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大帥那邊最新消息,他們已經啓程朝西北的酒泉河一代而去了。”沙洲城內,張朝奉的登基儀式剛剛結束,趙四帶着一名暗衛找到混在人羣中看熱鬧的胡小四,然後幾人七拐八拐來到一個隱蔽的所在,趙四將暗衛帶來的情報遞給胡小四笑道:“大帥果然厲害,一眼就發現了歸義軍和回鶻人連七八糟的關係,決定先出兵打掉高昌回鶻。”
胡小四顧不得和趙四廢話接過情報掃了掃,開口道:“召集兄弟們準備,咱們有活了。”而趙四聽到這句話之後頓時明白鬍小四這番只怕有大動作了,立即將沙洲當地的玄影衛幾個頭目全部叫了過來。依玄影衛目前的擴張速度,內地的人手除了退役和轉業的,精英人員不斷抽調出來奔赴各地,沙洲和安西那邊的首領就是當初內戰的時候鍛煉出來的精英分子。
“立即安排人手深入安西境內和那邊的暗衛取得聯繫,探聽一下安西回鶻的出兵意向,務必在最短的時間內打聽到他們的具體意圖。”胡小四一邊說一邊抖了抖身上的塵土道:“沙洲這邊安排的怎麼樣了?歸義軍好歹也是當年張義潮的後代,不會一個個都是和張朝奉一樣都是叛徒吧?有沒有心向大唐的?找出來想辦法從他們身上打開缺口。”
胡小四的話還未說完坐在他旁邊的一名頭領看了看他道:“老大,那個屬下監聽天方教的暗衛傳來最新消息,天方教的人最近在四處聯絡沙洲境內的各方勢力,準備協助張朝奉聚攏人心,聽說他們已經談妥了沃火教,從其教衆中選拔精銳敢死之士加入歸義軍,企圖對抗我天策軍和大唐。”
胡小四聞言一愣,隨即明白過來了,問道:“那麼他們天方教自己的教衆呢?”對於天方教,因爲李玄清的緣故,幾乎大唐的所有高層都是心懷忌憚。
“天方教其實是一年多以前從於闐那邊傳過來的,那時候才幾個人,但是如今天方教在歸義軍的四州十一縣當中有着衆多的信徒,只不過他們傳教隱秘,加上比較瘋狂,我們之前也不好多加探查。”這名頭領聽到胡小四的問話有點尷尬道。事實上他倒不是沒有派人深入內部探查,只是派去了幾批人都沒有什麼消息,加上有幾個人甚至被對方給洗腦了,所以纔沒有多少消息。
“四兒,天方教的事情你親自去安排,一定要提高警惕,就連皇上都說可怕,你們多加註意。”胡小四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爲什麼天方教的消息爲什麼這麼少了,所以也沒責怪手下辦事不力,反倒是將這件事交給了趙四。安排完之後胡小四將剩下的幾名頭領和他們手下的暗衛全部投入到歸義軍和張朝奉本人身上。對於這個西漢金山國什麼的,胡小四可是好奇的很,打算好好看看再說。而且來之前李玄清也跟他說了,要依靠瓜洲漢人衆多的優勢爲未來安西以及周邊的情報網絡建設打下基礎。
不過隨着胡小四調查的不斷深入,對於目前沙洲境內莫名複雜的態勢感到心驚。這張氏一族雖然自張義潮起家成爲歸義軍執掌帥印的第一大族,但是張義潮畢竟已經去世幾十年了,中間還經歷了索勳叛亂,張朝奉上臺之後雖然大肆清洗,但是卻埋下了矛盾的種子,加上歸義軍這些式微,周邊的少數部族不斷崛起,歸義軍自己控制的轄區不斷變小,大大削弱了歸義軍這個政權的實力,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加之因爲要維持軍隊規模和官員數量,對於境內百姓橫徵暴斂,使其原本一個寄託西北漢民之望的邊軍失去了百姓的支持。
