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受降城地處勝州軍和東邊的振武軍勢力北部的交匯點,也是李克用的沙陀人勢力西出後套地區的橋頭堡。自李玄清入主豐州開始,李克用就派李存孝降服振武軍,在勝州設立勝州軍。這樣勝州、東受降城和中受降城三個地方由北向南呈一個倒三角形狀配置,三者之間相互應援,互爲犄角,既能西進佔領朔方之地,東向也可以壓制赫連鐸,北向又是出入草原的戰略要地。此項工程從李存孝開始,經過周德威等人的不懈努力,直到李存信被調到代州才基本完工。
李玄清看着這個後世依然存在的河套明珠,有點感慨。此時的烏樑素海比起後世面積大了不少,煙波浩渺,碧水藍天,自古以來就是塞上的魚米之鄉,歷朝歷代漢人在塞上就將這裡當成了自己的家園。
看着戰士們在水中嬉戲,不時的撈起一條條大魚,歡聲笑語佈滿這片河灘。李玄清忽然想到後世的烏樑素海的開發項目,在那個物質爆炸的年代也只有這種藍天碧水有着無與倫比的魅力吧。李玄清也不去打擾戰士們這難得的消遣,現在已經七月底了,這前半年天策軍幾乎都在不停的戰鬥,要不是政治思想工作做的不錯,估計現在都有停戰休整的意思了。
李玄清放下手中的地圖朝着前方最熱鬧的地方走去,一路上這些士兵見到李玄清不斷的行禮。而李玄清也是不時的和這些士兵聊上幾句。
“主公,你怎麼來了。”重騎營的營地,鐵良正在和一羣人收拾剛剛撈上來的大魚,見到李玄清來了,有點尷尬的抹了抹粘在臉上的魚鱗,道:“今天沒有戰事,我們正在和第四營比賽做魚羹呢。”
李玄清笑罵道:“你們和第四營比賽,他們可是在這豐州呆的時間最長的軍隊,吃魚可是比你們強,你就這麼比能比得過嗎?還有你,鐵良,我以前怎麼沒聽說你還會廚藝啊?是不是在家的時候媳婦教的?”
李玄清的話讓周圍的人鬨堂大笑,也不理會鐵良的老臉被說的通紅,繼續道:“弟兄們,咱們從靈州來到草原,說實話,累不累?想不想歇會?”
“不累。”這一幫人幾乎是異口同聲道。其中站在李玄清身邊,身上還圍着圍裙看樣子就是火頭軍的一個胖胖的中年人憨笑道:“主公啊,咱們一聽說來豐州打戰,大傢伙心裡頭早就憋着一股勁,就想着看看豐州到底長啥樣的,結果還沒進城就到了這大海邊了。話說主公,爲啥這大海里的水不像老人說的是鹹的,我喝着怎麼還有一股甜絲絲的感覺?等以後退伍了,我要把婆娘也接過來,就住在這大海邊。”
他這一番話說完,周圍的人都是哈哈大笑,但是鐵良卻差點一頭栽倒在地,什麼大海?真以爲這烏樑素海名字裡有個“海”字就是大海啊?能不能不要在主公面前給我重騎營丟人?
