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蘇白那一聲斬釘截鐵的回答,陸遠開心的笑了起來,只是笑着笑着眼淚就流了出來,他才五歲,不明白爲什麼,但就是想哭。小腦瓜怎麼思考也想不明白,這位公子要幫自己把爹孃救回來,這麼開心的事情,自己爲什麼要哭呢?
跪在地上的三位老婦人見狀,也是嗚嗚痛哭起來,蘇白以及身後的鬼王軍,就這樣安靜的看着她們,海邊的風聲很大,就彷彿是,她們的嗚咽。
情緒壓抑的太久了,需要好好的釋放一下,要不然人早晚會垮掉的。
等見她們都哭得呼吸不穩的時候,蘇白才勸解道:“各位婆婆不要哭了,你們住在這裡也不安全,村中可還有其他人,要是有的話,都喊出來,跟我回府內去吧”
幾位老婦人有些猶豫起來,第一點是她們還沒有完全相信蘇白,第二點,就算她們跟蘇白回府了,如何生活呢?總不能天天白吃人家糧食吧。可是自己這些人,除了殺魚嗮魚,也不會做什麼啊。
蘇白見她們還在猶豫,輕輕一笑,也沒多說什麼,把懷裡的陸遠輕輕放在地上道:“我知道你們還不能完全信任我,沒有關係,你們先回去商量一下,我就住在城內,不管什麼時候,你們要是想去了,只管去找我便是”
說完輕輕揉了揉陸遠的小腦袋,就要向外走,他來這裡還有別的事情要做。誰想到,陸遠這個小傢伙居然死死的抱住了蘇白的大腿,他奶奶拉都拉不開,小傢伙抱着蘇白的腿道:“我不走!我要等着這位公子救我爹孃!”
任憑三位老婦人怎麼勸解,他就是不鬆手,蘇白看着陸遠的奶奶說道:“這位婆婆,就先讓小傢伙跟我呆一會吧。我要測量一下週圍的地形,還會在這裡待上一陣子,等我走的時候,就送他回家,您看怎麼樣?”
“這...”
老婦人明顯是不想答應,可是看着孫子那還在緊緊抱着對方的手,也只能歎口氣說道:“那好吧,我家孫兒還小,也沒有上過學,很多事情都不懂,也不懂什麼禮數,還請侯爺不要見怪啊”
蘇白笑着揉了揉小陸遠的腦袋道:“婆婆嚴重了,我對這孩子只有喜愛,絕無怪罪”這下子老婦人才放下心,不過卻也沒有走遠的打算,就那麼跟在蘇白和陸遠的不遠處。另外兩位老婦人則是互相攙扶着向村內走去,畢竟剛纔發生的事情,對她們這些上了年紀的老婦人來說,未免有些膽戰心驚,難免有些腿軟。
蘇白拍了怕小傢伙的頭頂道:“好了好了,跟在我身後就是了,我還能跑了不成?”小傢伙這纔有些害羞的鬆開了手。蘇白開始用最傳統的測量,步量!
每走一步,這地形都會被蘇白記在自己的腦海裡,等到中午時分,蘇白已經把這一片全部走了一遍,在腦海中已經生成了一副立體的映像,接下來,就是要把這副映像和船塢的圖紙融合在一起,在看看哪些地方是重合不上的,那些重合不上的,就是蘇白要整改的地方。
一邊想着事情,蘇白一邊蹲在地上無所事事的畫起圖案來,這片海岸的沙灘不是那種白沙灘,還有不少的垃圾,但是在上面寫寫畫畫還是沒有問題的,蘇白腦海中想到了什麼,手中就下意識的畫出什麼。
慢慢的,整個船塢的設計圖和地形都讓他畫在了沙灘上,身後的吳師和袁洪雖然看不懂,但是都覺得,侯爺畫出來的東西,肯定有天大的用處!
