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裡熙熙攘攘,清風和幾個叔伯兄弟坐在一起,身邊一邊坐着自己的親哥哥李懷英,另一邊坐的是二叔家的四哥李懷仁,這位四哥新近得了一個肥缺,是江南某地的一個七品縣令,官雖然不大,卻是一個聞名的魚米之鄉,馬上就要走馬上任了,所以這位仁兄很高興,再加上喝了一點酒水,話就特別的多。
只聽他說道:“喝酒要喝麗春堂的花酒,不光是酒好,主要是人美……你說是不是?大哥……”邊說着,邊問清風身旁的李懷英,李懷英皺了皺眉,沒言語。
李懷仁接着說道:“宴客要到慶賓樓,那兒的菜,一個字,好!兩個字,忒好!那兒的醬鴨舌……那簡直,人間美味啊,我上次要了一盤,三十兩銀子啊,三十兩!”
清風在一旁聽了一晚上,實在是忍不住了,說道:“怪不得四哥的話說的這麼利索,原來是吃醬鴨舌吃的。都說吃了醬鴨舌說話呱噪,我只是不信,原來竟然是真的!”
周圍傳來嗤嗤的笑聲,清風看見四哥向自己直瞪眼,忙又說道:“有一道菜,四哥不知道吃沒吃過?”
李懷仁問道:“什麼菜?”
清風答道:“名字叫八仙過海!”
“一聽這名字,就是好菜!什麼材料做的?說給四哥聽聽!”
清風笑眯眯的說道:“我也是聽一個商人說的,他說他走南闖北的去過不少地方,有一次行到了南海,看見菜譜上就有這麼一道菜,他覺得這名字挺好,就想叫來嚐嚐,等到菜一上來,他就傻了眼。原來所謂的八仙過海,就是一碗四哥喝的那樣的湯,上面飄着八隻粉嫩粉嫩的沒長毛地小耗子……”
正在喝湯的李懷仁一口湯全都噴了出來,嗆得咳嗽了半天,看着清風。“你……你……”一時間氣得說不出話來。清風接着說道:“就看見那幾只小耗子還在唧唧的叫呢!”
衆人都聽出這是在暗諷說不出話來的李懷仁是小耗子,一桌子坐着的都是叔伯兄弟。此刻再也忍不住,都哈哈哈地笑起來,李懷英笑夠了,說道:“都說文人的筆厲害,今天我才發現。原來我兄弟地嘴也是厲害的……”說完了又笑。
李懷仁咳嗽了半天,問道:“兄弟,四哥什麼時候得罪過你?你這麼損你四哥?”
清風笑道:“四哥,三十兩銀子吃一盤醬鴨舌你好大的手筆啊。這事兒啊最好不要讓我父親聽見,否則,可有你好看的!”
李懷仁一聽,心虛的四處看看,忙說道:“兄弟,四哥今天喝多了,胡說八道呢。做不得真……”清風笑着點頭。
雖說是節日。畢竟此刻是在家裡,有父母長輩們在。兄弟幾個不敢多喝,用過了飯,都聚到老太太周圍閒聊。
老太太看着自己地孫男弟女加在一起也有二三十號,越看越是喜歡,笑的合不攏嘴,大家移步來到後花園。整個後花園張燈結綵,笑語歡聲。每一棵樹上都高高的掛着氣死風燈,清風坐在椅上,笑看着眼前的繁華景象,一眼瞥見三個老婆正在老太太和太太地身邊說笑,晉陽坐在清風騰出地輪椅上,身披着翠紋織錦羽緞斗篷,正向自己看來,夫妻兩個對視一眼,笑着點了點頭,清風又擡頭看着天上那輪又圓又大的月亮出神……
老太太問道:“剛纔吃飯的功夫,就聽見你們哥幾個笑個不停,到底說的是什麼事?說出了奶奶也樂呵樂呵。”
兄弟幾個面面相覷,李懷仁知道大伯和父親都節儉慣了,要是哥幾個說出他花了三十兩銀子買醬鴨舌的事,說不定就得挨一頓揍,忙衝着清風擠了擠眼睛說道:“六弟,咱們兄弟你年紀最小,讀的書也最多,還是你先給奶奶講一個笑話。”
其實也是因爲有李績和李弼在此,兄弟幾個都不敢太放肆。不知道爲什麼,清風被李績鞭笞之後,自己感覺好像不那麼怕父親了。
老太太一聽,也笑了“那是,我們小六子連書都寫得出來,講個笑話算什麼?不過啊,小六子今天講完了,大夥要是不笑,奶奶我可得罰他。”
清風邊想着,邊笑着答應了,本來知道的笑話倒是不少,不過爲了拿四哥開涮,清風開口講道:“有這麼一家子,做父親地很吝嗇,吃飯時根本沒有菜,只是在房樑上掛了一條鹹魚,吃一口飯,看一眼鹹魚,他家地四小子年紀最小,連着看了好幾眼鹹魚,做父親的怒道:你個敗家地小四,多看了好幾眼,家都讓你敗了!”