李玄清笑着點點頭道:“老張你這想法我支持你,到時候我讓民政長給你們劃塊地,就在這海邊,怎麼樣?”說着看着身邊鐵良的臉色笑道:“好了,今天貌似也沒什麼事,索性啊我來給你們當裁判,趕進的動起來,別真的輸給了第四營了,到時候陳凡肯定會羞死你。”
他這句話無疑是點燃了大傢伙熊熊的得勝欲,只見到鐵良一邊吼着嗓子讓大家抓緊時間幹活一邊在老張身邊氣急敗壞的道:“都說了多少遍了,這是湖,不是海。在主公面前你還嘚瑟,這下好了,主公肯定是去第四營去說了,我這老臉都讓你丟光了,還丟到豐州了。今天就罰你只許做菜不許吃飯。不對,是隻許看着我們吃。”
這個笑話自然隨着李玄清和周圍嘻嘻哈哈的無數張嘴巴飛速傳遍了全軍上下,後來居然隨着重騎營的南調傳到了關中,惹得無數西北沒見過大海的人不遠千里來到烏樑素海就爲了看看戰士口中的這個甜絲絲的大海。
嘻嘻鬧鬧了一整天之後,第二天前出的玄影衛暗衛從天德城趕來,帶來了最新的消息。胡小四在佈置好草原和前套地區的暗衛工作之後要去夏州,順道當了回情報員。
“主公,李存信有了異動。”胡小四顧不得自己一路狂飆一百多裡地,下馬之後急匆匆來到中軍大帳,將情報遞給了李玄清。
“李存信率軍三萬,昨晚自中受降城出發,去向不明。”李玄清順手將情報遞給陳凡和鐵良,看了一眼地圖笑道:“看樣子我們對於李存信的估計有點誤差啊,這傢伙倒也不是一無是處的飯桶。”
“他該不會是打着偷襲天德城的主意吧?”鐵良看完情報之後,有點愣愣的道:“就這水平,還不是飯桶啊?都成飯缸了都。”
陳凡實在忍不住了,以前怎麼沒發現這傢伙說話這麼逗呢,捅了這傢伙一下才笑罵道:“我看你比人家好不到哪去。咱們在天德城大張旗鼓的部署兵馬,李存信還有膽子去偷襲?他也不怕被吳歡他們打死?你動動腦子好好想想行不?他除非把自己當成李存孝了。”說完之後忽然發現李玄清在看着自己,頓時撓了撓頭道:“我看他八成想沿黃河北岸急進,偷襲豐州城,一舉打亂我軍的所有計劃。趁天德城駐軍回援之際,中受降城軍隊大舉挺進,裡應外合一舉佔領河套。”
李玄清點點頭笑道:“但是這個人雖然鬼主意一大堆,但是其執行能力太差,往往是想得到做不到。這種計策需要做的戰術佯動太多,他這麼直愣愣的闖過來也不怕直接一頭撞上?”頓了一下繼續道:“李存信敢出擊,那麼李克用一定也已經動身北上了,從太原府到達代州,以騎兵的速度估計也就在今天了,咱們也應該開張了。”
“陳凡鐵良,命令部隊前往烏樑素海東側,那裡是前出豐州和天德城的岔路口,我們在那裡和李存信打一場草原遭遇戰。”李玄清淡淡的話語聲中透露着濃濃的戰意,對於李存信這種人打疼他打怕他之後有時候會有意想不到的好處。
天策軍大隊人馬開始出擊烏樑素海東部的哈達地區,這個因爲通往豐州才興盛起來的一個草原集散地。在哈達西部十里左右的地方,李玄清開始停軍,佈置陣地,哨探開始前出探查李存信的進軍情況。
佈置陣地什麼的李玄清全部交給陳凡,這個傢伙對於防守有着一種莫名其妙的天賦。不過對於這種一望無際的草原,其實所謂的陣地並沒有多大作用,陳凡更多的把精力放在兵力佈置之上。
“啓稟主公,李存信大部已經距離我軍不足六十里,對方探馬半刻鐘之後預計會到達我軍陣前。”胡小四就站在李玄清身邊,笑道:“看來李存信也很小心嘛,主公要不要讓騎兵截斷他們的斥候?”
