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十八孃的來意
“早已經在船上了,只不過昨晚吃酒有些多,現在還正睡着呢。”冉雲生道。
冉顏點點頭,隨着船離岸,冉顏身子微微一晃,本就沉靜的面容越發緊繃,“我先回船艙去了。”
冉顏在晚綠的攙扶下快步走回船艙,冉雲生看着她逃一般的背影,不禁微微一怔,難道是怕水?
太陽升起,江面的霧氣漸漸散去,兩岸的景色顯露出來,江南八月中旬不算太冷,晚綠她們都跑到甲板上看風景,冉顏則在榻上躺着,船起起伏伏,才上船沒多久,就已經暈的渾身沒有力氣。
渾渾噩噩的過了半日,晚綠過來喚她用午膳的時候,她也懶得應聲。
直到傍晚時,邢娘喚了幾遍不見動靜便有些慌神了,吳修和醉酒還睡着,邢娘匆匆去尋劉青松。
蕭頌倚在榻上看公文,聽隔壁砰砰的敲門聲,緊接着便是邢娘火急火燎的聲音,“劉醫生,煩請去瞧瞧我家娘子,像是暈過去了……”
蕭頌心裡一緊,扔下公文,穿上屐鞋便朝冉顏那邊去。
他到門口敲了敲門框,見無人應聲便拉開門衝了進去,隨着門打開,入眼便瞧見歌藍兩手滿是油,剛剛跑到門邊,冉顏則半褪着衣服趴在榻上。
月白輕紗帳幔被風吹拂,若隱若現那修長的脖頸連着曲線柔美的背部,冉顏略有些蒼白的臉上美眸緊閉,秀眉微蹙,從旁邊格窗投射進來的日光落在她塗滿油的白皙背上……
甲板上涼風吹拂,蕭頌卻覺得自己有些熱。
歌藍反應過來,飛快的放下帳幔,進到室內,心中惴惴的拉起中衣蓋在冉顏背上。
“劉醫生,您快些……不如我幫您揹着箱子吧?”
邢娘急切的聲音從後面傳來,蕭頌呼啦一聲拉上門,對着木板門扉愣了片刻,直到劉青松跑到門口,他才反應過來,伸手擋住,“她現在不方便,稍等吧。”
邢娘狐疑的看了蕭頌一眼,兀自推門進去。
“這是做什麼?”邢娘看着歌藍手上油問道。
冉顏懶懶的睜開眼睛,道,“我讓她弄的,繼續吧。”
歌藍點點頭,伸手拉開冉顏的衣物,用牛角梳的脊背刮痧,冉顏一邊說着方法,她一邊摸索學習。
刮痧能治療暈船,一般使用補法,也有個別體制之人需要用瀉法,冉顏根據自己的情況,選擇用補法。
邢娘看見眼前這情況,想到蕭頌的表情,不禁張大嘴,久久才發出聲音來,“這……”
邢娘向門外看了一眼,壓低聲音問道,“歌藍,剛纔蕭侍郎……看見了?”
歌藍停下手中的動作,點了點頭。
冉顏現在還清醒着,但遇上這等事情她也只好裝暈了。被人看一下背部也沒什麼要緊,天塌不了,可這話同邢娘肯定說不清楚。
“這可怎生是好!”邢娘在屋裡轉悠。
冉顏雖然看不見,卻能感覺到她的動靜,實在裝不下去了,“邢娘有什麼天大事情,等我緩一緩再議,您先出去吧。”
邢娘想了一下,覺得這件事情娘子不能出面,還是要她同蕭侍郎商量商量,遂也就乾脆的退出屋。
看見蕭頌還站在門口,邢娘硬着頭皮道,“蕭郎君,可否到旁邊說幾句話?”
“好。”蕭頌瞥了一眼還在朝屋內張望的劉青松,冷聲道,“你先回去吧。”
劉青松抓了抓頭髮,拎着碩大的藥箱又一步三顫的回去,邊走邊嘟嚷道,“究竟什麼事兒啊,一個個神神秘秘……”
說到這裡,劉青松眼睛一亮,覺得自己這一路上不會無聊了,八卦的樂趣就在於不知道謎底,從而才能充分的發揮想象力,而真相早晚會被八卦逼出來的。
另一邊,邢娘將蕭頌請到甲板上。
這裡寬敞,四周沒有遮擋物,但凡有人靠近便能夠發現,不用擔心被人聽見。
“蕭郎君,我家娘子與桑先生早晚會定婚,今日……您可否當做沒看見?”邢娘懇切的道。長安女子服飾多半都很暴露,被其他郎君看見背部也不至於毀了名節,然而自從與崔氏有了瓜葛,邢娘一直戰戰兢兢。她是從滎陽鄭氏走出去的人,自然明白其他門閥大族重的不是名節而是臉面。
“今日是我的錯。”蕭頌想起方纔看見的一幕,口舌便有些發乾,於是連忙攏回神思,“我明白您的意思,也自會遵從。”
“多謝蕭郎君。”邢娘微微欠身,在心裡嘆了口氣,她能看出蕭頌看自家娘子的眼神是帶着情意的,她一直很看好蕭頌,只可惜頂了一個克妻的名頭。
“蕭郎君。”冉美玉清脆的聲音傳來。
邢娘道了一聲告辭,便轉回船艙伺候冉顏去了。
“找到薑片了!找到薑片了!”晚綠從後艙急吼吼的衝過來,也沒有在意冉美玉,不小心撞到她。
其實這個力道不大,一般人都能穩得住住身子,冉美玉卻驚叫一聲,順勢朝蕭頌懷中撲去。
蕭頌微微皺眉,不動聲色的朝左邊挪了幾步。
只聽甲板上咕咚一聲,冉美玉萬般委屈的擡起頭來,看見蕭頌訕訕的收回準備摟住她的姿勢,歉然又關懷道,“十八娘摔疼了吧,在下動作慢了一步,竟讓娘子摔了一跤,真是不應該。”
說罷,衝晚綠沉聲道,“還不快來扶起十八娘!”