剛纔吃酒時坐在一起的幾個叔伯兄弟鬨堂大笑,知道清風暗指李懷仁敗家,李懷英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指着李懷仁說不出話來李懷仁漲紅了臉“兄弟,四哥怎麼得罪你了?你沒完沒了的編排起哥哥來了。”
清風笑道:“老萊子七十綵衣娛親,四哥你有幸成爲娛親的談資,怎麼還不高興?”
李績笑了笑心想,這個小子,居然暗諷我這個做爹爹的吝嗇。
老太太卻笑道:“剛纔你是怎麼編排小四的?再給奶奶說說。”
清風看着一雙雙看向自己的眼睛,尤其是幾個老婆的眼神,實在無法,想了想講道:“有這麼一對兄弟,哥哥叫小四,兄弟叫小六,一天小四對小六說,兄弟,咱們哥倆買一雙鞋吧!誰出門誰就穿新鞋,別人一看還體面。小六一聽也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啊,兄弟倆就合資買了一雙鞋。哥哥小四總出門,天天穿,小六總在家裡呆着,也沒有個機會穿,就覺得自己虧了,於是每天晚上他看見小四睡着了,就穿了鞋滿地走。不久這雙鞋就穿壞了。正好小四要出遠門,就又找小六要合資買鞋,小六打着哈欠說,四哥,兄弟我實在是堅持不住了。我要睡覺。”
衆人都忍不住笑着看兄弟倆的鞋,李績和李弼也忍俊不禁。李弼笑着說道:“原來你們兄弟都窮成這樣了,沒關係,小六子以後沒有鞋穿了,就找叔叔來要。”
老太太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指着清風說道:“這個小猴子。也不什麼時候學的這麼貧嘴,居然連自己也給編排進去了,哎呦,笑得我肚子疼。”
清風自己倒是不覺得這笑話怎麼好笑。他說道:“孫子這不是看見四哥有意見了嗎?這麼一說。四哥就好受些了!”一旁的李懷仁也忍不住笑了。
晉陽笑得直哎呦,清風看着有些害怕,忙走到近前問道:“怎麼了?哪裡難受嗎?”晉陽搖了搖頭,說道:“沒關係的,好像是笑岔氣了。”清風這才放心,忙說道:“夜深露重,你的身體又弱。還是和紅藕早點回去休息吧!”
一旁的老太太和太太也催着這兩個孕婦早點歇息。晉陽和紅藕這才戀戀不捨的被送走了。老太太說道:“白晝聽棋聲,月下聽簫聲……這樣地月亮,有了簫聲纔好。玉兒啊。給奶奶吹一曲洞簫來聽聽。”因爲有公公、叔公公在此,還有這麼多大伯子、小叔子,單玉兒有些爲難,老太太說道:“你們這些男的,都到水榭那邊去吧,臨水賞月,風景更好,也能聽見我們玉兒吹簫,白便宜你們。”
李績和李弼知道有自己在,子侄們都不自在,也自去了,清風和幾個叔伯兄弟去了水榭,微風在夜空中盪漾,風裡帶着淡淡的花草的香氣,忽然間,月色中一縷若有若無的簫聲傳來……萬籟俱寂,連寒蟬、蛐蛐地叫聲都驀然消失。在微微流動的、帶着花草香地空氣裡,只有那鶴戾鳳嚀般的簫聲斷斷續續的低迴盤旋,所有流逝的美好時光,彷彿又回到眼前,隨着簫音在腦際縈繞……
清風還是第一次聽見單玉兒吹簫,不由得沉醉在這簫聲裡……欲把相思說似誰,淺情人不知。清風心想,玉兒這簫聲是給我聽的呀!
