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凌菲忽又想起這第五庭之事,便未往大堂中行去,而是直接出了大理寺院外行去,循着那得來消息往第五庭所處宅院尋去。
許是經過昨日的一場雨,將這街道清洗的尤爲乾淨,乾淨的連人影都沒有,偶爾一兩個早起的商肆,推開了門見這清晨的涼意,便又退回了屋內。
喬凌菲沿街向崇賢坊行去,卻見那坊門卻依舊未開啓,心內不由訝異不已,隨即行至街角,見四下無人,便躍至牆頭之上,卻見這坊間街巷內竟滿是羽林衛,心內便是猜測,莫不是這焚屍案當真與這第五庭有關。
且說此刻這喬凌菲方纔察覺那顧酒郎所說這武藝的精進,喬凌菲躍至牆頭之後,便覺這身形似是較之以前更爲輕巧,沿着牆沿奔跑一段亦是覺得這動靜也似乎是小了些,心內亦是歡喜。
喬凌菲一路上下翻飛,竟是未驚動當間任何一人,直至將近第五庭家宅院牆之上,見那第五庭家院內裡三層外三層將那院落圍了個水泄不通。
正如喬凌菲所猜測那般,這焚屍一案與這第五庭有關,第五庭辭官之後,便是隱居於長安之中,本是無心關心朝中之事,可這不知自何時起這坊間便起了傳聞說那李唐宗室許王素節之子尚在人間,這第五庭身爲太子太保自是知曉當年高宗李治尤喜素節,便忽的萌生這以李弘一事提及當年武氏弄權之事,以期藉此提醒武則天當年之事,至於原因也是無他,只因這前番冬官上書蘇幹及同鳳閣鸞臺三品樂思晦遭誣陷殺害一事,心中憤懣不已。
李珩頓住腳步看向前方,喬凌菲見李珩頓住腳步,隨即循着李珩目光看去,但見白辰海正攙着蘇落衡自迴廊處向前院行來,而二人卻是呆立在原處。
返至大理寺中見衆人已然聚於大堂之中便將這早食置於桌上看向方鶴臨。
那李珩隨即反應過來,伸手捂住脖頸之處。
只見那蘇落衡哽咽不語,早已淚流滿面,脣角的鮮血混着淚水滴落在喬凌菲的衣衫之上。
喬凌菲等人急忙跪聽受詔。
李珩將喬凌菲手臂撇開道:“限期一月破獲這私銀案,何來閒情。”
蘇落衡煞白的面目之上那一雙溼紅的眼睛煞是可怖,蒼白的嘴脣,無力的顫抖,而後一把掀開白辰海攙住自己的手,趔趄幾步險些,栽倒在地,李珩急忙上前攙扶,卻遭蘇落衡一把推開。
蘇落衡雙目緊閉,口中喃喃道:“又當如何,呵呵”而後又是一口鮮血涌出,昏厥了過去。
“嘖嘖,這大草莓,力道可是不小呢。”喬凌菲暗自發笑。
待衆人領了聖詔,答謝了一衆部司官員,與諸部司衙門作了安頓之後,那一衆官員方纔離去。
上官婉兒嘆道:“奴家自是苦命之人。”
那衛士躬身行禮道:“回大人,已然。”
喬凌菲則是上前,一把摟住李珩肩膀道:“這禮泉坊,距義寧坊只一坊之隔,瞧瞧你這新房子去?”
喬凌菲未見上官婉兒於堂中,便問了句:“怎麼沒見上官大人?”
衆人聞言,便各自散開了去。
“你”
衆人聞言皆是看向李珩,李珩方知這嘴快了,雖是如此,卻也不改眼色,自顧的吃着早食。
李珩則頭也不擡的說道:“上官大人公事繁忙,再者神都距長安往返需得近兩日時辰,亦是諸多不便。”
李珩搖頭不語。
“昨夜睡眠可好?”喬凌菲挑眉看向李珩問道。
喬凌菲自利人市中返回大理寺時,便順帶購了些早食,方纔回大理寺去。
喬凌菲故意嘆氣道:“若是上官大人肯多留幾日,想必這私銀案亦是輕巧。”
上官婉兒自顧的坐在喬凌菲身側坐定,盛了餺飥,自顧道:“妹妹說笑了,常日裡哪得如此清閒,怕是此刻這早朝已然過半。”言罷便扭頭看向一旁漏刻,可不是,照常日這時辰,早朝確實已然過半。
衆人聞言起身向堂外迎去。出得堂來觀這大理寺院內已然有吏部、禮部、工部諸司官員齊聚院內,院內七口紅木箱子碼放整齊。
喬凌菲道:“若是宮中無事,姊姊便多住幾日如何。”
喬凌菲看着蘇落衡煞白的臉道:“便是往蘇府去了,又當如何?”