李玄清搖了搖頭,笑道:“咱們的殺手鐗都被陳凡給藏得嚴嚴實實的,他們遠遠的看着不可能看得出來的。扮豬吃老虎,這是陳凡最喜歡乾的事,放心吧,前線就交給他了,咱們就在這裡靜靜地看着就行。”
說話間陳凡的軍陣也已經佈置完成,步兵大陣頂在了最前方,魚麗陣的佈局讓李玄清暗自點頭,放下前線的戰事帶着胡小四找了一處土包,登高看着戰局的發展。
不多時,前方出現了點點騎兵的身影,見到天策軍整整齊齊的方陣之後馬上調轉馬頭朝後疾馳而去。胡小四笑道:“主公之前應該提醒一下陳凡,軍陣擺的太好容易嚇到李存信的,萬一要是把他嚇走了再逮到他們可就不容易了。”
李玄清搖了搖頭,道:“你不懂李存信這樣的人,你要是故意將軍陣弄的鬆散纔會去將他嚇走。有時候不怕不懂的,就怕半懂不懂的。”
兩人說說笑笑之間,之前正前方傳來陣陣馬蹄聲,無數的騎兵開始出現在兩人的視野之中,噠噠的馬蹄聲催動着戰爭的步伐。
“主公果然料事如神,這傢伙看我們都是步兵,果然開始放心的衝鋒了。”胡小四笑道。
遭遇戰打的就是快速,所以幾乎就在沙陀騎兵出現的那一剎那,陳凡所在的中軍戰鼓也開始響起,各色號旗和鼓點開始傳達最新的命令。步兵大陣的前方,原地豎起無數根錯落有致的木樁,一條有一條帶着倒刺的繩索被拉了起來,三個弓箭手大隊迅速前出,彎弓搭箭,開始做最後的工作。隨軍前行的弩炮這時候開始正是發射,機簧扣動之聲不絕於耳,粗大的弩箭越過前方軍陣,朝着沙陀騎兵疾馳而去,呼嘯之聲中最前方衝得最狠的騎兵猛然間一頓,被狠狠的放倒在地。
不過這些都無法阻攔三萬人的騎兵集團衝鋒,只在一剎那之間,騎兵迅速越過兩軍的中間線,也就在這一刻,步弓手的長箭飛速射出,趁着對方騎兵被弩炮打亂的那一瞬間,覆蓋住前方衝鋒的人潮。
但見這一刻,騎兵軍團的衝鋒剎那間被清空了一片,無數的戰馬和士兵被烏壓壓的箭矢射翻在地,呼嚎之聲滿布戰場。
但是身處前方指揮的陳凡卻臉色沉靜如水,挺立的身形紋絲不動,步弓手也趁着對方難得的沒有反擊的份上拼命射擊,箭矢不要錢的飛向對方,拖延對方衝鋒的步伐,一撥又一撥的弓箭覆蓋也在迅速殺傷對方的同時也讓沙陀的前線指揮將領迅速反應過來,幾乎就在一瞬間,牛角號迅速響起,那些有些手足無措的騎兵開始邊跑邊彎弓搭箭,和天策軍展開對射。
“變陣。”陳凡的命令在戰鼓的傳達之下迅速展開,弓箭手後撤,塔盾被一面面豎起,長槍手緊緊跟隨塔盾手,也就在這一刻,弩炮開始調整射擊,不再和步弓手爭搶對方前鋒的位置,射程調整,朝着對方後方射出密集的箭雨。
而也就在此時,沙陀騎兵衝進了陳凡佈置的木樁大陣之中,那些看起來不起眼的繩索將一排排的騎兵絆倒在地,成排的騎兵被絆倒也讓後軍的步伐開始變緩。趁着這個難得的空擋,後退的弓箭手再次跟上,箭矢破空聲呼嘯而去,愈發加劇了前線的混亂。
胡小四點點頭,指着沙陀人的隊伍笑道:“主公看到了沒有,那個中間身着金甲的就是李存信了,別說還真是個人五人六的模樣。”
李玄清看了看天色,笑道:“看樣子我們今晚真的要安排夜戰了,去吩咐一下後勤部隨軍大隊,準備火把等材料,做好夜戰的準備。”
“主公,陳凡是不是太過於保守了?這時候豎塔盾有什麼用?應該放他們過來。”胡小四典型的看着着急,嘴裡面嘀嘀咕咕道。
李玄清笑罵道:“我看你是典型的坐不住,重騎營衝鋒也需要距離和時間的,塔盾的作用不在於擋住敵人多長時間,而是給重騎營準備的時間和空間,知道不?”
果不其然,就在李玄清說話之間,前方大陣開始了變化,守護步兵開始朝兩邊撤退,正前方塔盾手在固定住塔盾之後也開始後撤,弓箭手開始進行遮斷掩護射擊,保護步兵迅速撤離戰場。
“主公快看,重騎營動起來了。”隨着胡小四的聲音,前線傳來吧嗒吧嗒的聲音,這種獨特的馬蹄聲中李玄清喃喃自語:“重騎營終於登上舞臺了。草原騎兵之患從今天開始終結。”
大風吹起天策軍大旗飛舞,李玄清看着前方的戰場,一瞬間心神前所未有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