於是兩個人都不動聲息的站在關鍵位置,生怕其他人偷看,只有陸遠一個小不點,學着蘇白的模樣蹲在沙灘上,蘇白畫,他就瞧,嘴角掛着天真的笑容。
等到蘇白全部畫完了以後,陸遠卻輕聲問道:“我有一個更好的辦法!”說完還挺起了小胸脯,有些得意洋洋。
蘇白剛剛回過神,就聽見這樣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不由反問道:“什麼更好的辦法?”陸遠嘻嘻一笑,伸手指了指海灣的缺口(海灣是大半個月牙形狀)道:“如果把這個地方封死,然後把海水排出去,然後再在裡面建船,等到大船建造好了,在開門放水,水涌進來了,我們就能把船開出去了!這樣我們就不用在水中建船了,速度也能快一些,工人們也不用那麼痛苦了”
蘇白驚呆了,這,這是一個五歲的孩子能說出來的話嗎?蘇白輕聲詢問道:“你能看懂我畫的是什麼?”陸遠有些不好意思的鬧鬧頭道:“不知道,我也是瞎猜的,看着像是用來造船的,公子,我說錯了嗎?”
蘇白哈哈大笑道:“沒錯沒錯,只是你怎麼知道造船是工人在水裡修建的呢?你見過嗎?”,小傢伙有些落寞起來,精氣神去了大半,聲音有些哽咽的說道:“我是聽我爹爹說的,我爹爹會造船,多大的船我爹爹都會,我很小很小的時候,我爹爹就出去造船,等他回來的時候,小腿都讓海水泡爛了,養了好久才養回來呢”
蘇白見無意中提到了小傢伙的傷心事,有些愧疚,輕輕的把小傢伙攬進了自己的懷中,小傢伙把頭埋在蘇白的腹部,終於是嗚嗚哭了起來,他才五歲,如何能不想自己的爹孃呢?
蘇白輕輕的揉着他的腦袋,隨後忽然想起,自己這次來登州,還帶了一枚玉佩呢。
想到這裡,蘇白柔聲道:“陸遠,你可願意拜我爲師啊?”陸遠聽到聲音,擡起頭,瞪大了黑溜溜的大眼睛問道:“什麼叫拜師啊?”
袁洪在一旁差點沒被逗笑了,這個傻小子,這種天大的機緣放在自己面前,居然都不知道是什麼,當初他聽到自己兒子能被無雙侯收爲弟子的時候,差點沒犯心梗而死!
蘇白笑着在自己懷裡拿出一塊玉佩道:“就是傳授你本事啊,教你讀書寫字,爲人處事,你可願意?”陸遠想了想,隨後堅定的點了點頭道:“我願意!公子您是好人!我願意跟您學習本領!”
蘇白哈哈笑了起來,親自把手中的玉佩給陸遠繫到腰間道:“以後就不用喊我公子了,叫師父!”
“是,師父!”
蘇白聽得開懷,不由說道:“大點聲再叫一遍!”
“師父!!”
“在大點聲!”
“師父!!!”
“哈哈哈哈,好,好!哈哈哈!”
與登州,蘇白收了他第三位弟子,陸遠!
蘇白的這第三位弟子,彷彿天生就對這些建築方面的事情聰慧異常,只要蘇白畫給他看,他就能看明白,並且還會和蘇白說一些自己的想法,蘇白不由暗暗心驚,這纔是所謂的天才啊!
只要培養好了,以後一代建築大家是沒跑了!
等到蘇白帶着陸遠返回羅家村的時候,已經是中午時分了,到了村外門口,蘇白就看見村口的位置站着十餘位老人,有男有女,卻無一例外,都是老人。
他們睜着多少有些渾濁的眼睛,身後揹着大大的包袱,有些忐忑的看向蘇白,蘇白的心裡莫名的有些悸動,好像有人給了他心臟重重的一拳!
明明他不認識這些人,也和他們也沒有任何關係,可是看到他們眼睛的時候,他還是心裡難受的厲害,想哭,卻無淚可流。
蘇白回頭看向袁洪道:“他們上年紀了,經不起奔波,去給我回城裡找馬車過來,把人給我接到府上!吃食管夠,有病就醫!”
“是!”
袁洪答應一聲,翻身上馬,一揮手,自然有百人鬼王軍跟隨其後,向着城池方向而去。
......
少女也終於清醒了過來,這一次她的狀態要好上不少,已經能輕微的活動一下自己的肢體了,聞信過來的趙月兒關切的坐在牀邊,手掌輕輕摸在少女的額頭,另外一隻手摸在自己的額頭上,隨後才輕輕吐出一口氣道:“還好還好,你已經不燒了”
少女聲音有些沙啞道:“是你救了我嗎?”,趙月兒搖搖頭,神情有些崇拜道:“是我夫君!”少女模糊想起來上一次清醒的時候,聽到少女說自己身處的地方是無雙侯府!