方纔冉美玉往前撲的時候因爲太過緊張,所以下意識的閉上眼睛,不曾看見蕭頌的動作,可晚綠一直看的清清楚楚,因此縱然蕭頌現在氣勢逼人,晚綠也未曾真正害怕。
“十八娘,奴婢該死,奴婢跑的太急了不曾瞧見十八娘。”晚綠把薑片揣進袖袋中,伸手扶起冉美玉。
“你這個……”冉美玉罵到一半,想到蕭頌還在此,生生把下半句嚥了下去,改道,“你這個奴婢,行事如此莽撞怎麼伺候主子!”
若是往日,晚綠早就擄起袖子同她吵了,但如今也不想讓人覺着她們家娘子沒教好奴婢,於是縮着脖子道,“奴婢該死。”
“十八娘沒摔着哪兒吧?”蕭頌“關心”的問道。
冉美玉忙整理形容,伸出手來,“手好像摔破了。”
“劉青松!”蕭頌揚聲喚道。
躲在船艙側面的劉青松心裡咯噔一下,不敢讓他再喊第二遍,揹着箱子顫悠悠的過來了。
“幫十八娘包紮一下傷口。”蕭頌道。
冉美玉失望的同時,不禁心嘆,真不愧是蘭陵蕭氏,僕人居然都隱在暗中隨時聽用,隨叫隨到。
冉美玉哪裡知道,哪裡有八卦哪裡就有劉青松!
“冉氏娘子真是一個比一個嬌美。”劉青松嘖嘖道。
冉美玉悄悄看了蕭頌一眼,羞澀的低下頭。
“冒犯了。”劉青松從藥箱中去出一瓶自配的中藥消毒液,往冉美玉擦破了一點皮的傷口上一倒。
“啊!”冉美玉一聲高八度的尖銳叫聲,把劉青松嚇得手一抖,裝着消毒液的瓶子咣噹一聲掉落在船板上。
冉美玉淚汪汪的捂着手。劉青松哆哆嗦嗦的道,“十八娘,我可沒有謀害你……”
聽這聲音,不知道還以爲殺人滅口了呢!劉青松雖然算不上大好青年,可一直奉公守法,除了愛好齷齪點,可從來沒有幹過壞事。
“你就這麼醫治?”冉美玉道。
劉青松乾咳一聲,道,“小的一般只伺候我們家郎君,下手雖然不溫柔,但保證有效。”
冉美玉聽說劉青松是蕭頌的專用醫生,心裡不禁高興起來,可她這廂才高興,卻又聽劉青松小聲嘟嚷道,“冉十七娘可是斷了胳膊,我給包紮的時候也沒叫成這樣。”
“你不是說只伺候你們家郎君?”冉美玉有種被涮了的感覺。
“小的是說一般情況下。”劉青松一邊答着,一邊飛快的給冉美玉包紮。末了看着冉美玉纖美的手上的蝴蝶結,得意的拍了拍手,“保管明兒早上就好。”
其實那點傷即便不擦藥明早也能好。
“十八娘受傷了,回去好好休息吧。”蕭頌道。
冉美玉欠了欠身,“兒告辭。”
冉美玉前腳剛走,晚綠後腳便施禮告辭,風風火火的跑回船艙。
歌藍剛剛幫冉顏刮完痧,擦拭身子之後穿上中衣,轉眼看見晚綠扁着嘴,便投去了詢問的眼光。
“我還說呢,先前倒沒見十八娘這麼急着一同來長安,怎麼現在竟然急巴巴的跟着來!今兒可算看明白了,十八娘這是衝着蕭郎君呢。”晚綠憤憤道。
邢娘瞪了她一眼,“薑片呢?”
晚綠從袖中掏出薑片遞給邢娘。
邢娘接過薑片,點了點她的腦袋,“人家男未婚女未嫁,你有什麼可不滿的?別一點大的事兒就咋咋呼呼。”
晚綠撇撇嘴,“我也沒說不行,可您沒瞧見十八娘那副樣子,可不就是個羞羞怯怯的淑女,可她是嗎?還故意往蕭郎君身上撲……”
“你呀,就是狗逮耗子多管閒事。”邢娘把薑片放在冉顏口中,坐過去給她按頭。
晚綠揪着嘴,跽坐在塌邊幫冉顏捏虎口。
刮痧過後冉顏覺得好多了,眩暈的感覺已經消退許多,“把窗戶打開吧。”
歌藍把格窗打開一條縫隙,微腥微涼的江風吹了進來,冉顏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