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很遲,但是我仍然更新的·~~~~)
此刻的死地確實陰森恐怖,沒有一個人置身在陳屍萬人的戰場上不毛骨悚然,哪怕他是久經沙場的宿將。此刻,在戰場一側肅立着的千名身着吐蕃軍服的士兵就在默唸菩薩保佑,只是如果菩薩聽見的話,就會發現,他們用的是??????漢語。
那個叫張平子的什長對一個身形高大的人報告道:
“大帥,吐蕃人趕着牛羊往南去了,宿在二十里外的一片窪地裡,看樣子還想再收攏幾天。除了牛羊,那裡還有兩千多匹戰馬。只有兩個百人隊看守。”
寫到這兒,聰明的讀者可能已經猜到,這個大帥就是涇原節度使郝玼了。而郝玼爲什麼會出現這裡,當然和他的償還貸款的方案有關係。郝玼是個實誠人,如果稍稍動動腦筋就應該明白這筆貸款實際上應當由朝廷出面借貸償還,但是對到吐蕃控制區內摟草打兔子極有心得的郝玼顯然太過自信,一頭扎進了甜蜜的陷阱。
自從上個月得到兵部傳文得知沙陀有可能背吐蕃投唐後,嗅覺一向靈敏的郝玼馬上反應過來這是一個還債的好機會,於是將涇原軍和近衛軍的斥候隊以及自己的親兵隊集中起來,組建了兩個千人隊進行“巡邊”,不過郝玼說得也對,他現在呆的,本來就是唐朝故地,說巡視一點也不爲過。不過巡得有些遠了,這根本就不在涇原節度使的戰區裡。好在吐蕃軍隊調動頻繁,根本沒人注意到憑空多出了兩個都叫旺攢的將軍帶的千人隊。
郝玼對張平子的報告很滿意,賞了他個銀角,張平子一把接住,開心地放到嘴裡咬了咬,被郝玼一腳踢翻。郝玼轉過身,對正在發笑的千人隊說道:
“宿營。”
雖然詫異,卻沒有人提出異議,千人隊迅速散開,默默地牽着馬,各找各的地方,派出斥候的事自然也不用郝玼操心,不一會,屍首堆裡就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鼾聲。有幾個鄉民想趁天黑到這裡撿點便宜,遠遠得聽到鼾聲,還沒等斥候動手,就屁滾尿流地逃掉了。從此鬧鬼的傳說就流傳開來了。這大概也是死地之所以成爲死地的原因之一吧。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當大火星出現在天邊的時候,郝玼已經把現場做的乾乾淨淨,乾淨地讓前來傳令的吐蕃兵直犯愣,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地方了。郝玼的千人隊趕着牛羊在吐蕃廣袤空虛的後方做西部風情遊,郝玼可比只會迷信地把母牛放在前頭領隊的沙陀人高明多了,把小公牛放在牛羣前面,牛羣跑得倍兒快。一到戰場頭腦就特別靈活的郝玼卻帶着一支百人的精銳騎兵,不顧其他將校的勸阻,順着沙陀吐蕃廝殺的戰場一路追蹤,他要了解更多的東西。一陣節度使做成這樣的,着實少見。
而另一支千人隊在搞吐蕃一個大倉庫的時候手腳不利落,領軍的將領章壽索性領兵襲擊了一座城池,殺死了吐蕃地方官,將糧食交給漢人奴隸,唯一的要求是能帶多少帶多少,儘量往東跑,不能帶走的全燒掉。
這些地方最不缺的就是馬匹,漢人一樣精於騎術,不幸的是許多漢民把逃亡當成是搬家,把瓶瓶罐罐全帶上,延緩了逃亡的速度,最終沒有看到飄揚的唐旗。雖然這樣的做法導致了大量漢民的死亡,而且使糧秣統計司從飛鷹時代開始就辛苦發展的諜網也無意中遭到了破壞,被認爲是消耗了河西漢人力量的無謂之舉而遭到了朝廷的處理,但是確實在唐朝故地造成了極大的影響。而這一次舉動和鳳翔方面的馬賊的幾個大動作無意中遙相呼應,迫使吐蕃不得不從追擊沙陀的軍隊中分出相當兵力平息後方,減緩了沙陀的壓力,使得沙陀人最終還是逃到了石門。
當沙陀人已經遙遙望見石門的時候,朱邪盡忠已經昏迷不醒,朱邪慶磺還有一個弟弟已經戰死。朱邪執宜望着面前橫亙的密密麻麻地吐蕃軍,揮手止住了僅剩的三千鐵騎的前進步伐。沙吒利的兩撇小鬍子已經開始向絡腮鬍發展,見朱邪執宜停下了腳步,着急地喊道:
“執宜,不能停啊!吐蕃後面的追軍就要到了。”
這幾天沙陀承擔的後面追軍的壓力突然減輕,誰都不知道這是不是又一個陰謀。但是朱邪執宜決定賭一把,賭的原因是他認爲吐蕃人從開始就沒有,現在更沒有必要玩什麼陰謀。擋在他們前面的吐蕃軍已經有沙陀剩餘的人多了。朱邪執宜勒馬轉身命令道:
“宰牛殺羊,飽餐一頓。”
沙吒利沒有再說話,現在無論是戰士還是部衆,在炎熱乾旱的天氣裡逃命打仗快三十天,都是飢渴不堪,不飽餐一頓,對面好整以暇的一萬吐蕃軍真不一定能突得過去。
說不定,這是自己的最後一頓飯了。不管是戰士還是他們的妻兒老小,都這麼想到。一個老人坐在胡楊樹下,瑟瑟地拉起了二絃琴,沒有人阻止他,戰士們紛紛下馬,有家眷的去看一看自己的妻兒。沒有家眷的則坐在地上聽着蒼涼的琴聲,一邊防備吐蕃人的襲擊。吐蕃人卻並不着急,只要把路堵住,等後面的追兵上來,把沙陀人困在這裡,用不了幾天,他們就會餓得連路也走不動,或者活活渴死。吐蕃勇士死的已經太多了。
牛羊的哀鳴變成了濃濃的肉香,同類的鮮血刺激着或者的牛羊的眼球,刺激他們發出焦灼不安的氣息,不時地轉身,踢踏着地面。
朱邪執宜來到自己的妻子身邊,一把抱起七歲的兒子朱邪赤心,低聲對自己的親兵命令道:
“打起來後,你們什麼都不要管,帶着赤心突圍去唐朝。”
這明白着是在交代後事了。朱邪執宜的妻子眼一熱,卻什麼都流不出來。朱邪赤心攥着小拳頭,道:
“阿爹,我不走,我是朱邪家的男人!”
朱邪執宜摸摸朱邪赤心的頭,蹲下身子,將自己所佩的短刀解下來,給赤心佩上,什麼也沒有說,轉身去自己的父親那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