張朝奉的登基大典胡小四是全程看過的,但是卻一直搖頭,經歷了大唐帝國在長安的開元儀式,對於張朝奉搞得這個黃土鋪地,淨水潑街提不起一點興趣,覺得有點沐猴而冠的意思。不過對於那長長的由西域各教派組成的跟隨隊伍胡小四明顯想得更多。張朝奉此舉無疑在向所有人表明,自己已經和境內各教派達成協議,他們對於自己的登基採取的是支持的態度。
回到玄影衛的落腳點之後胡小四開始親自給萬毅那邊書寫報告,並且單獨給長安那邊發了一份關於張朝奉登基的見聞,重點對於西北地區教派掌控百姓的狀況作了說明,任何時候一個教派掌控民心對於當權者來說都不會是什麼好事。
“統領,負責監視張朝奉的暗衛傳回消息,曹家最近和安西回鶻的人接觸頻繁,雙方應該在密謀什麼。”胡小四剛剛讓人將自己的報告傳出去,就接到了這則奇怪的消息。
“曹家,曹仁貴不是統兵前往瓜洲了嗎?怎麼還和回鶻人攪和在一起?”胡小四捏了捏額頭,道:“會不會是高昌回鶻派來的人要和他們商議協同作戰的事情?你們加派人手看看能不能搞到具體的情報。”
“這個沙洲處處透着奇怪,我要不要來一點刺激的?否則的話讓局勢跟着別人的步伐那也太對不起我這大老遠的來一趟了。”胡小四邊走邊自言自語,暗自籌劃着怎麼開始自己的計劃,時間已經不多,萬毅那邊大軍已經開赴酒泉河附近,就等着回鶻人抵達雙方立即開戰,而在胡小四的眼中張朝奉的西漢金山國恐怕也到了最後的時刻了。不需要太多,只要萬毅那邊能夠打贏了,只怕張朝奉這邊就肯定會出現極大的變故。只是這變故到底是什麼呢?
這一瞬間胡小四忽然有一種被別人帶着走進圈套的感覺,這是自從掌控玄影衛以來從未有過的感覺,多年從事情報工作讓胡小四直覺般的感覺這裡面有什麼是自己沒猜到的,但是卻一時之間沒有多少頭緒。
“去讓趙四過來找我一下。”胡小四獨自一人對着地圖坐了一夜,讓人去將趙四找了過來道:“我覺得曹家有問題。”
胡小四一句話差點讓趙四一屁股直接坐到了地上,手中的茶杯都直接扔倒在桌子上,愣愣道:“老大,你怎麼知道曹家有問題的?我還感覺張家有問題呢。可是我查來查去都沒什麼頭緒那怎麼辦?”
“那就加大對曹家的監視力度,我覺得這裡面搞不好真的有一個天大的陰謀。”胡小四指着地圖道:“你來看,西北高昌那邊都已經行動了,我很奇怪爲什麼這個安西爲什麼拖拖拉拉的?如果他們不出現的難不成還真的能夠依靠高昌他們十萬大軍就能夠搞得定咱們天策軍?”
“或許是安西那邊有什麼變故吧?只是這會子再想等安西那邊的消息只怕也來不及了。依我看不如將飛鷹旅調回來算了。”趙四苦笑道:“咱們手上現在能用的只有龍組三十多人,如果沙洲出現變故只怕連最起碼反擊的力量都沒有。”顯然趙四心裡也有懷疑,但是楊天成帶着飛鷹旅去了西北伊州邊境,王厚純在瓜洲那邊隨時需要策應主力部隊,所以幾乎都動不了。現在趙四也是無可奈何,所以對於胡小四說的話也是有心無力。
“到也不是沒辦法,飛鷹旅是沒辦法調過來了,但是我想我還是有辦法的。不過這一夜我是想來想去總覺得這個西漢金山國是不是太有問題了。所以我打算潛入張朝奉的那個皇宮,去親自查探一番,你去安排一下。”胡小四皺着眉頭,在他心裡曹家肯定有問題,但是這個張家只怕也未必是檯面上擺出來的那麼簡單。
“另外你去通知大帥一聲,如果那邊戰役結束了不要着急來打沙洲,讓他打完了之後想辦法派一部分部隊隱秘迂迴到沙洲到大屯城中間的沙漠邊緣地帶埋伏,不要走了大魚。”胡小四隨口又吩咐了一件事,他總覺得這裡面有問題,所以想着有備無患。只不過到了後來才知道他雖然意識到了問題所在,也做了準備,但是事實發展到那個地步他的準備也未必能夠用的上。
