燈似的過來,卻都無效,如今十八子一進府,半個時辰不到,公子立刻就認得自己的新娘了,可見能耐非凡。

且黃公子看新娘子生得這樣貌美可人,哪裡還肯說什麼悔婚和離的話,只恨不得撇下衆人,立刻回去洞房。

朱氏畢竟是嫁了過來,先前是夫君不認,所以無可奈何,如今見恢復正常,且人物果然不錯,自然也是嫁雞從雞,嫁狗隨狗。

兩個人雖未洞房,卻儼然已是郎情妾意。

黃老爺心服口服,五體投地。先前雖聽聞十八子大名,但今兒見了,卻見這少年面嫩的如個孩子一般,且生得清靈秀美,渾然沒有個半點兒神通的模樣,心頭還犯猜疑,誰知道卻是看走了眼。

當即樂不可支,立刻命人準備豐盛酒席,要宴請高建跟阿弦。

高建背上的傷也無大礙,只是被瓦片打出了幾道淤青而已。

他做夢也想不到事情如此順利,一時渾身舒泰,那點傷便着實不算什麼了。

趁着黃老爺張羅的當兒,高建拉着阿弦問:“你把那鬼趕走了?”

阿弦也不明白,搖頭道:“我也並沒做什麼,她就不見了。”

高建道:“是個什麼樣兒的鬼?”

阿弦回想那女鬼的樣子,難以啓齒,黃老爺已經張羅請他們入席,又叫黃儕過來敬酒陪謝。

黃老爺去了心病,立刻叫底下端了托盤出來,裡頭盛着明晃晃地一百兩銀子,道:“今日高兄跟十八子是救了我全家性命了,這點小小薄禮,還請收下。”

高建見了銀子,背上的傷頓時自動痊癒:“黃老爺真是豪爽!”

黃老爺又親自斟酒來敬兩人,黃儕也一掃先前躁動積鬱之意,滿面春風,跟着寒暄了幾句,便藉故離開了。

高建看着他猴急的背影,笑道:“所謂‘**一刻值千金’,看樣子令公子去了積穢,要把先前沒得的**一刻補回來呀,恭喜黃老爺了。”

黃老爺哈哈大笑,因見阿弦在旁坐着不語,便道:“對了,有句話不知道當問不當問,十八子……是看見了什麼?又是怎麼才讓犬子恢復正常的?”

阿弦看見了什麼自然知道,只是不便跟他詳說而已。

至於法子……可知她也一片茫然。

高建卻明白她的心意,忙舉杯來岔開了。

阿弦看他意氣洋洋,又瞥一眼旁邊的銀子,果然是明晃晃的一百兩銀子,唾手可得。

如果老朱頭看了,應該會無話可說了吧……那個人也終於可以安穩留下了。

一念至此,略覺寬慰。

正要舉杯喝一口壓壓驚,目光轉動,卻見廳門處,一道影子伶仃垂手站着。

阿弦端酒的手停在半空,凝視着那道方纔消失的影子,終於將酒杯放下,起身往外。

身後高建正忙着跟黃老爺推杯換盞,並未留心。

阿弦自走到廳邊,同廳外的女鬼面面相覷。

終於,阿弦問:“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跟我說?”

枯發之中的那隻眼睛裡慢慢地流出血淚來,女鬼並不答話,只忽然探手,猛地將半是枯骨的手□□了阿弦的胸口!

就像是尖銳冰冷的冰棱刺入,阿弦悶哼一聲,身子也不由自主地輕顫。

雙眸睜大,右眼之中赤色流轉,同時,更有無數影像在裡頭閃現!

——她終於知道了,這女鬼在此盤桓的理由。

黃府內宅,新婦朱氏的房中。

黃儕因終於不再“鬼遮眼”,又惦記着新娘子的美貌動人之處,因此一席酒還沒吃完,就按捺不住春心蠢動,急急跑了回來。

將丫頭們打發出去,黃儕看着眼前美人兒,垂涎三尺:“我先前是怎麼了,竟把天仙似的娘子堪稱青面獠牙鬼,實在是該死,讓娘子受委屈了。”

朱氏見他這樣油嘴滑舌,面上羞怯心裡喜歡。

黃儕湊近:“不如娘子打我,也好出出氣。”握着朱氏的手要往自己臉上打。

朱氏忍不住笑着抽手,這一笑越發可喜,黃儕連吞口水,正要抱着壓到,忽聽到外頭有人道:“你不能進去……”

黃儕詫異,忙鬆開朱氏:“誰在外頭吵嚷?”

房門打開,進來的卻是阿弦。

黃儕忙換了一副笑臉:“我當是誰,原來是恩人……”

朱氏也含羞起身見禮。

阿弦並無笑意,雙眸眯起盯着黃儕。

黃儕見她臉色肅然,便笑:“十八子是怎麼了,如何不在前面吃酒,難道,是想讓我們夫妻敬你一杯?”

他一揮衣袖,居然真的把桌上事先預備下的交杯盞取了,端着走了過來:“不過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多虧了你,我們夫妻才能……”

話未說完,眼前一花。

酒水被掀翻,直潑在臉上。

黃公子纔要捂眼,下頜骨“嘎”地一聲,竟捱了一拳。

黃儕眼睛流淚,痠痛難當:“你幹什……啊!”原來肚子上又被重重踹了一腳。

後背撞在桌子上,一桌子的酒菜等撞落地上,跌得粉碎。

“住手!”黃儕昏頭昏腦,還要掙扎起身,阿弦卻如一隻發怒的小豹子,猛地躍起。

她一把攥住黃儕胸前衣襟,拳頭猶如疾風驟雨,噼裡啪啦地往黃公子臉上招呼,邊打邊說:“年前你在城郊林子裡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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