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柬之臉色頓時又變了，從憤怒到惶恐的無縫轉變，堪比奧斯卡影帝級別的面部表情。
“這，這……”
“吃驚了？唉，張大人，不是我說你，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堂堂宰相家裡出了突厥人的叛徒，對張大人的名譽和仕途，影響可大着呢。”
話未說完，張柬之便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掐人中，灌酒，趕緊的！”
李冉表示急救常識不是白教的，裴旻出手，那力氣之大，差點按脫了這老貨兩顆門牙。
張柬之悠悠轉醒，看到李冉似笑非笑的表情時，白眼一翻，又要暈過去。
這一次，李冉直接按住了他的脖子。
“別急，我沒打算興師問罪，是幫張大人你洗脫嫌疑呢。”
張柬之頓時怔住，確認李冉沒有開玩笑後，才訥訥道，“尚書令大人切莫誑語，老朽自知犯了大錯，按律例，當下大獄，擇日問斬。”
不是吧，這麼快就躺平任嘲了？
瞧這夥一副毫無求生欲的表情，李冉無奈的嘆了一口氣，聳肩道，“好吧，若大人你真要求死，我不攔着，若不想死了，咱們就合計合計，如何把這事最大化利用好。”
張柬之倒吸一口冷氣，李冉這話分明胸有成竹，難道他是真心救自己的？
猶豫了幾秒鐘，這老貨雙手合拳伏地。
“還請尚書令大人賜教！”
看看，這貨一把年紀了還這麼能屈能伸，混到士族之首絕非偶然。
“賜教說不上，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
李冉摸了摸鼻子，將雙面間諜的計劃說了一遍，張柬之政治閱歷極爲豐富，立刻拍案叫絕。
“好，仙師好心思，如此一來，不但不必擔心咱們的情報外泄，還能間接獲取突厥人的情報！”
他很激動，一方面是自己所犯之事有了彌補的機會，另一方面，則是因爲此舉的確對大唐是大大的利好。
事實上，派遣間諜什麼的以前朝廷不是沒有想過，包括武則天在任時期，都想往邊境蠻族摻‘沙子’。
但問題是，付出的價值不成正比。
大唐人多嘴雜，居住又密集，隨便都能找到滲透的空間，收集到了情報也容易傳遞出來，物質條件又好，能夠長久住下不帶想家的那種。
而蠻夷之地荒涼無比，派自己人去臥底吧，沒幾個吃得了那種苦，況且蠻族成員種族單一，外來者想混進去難如登天。
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發展敵人中的叛徒！
高級點的自然是阿史那卻雲那種，而低級的，就是眼前這探子。
“既然張大人也同意我的想法，那就歐了，此人，依舊交給大人府上，不用擔心他反水，能戒加了料的煙的猛士，還沒出生呢。”
李冉表示做人情就要做足，張柬之自然感激淋涕，又合計了細節後才敲定計劃。
善意給夠，接下來就到了索取報酬的時間。
李冉又不是慈善家……張柬之卻是很好的肥羊。
“張大人，我這一個月內，教了一批學生，把他們推舉到民營企業做官，若能有戶部開的培訓證明，效果肯定更好，你說對吧，那些地方官不看僧面看佛面，有你張大人的名字落在培訓證明上，效果倍兒棒。”
直接了當的要求，張柬之幾乎沒有猶豫就答應了。
他早就聽說過李冉培訓班一事，是好事，雖然培養工科人才的意義他不怎麼懂，但人才總歸越多越好，只要李冉不越界伸手士族的核心利益即可。
再加上李冉今日天大的人情，沒道理端着架子。
“還有一事，稅務局成立至今，在吏部依舊沒有拿到官員的編制，按照當日提議，此機構與六部平級但不相統屬，所以得有從三品尚書，四品侍郎還有配套的屬官，大人你不會忘了吧。”
李冉又慢條斯理提要求，這一次張柬之臉色微微一變，沉吟了片刻，才點頭答應。
他當然知道李冉的意思……哪怕不相統屬，朝廷上的所有官職設置權限，依舊在吏部，否則怎麼叫六部之首呢。
他的確故意拖着稅務局的編制不給辦理，是想給李冉一個警告，順便再找機會向皇帝李顯壓縮一下稅務局的位置，開什麼玩笑，與六部平級，自隋朝來還有什麼單位這麼牛逼！
當然，眼下李冉拿住了他的把柄，再要推託，那自己的帽子保不保得住還是個問題，沒道理爲了怨氣賭上自己的前程。
“張大人真是爽快人，那麼還有一事……”
“尚書令大人還有何事！”
張柬之的老臉都快滴出水來，有種被按在案板上宰割的無力感。
“別慌，慌也沒用。”，李冉穩坐釣魚臺，知道他只有同意的份，當然，價碼已經開得差不多了，只曬然笑笑道，“稅務局成立時，按照規定，屬官有三個月的試用期，三個月後，不合格者退回原單位，這一點，你是知道的對吧。”
張柬之啞然，微微點頭，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預感。
“所以，三個月期限到時，便請張大人你牽頭，我們一起對這些官員進行考覈，把不合格的人請回去，這點要求不過分吧。”
想啥來啥，李冉的要求果然印證了他的想法。
先是在朝廷上要權，而眼下，又將這些要到的權利一步步收入他自己的囊中，旁人休想染指！
張柬之左右爲難，剛好卡在心理底線上……再進一步，哪怕拼着家裡出了賊的污名不要，也不能讓李冉胡作非爲！
“尚書令大人，只此一次，僅限於稅務局！”
權衡再三後，張柬之終於長嘆一口氣，認了。
“那就多謝張大人了。”，意料之中的結果，李冉想不到這老貨翻臉的理由。
雙方雖然鬧得不愉快，但遠沒有到需要圖窮匕首見的時候。
張柬之吃了人生中最味同嚼蠟的一頓飯。
好菜好酒全無胃口……越想越慪氣，臉都快綠了。
尤其是李冉在席間還大談改革的重要性以及五年規劃中工商業的發展秩序。
多麼大煞風景的言論，談點風花雪月不好麼！
最終這老貨滿臉失意的離開，臨走時，嘴角的米飯都忘了擦乾淨。
“冉兄弟，你有些欺負人了。”
裴旻爲張柬之打抱不平。
人家都快八十了，李冉還吩咐廚子做糖醋排骨和麻辣雞腳，是覺得老年人牙口倍兒棒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