內容如奏疏,北鑑司復啓,擢喬凌菲拜代左司丞,累除繡衣執事,賞錢二百千,其餘原北鑑司衆人復職北監繡衣,司職繡衣執事使,由政事堂直隸。禮部司禮,吏部造冊,工部修葺。着令三日內回遷北鑑司衙門,長安大理寺衙門封禁。另外則是這焚屍案,論功行賞,擢李珩拜代右司丞,賜錢二百千,絹帛千匹,賜良田百頃,禮泉坊甲第一區宅院等等。
蘇落衡看向攔住去路的喬凌菲,無力哽咽道:“讓開。”
李珩看向喬凌菲道:“珩自問無愧君子之行。”隨即擡眼看向大堂方向,不看喬凌菲。
“讓開!”蘇落衡竭力喊出這一句,隨後口中一口鮮血噴出,向地面倒去,喬凌菲急忙上前幾步將蘇落衡攙住。
衆人正閒談間,大堂外忽的傳來一聲高喝:“聖詔親臨,大理寺少卿喬凌菲及李珩受詔。”
李珩道:“只怕是經受不起此番禍事。”
上官婉兒聞言滿臉喜悅,餘光偷掃一眼李珩,卻開口道:“倒是想來着,怕是宮中事務繁多,脫身不得。”
方鶴臨登時明白,向後院庖屋跑去,取來碗碟與衆人。
蘇落衡跌跌撞撞沿迴廊向外走去,卻遭喬凌菲攔住了去路。
最後一句則是責令限期破獲這私銀一案。
至於這第五庭究竟落得個如何下場,喬凌菲雖是不知,卻也知這第五庭老年得子,其三子第五琦乃是後世玄宗時期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想必此番這武則天也是思及這舊事牽扯頗廣,便也是寬容了幾分。至於這到底是寬容了幾分,也是後續方纔知曉,這第五庭於數日之後便又如朝中付了官任,然而這喬凌菲卻並不在意,只要這案子破了,便可,當中涉及各中勢力及武則天當年醜聞,喬凌菲並不想深究。
一衆人等跟隨上官婉兒出了大理寺門,便見那上官婉兒冷聲問那衛士道:“可有處置妥當。”
李珩甩袖,懊惱的跟隨喬凌菲往後院中行去,緊趕幾步至喬凌菲身側道:“這蘇家滅門一事當如何告知落落。”
李珩立即將蘇落衡抱起身來,往後院中行去,白辰海緊隨其後往後院中行去。
喬凌菲聽完這賞賜登時雙目圓瞠,這都是些什麼啊,爲啥這差距這麼大?同樣是有功之臣,這賞賜也不至如此天差地別啊。不過回頭再琢磨琢磨,這也是能明白這武則天心思所在。
而後衆人便於大堂之中慶祝一番,那丁小至堂前通報,衙外有衛士請上官婉兒,上官婉兒聞言看向喬凌菲道:“喬家妹妹,想是這聖人託囑之事已然辦妥,姊姊便得往神都覆命去了,便就此別過,他日待這私銀案偵破之時,可往神都一敘。”言罷不待衆人回覆,便恢復當日朝堂上那副冰冷模樣,向堂外行去,與李珩錯身時,亦未向李珩看一眼。便往衙外行去。
喬凌菲不爲所動。
“你什麼你”喬凌菲自顧的向後院中行去道:“去看看落落可曾醒轉。”
李珩不自覺道:“尚未醒來。”
喬凌菲一臉壞笑看向上官婉兒道:“不知姊姊昨夜睡眠可好?”
喬凌菲出了崇賢坊,便往大理寺趕了回去。途徑利人市之時,便又往利人市走了一遭,此番行走並不是爲那私錢案或程檀睿一事,而是往利人市中尋些材料,以備日後所需。
衆人捂嘴偷笑,正調侃間,門外便傳來腳步聲,正是上官婉兒,只見上官婉兒已然梳洗罷,着了妝容,見堂內衆人正在早食,便道:“倒是真早。”
喬凌菲看向李珩道:“你四不四撒,自是待落落康復幾日。”
喬凌菲上前幾步,盯着李珩脖頸之處,隨即伸出食指按壓了一番。
喬凌菲道:“你可有想法?”
喬凌菲道:“那便是了,如實相告即可。”
李珩捂住脖頸臉色精彩,看向衆人道:“搬遷之物可曾製備妥當?皆聚於此處作何?”
上官婉兒隨即上馬與喬凌菲等人輕微頷首便驅馬離開。
喬凌菲等人隨即折回大理寺院中,將那院中紅木箱子一一打開,衆人登時驚歎,正欲向李珩道喜,卻不見李珩身影,喬凌菲隨即向院門外看去,但見那李珩依舊立於原處,看向上官婉兒遠去方向,便嚷道:“李珩,是捨不得麼?”李珩聞言愣了片刻,便轉過身來,向院內行來。
喬凌菲獨自一人站在迴廊中,不知何時,雙目亦是通紅,眼角一滴晶瑩順臉頰滑落。
喬凌菲倒不是爲這自身與蘇落衡相同的經歷而難過,只是,這如今穿越在這盛世大唐,家中父母又當如何?自己那副身軀如今是否已然長眠於地底?
許是真的於這大唐之中久了,當真是忘卻了。猶記得上次夢見父母時,見父母於病房之中蒼老的身影,以及哭暈的母親,自那之後,父母的身影便再未闖入自己的夢境之中。
而自己可曾思念過?怎會沒有,每一個早起的清晨,都是思念母親熬的粥,每一個遲眠的夜,都是在懷念父親爲自己掖被角的手。只是如今又當如何?
喬凌菲得知這李珩與西域諸事,便是打定主意要往西域去的,因爲父親從事的便是這考古工作,而自己的穿越亦是因爲那一副破碎的《弈棋仕女圖》故而自喬府見得這幅畫作之後便一直收於行囊之中。只待有機會往西域行去之時,將這《弈棋仕女圖》上所留的線索,流傳下去。若是父親有機會得見,會察覺自己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