對於胡小四要去張朝奉的皇宮,趙四沒什麼意見,玄影衛在沙洲的佈置雖然時間不長,但是那種無孔不入的手段卻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所能夠防備的。玄影衛的內線都已經打入張朝奉的住所了,所以區區帶幾個人進去還是沒問題的,只不過要想見到張朝奉那是沒什麼好辦法了。
事實上胡小四在佈置要先辦法去見張朝奉的時候張朝奉那邊也在緊急進行自己的部署。因爲曹仁貴已經統兵前往瓜洲了,李一常開始主理西漢金山國的大小事務,包括籌備前方軍需和後方安撫百姓等等,李一常倒是做的有板有眼,自己從吐蕃邊境那邊借過來的僱傭兵也在前來沙洲的路上,這羣亡命之徒雖然見錢眼開但是在自己的運作之下戰力還是很有保障的。只是李一常卻對張朝奉此舉的真正含義持懷疑態度,他想不通爲何自己的這名弟子爲什麼這個時候要硬撼中原王朝。按照自己的理解只要歸義軍全軍歸順大唐,依照張朝奉的地位大唐皇帝肯定不會虧待他的,至少也是一員封疆大吏。如今登基自立等到天策軍打過來那就不是一句成者爲王敗者寇能夠說得清了。只怕張氏一族百年的基業和家族名聲都會隨之化爲灰燼。
只不過自己的這些話該說的都已經說了,不該說的也說了,但是自己的弟子卻彷彿鐵了心要對抗朝廷,而且除了讓回鶻人東進,還帶來了這羣高原上的流寇,難道是......
“師父不必再猜。我張家在沙洲歷經百年而不倒,我也不會這麼輕易的倒下去的。還請師父幫我收好這南部羌塘之路。”張朝奉不知何時出現在李一常身邊,十幾年的師徒自然也知道自己的師父在想什麼,所以開口道:“朕已經準備好了,擇日統帥大軍前往瓜洲作爲我軍主力和天策軍決戰,只要打退萬毅的主力部隊那麼我西漢金山國就有足夠的時間豎立在西北,任何人都打不倒。如今冬季已經來臨,師父年事已高還請多多休息。”
“冬季?”李一常一愣,隨即就明白了張朝奉的底牌所在,按照西北的天氣,只怕八月份一過冬季就會驟然來臨,大雪滿弓刀,雪寒傷馬腿。只要瓜洲前線兩軍對峙之勢不被打破,那麼天策軍就沒有辦法前進。天策軍一旦後退則必然會被自己這邊的聯軍步步緊逼,到時候不但眼前的危局可以解決,甚至肅州等地都可以趁機一舉收復。如此一來的話歸義軍,不對如今的西漢金山國則可以一舉佔領河西之地,成爲和大唐相抗衡的勢力。
只是底牌是這個,爲什麼還要引吐蕃人前來?更何況還有回鶻人可是張氏一族百年的世仇,自己腳下的這塊地盤當初可是從吐蕃人和回鶻人手裡面搶來的。
“大唐勢大,光憑我們幾家單獨面對都不可能取得勝利,歸義軍衝鋒在前他們幾家難道不該出點力?”張朝奉看着自己師父恍惚的神情冷笑道:“高昌回鶻的首領是有見識的人,自然明白這其中的道理,脣亡齒寒,沒有我歸義軍衝鋒在前他們躲在後面難道什麼事都沒有?羌塘那邊的吐蕃人也不是好心,那根本不是什麼僱傭兵,而是羊同王系的正規軍隊。”
“曹家確實有實力,這麼短時間就能夠縱橫捭闔,說動回鶻吐蕃人接連來援。但是有時候臣子的能力太強也不是好事。”張朝奉的一句話讓李一常吃了一驚,但是看到對方臉色那種變幻不定的神色,忽然覺得自己的這名弟子在不知不覺間已經長大了。這兩年來平索勳一手安排這麼多事情那裡還是當年的那位聰慧的弟子?
“看來真的是老了,師父就再幫你一把。希望你能挺過去這一關,怕就怕你早就想好了退路吧?”李一常有點自嘲的看着遠去的背影,苦笑莫名,卻沒有注意到自己身邊往日裡只要自己出門就一直跟隨的侍從不經意間換成了另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