一旁地李懷仁這一回有了笑料,他看着清風說道:“小六子,聽出來沒有,你媳婦吹的這曲這可是一首相思曲。”說完就呵呵的曖昧的笑。
清風說道:“我一聽就這洞簫曲,就想起來一個故事。”李懷仁瞪了清風一眼“小六子,你不是又要編排四哥吧?”
李懷英說道:“趕緊講來,我最喜歡聽我兄弟講故事了。”一旁地哥幾個也跟着起鬨。
清風因爲最近想寫聊齋故事,就把以前看過地鬼故事整理了一下,今天有這麼一個機會,就想看看衆人對鬼故事有個什麼樣的反映。
“大家都知道,吹簫是講究時間的,無月不吹簫,月不圓也是不能吹簫的。有一個人從來不相信這個邪,在一個無月的夜晚,他幽幽的吹了一曲洞簫,一曲過後,過來了一個黑衣人,這個人說道我走了很遠的路,被你地簫聲吸引來了,能不能給我一口水喝?黑衣人喝完水,對這個吹簫人說道你吹得洞簫很不錯,爲了感謝你,我送給你一件禮物,它可以滿足你地三個願望。
吹簫的人看了看,這個所謂地禮物好像是一塊骨頭,心想,就這個東西能滿足我的三個願望?純粹的騙人的,也沒在意,隨意把那個禮物放在一邊。他的妻子看見了,就問這是什麼。吹簫人就把這件事講給自己的妻子聽。他妻子一聽,忙說道你看咱們的日子過得這麼窮,你就沒想過改變一下嗎?這個東西既然能滿足三個願望,咱們就試試看怕什麼?即使不成,咱們也少不了什麼!做丈夫的一聽,心想,也的確是這麼一回事,就同意了。
他們夫妻倆捧着那塊骨頭許願說,我們也不求多,只要有五百兩銀子夠我們養老就行。倆人等啊等啊,也沒有什麼銀子出現,這時天已經黑了,他們唯一的兒子還沒有回來,倆人就有些着急了,正好鄰居來了,說道你們的兒子被別人的馬給踏死了,快去看看吧!夫妻倆去了一看,自己的兒子果然死了,事主賠了正好五百兩銀子。
夫妻倆悔死了,埋葬了兒子,做妻子的哭哭啼啼的說道我不要這五百兩銀子,我要我的兒子!她猛然想起來那個骨頭可以滿足三個願望,趕忙拿起那塊骨頭說道我要我的兒子,快點讓我的兒子回來!
就聽見門外傳來咚咚咚的腳步聲,接着就有人喊娘,娘,我回來了!夫妻倆擡頭一看,果然是他們的兒子回來了,只是兒子的身上還有馬蹄子踏出來的窟窿,正一邊走一邊往自己的肚子裡塞腸子呢!”
清風話音剛落,就聽見茶杯掉在地上的脆響聲,同時自己的胳膊也有人拽住了,正好抓到了清風傷口,疼的清風“啊”的一聲叫,一看是一直坐在身邊的三哥,忙說“三哥,你撒手啊。”坐在對面的四哥李懷仁回頭回腦的說道:“小六子,你知道我膽子小,故意嚇唬我?”李懷英問道:“後來呢?趕緊接着講……”
清風苦笑着揉了揉胳膊,說道:“還是不要講了。”二哥笑道:“你小子是誠心調我們的胃口,是不是,趕緊接着講。”
清風看了看四哥,儘管他害怕,卻仍然點頭,清風接着講道:“做爹爹的一看就知道回來的已經是鬼兒子了,忙搶過那塊骨頭說道讓他走,讓他快回到墳墓裡去!就看見他兒子的身影越來越淡,越來越淡,一點點的就消失了……此時這塊骨頭正好被用了三次,這對夫妻卻什麼也沒得着,還白白的失去了兒子。而那天送給他們骨頭的黑衣人,其實就是洞簫引來的鬼
清風笑嘻嘻的看着臉色煞白的四哥,說道:“四哥,其實這個故事是講給你聽的。”
李懷仁怒道:“我就說你小子一肚子壞水!”
清風說道:“我主要是想告訴你,你就要走馬上任了,這不義之財……”
“我纔不會收什麼不義之財呢!你個小六子,我還得告訴伯父狠狠地捶你!”李懷仁氣急敗壞的說道。
清風笑道:“那你就去告,我纔不信他會爲了這個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