在看看少女這一身的裝束,哪裡像個丫鬟?肯定是夫人侍妾之流,那她的夫君不就是無雙侯?
少女聲音有些顫抖道:“您夫君是?”
趙月兒有些得意道:“我夫君就是大唐最年輕的侯爵!當今天子親自賜封的懷化大將軍!御賜表字文曲的王丑牛!”少女聽着這麼長一串的名字,終於明白過來,這位無雙侯,正是自己聽說過的那名無雙侯!
少女的眼淚不自覺的流了下來,掙扎的就想要起身。趙月兒見狀緊忙按住她的肩膀道:“你受了這麼重的傷,先別起來,好好養傷纔是最重要的!”
少女淚流滿面道:“夫人,我要見侯爺!我有天大的事情要告訴侯爺!”,趙月兒還是不肯,嘴中道:“你有什麼事情,告訴我也是一樣,總之你先好好養傷再說”
“李氏,要造反!”
“等你傷好了以後,我在帶你去見......”趙月兒話說了一半,猛然擡起頭看向少女道:“什,什麼?”
“李氏要造反!”少女加重了語氣,又說了一遍,趙月兒直接癱軟的倒在了牀上,造反,造反......
等到天快黑的時候,蘇白帶着五百鬼王軍纔回來,一同回來的還有十幾位老人,那些老人被蘇白安排到了一間很大的院子裡面,足夠他們住的了,蘇白抱着陸遠叫過所有的下人和白玉樓的高手道:“他是我的三弟子!以後看見稱呼三公子!都明白了嗎?”
“是!”
陸遠小臉蛋有些紅紅的,也不知道是因爲害羞還是因爲興奮,直到後來一個丫鬟看見他,給他行禮嘴呼三公子的時候,他小臉紅撲撲的跑開了,看樣,還是害羞居多啊。
等一切都安排好了以後,蘇白伸了個懶腰走回房間,房間內沒有點太多的油燈,光線有些暗淡,蘇白一進屋就輕笑道:“夫人,今日是怎麼了?爲何只點了這麼點燈火?”
趙月兒的聲音在臥室內響起:“夫君快些進來,妾身有些話想要跟夫君說”蘇白也沒多想,大步走了進去,剛剛走進臥室,蘇白就發現牀榻上坐着兩個人,其中一個是趙月兒,另外一個赫然就是自己救回來的那名少女!
蘇白見她清醒過來也沒多意外,只是看她這麼快就能下牀走了是真的有些意外,隨後他就發現趙月兒的臉色很白,彷彿是被什麼事情嚇到了。
蘇白眼睛眯了起來,看向那名少女的眼神有些不善道:“你是什麼人?”少女感覺到了蘇白的敵意,還有些莫名其妙。趙月兒跟蘇白日夜在一起這麼久,自然瞭解蘇白,不由輕聲道:“夫君,她不是敵人!”
蘇白這才放下心來,輕聲問道:“那夫人你的臉色爲何這麼難看?”
趙月兒怔怔的看向蘇白道:“夫君,我給你惹麻煩了”蘇白見狀不由心疼,走到趙月兒身前,輕輕把她摟入懷中安慰道:“惹麻煩?你夫君我如今都是無雙侯了,想要成爲我的麻煩可不容易,說出來聽聽?”
“趙郡李氏,在密謀造反!”
趙月兒還沒開口,身邊的少女倒是說了出來。蘇白卻彷彿沒聽見一樣,一邊輕輕拍打着趙月兒的後背,一邊用自己的下巴輕輕蹭着她的頭頂道:“好了好了,我還以爲是多大的事呢?就這?你夫君我在長安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有什麼好驚訝的?”
趙月兒擡起頭,眼淚還在眼眶裡打轉,有些不相信的問道:“真的?”
蘇白輕笑道:“我騙你幹什麼?你該不會以爲是因爲你救了這位少女回來,她告訴我們李氏要造反,我們捲進來了吧?”
趙月兒可憐兮兮的問道:“難道不是嗎?”蘇白聽得哈哈大笑道:“當然不是,你也不想想,我是誰的無雙侯?大唐的無雙侯!他造的是大唐的反,那就是造我的反!我從來就不是什麼局外人!”
趙月兒望向蘇白,神色癡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