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婆羅洲發來電報。”一個參謀走了進來,打斷了李貞的話。
“我看看。”李貞接過電報掃了一眼:“大家不用懷疑婆利艦隊了,他們在羅哲的帶領下已經提前出發,目前正在橫掃一路上的所有海盜去了。”
“這個羅哲,真是寧死不吃虧啊,連出一趟任務,都要順手撈一點功勞不可。”房遺愛調侃道。
“讓羅哲相信吃虧是福,那他寧可去死。”裴行儉和羅哲是老鄰居,他的地盤和羅哲的婆羅洲距離很近,太知道羅哲是個什麼性子了。
要知道他鎮守的馬六甲航道是大唐最重要的一條航道,而按照大唐律令規定,每艘船過這條航道,都是要繳過路費的,但羅哲每一次派船過航線,都會找裴行儉敘舊,然後想方設法的瞞報船隻數量,或者乾脆就將裴行儉灌醉,爲的就是少繳納一點過路費……總之,每一次想從他手裡摳出一分錢,裴行儉都要費好大的力氣,要不是收過路費的規定是朝廷明令必須要遵守的,否則還真想免了他的錢。
不是因爲他和羅哲的關係好,而是他實在是怕了羅哲了,而且爲了那麼一點過路費,他實在是不值得浪費那麼多的精力。要知道有一次羅哲爲了少繳一點錢,可是足足磨了裴行儉一整個白天啊,那一天裴行儉沒有吃好喝好不說,而且連一件事情都沒有做成,淨和羅哲磨嘴皮子了,最後還是白送了他一船的當地特產水果,才換取了羅哲足額繳納過路費——要知道那一船水果能夠及時運到天竺的話,賺到的錢足夠羅哲繳納十幾次過路費的了。
“這個羅哲,真是太過分了,等見了他本宮好好的替你教訓教訓他。”聽了裴行儉的話,李貞也是無語,但也真的拿羅哲沒有辦法了,只能如此安慰道。
要說之前羅哲的性格雖然不是那種豪爽大氣的人,但也絕不至於這麼斤斤計較,連出一次海都要佔一點便宜不可,事實上羅哲的性格以前還是很好的。之所以變成這樣,實在是他也是被環境逼得,他所在的婆羅洲可是世界第三大島,堪稱島嶼中的巨無霸,甚至都不能稱之爲島了,那乾脆就是一塊小型的大陸。
而巨大的地盤帶給羅哲的並不是無雙的權勢,而是無盡的煩惱,因爲島嶼太大了,光靠羅哲一人,哪怕他有通天的本事,也根本就管理不過來。再加上婆羅洲上面的土著都是真正沒有開化的野蠻人,甚至在島嶼深處還有食人族的存在,想要幫他們開化實在是難之又難——這一點南洋和天竺就好多了,南洋畢竟是屬於華夏文化圈的輻射範圍之內,而天竺也和中原早有交集,早已經已經形成了自己的文明,想要同化他們只需要改變他們的信仰就可以了。
而婆羅洲不同,這是一塊孤懸在海外的大島,華夏文明輻射範圍目前還沒有擴散到這裡,唯一被南洋文明輻射,從而有了一點文明跡象的婆利國(也就是文萊),還被大唐用一場流感病毒給滅了國,使得這裡真正的變成了蠻荒之地。至於那細紋野蠻的土著,都還沒有開智呢,還依舊信奉着最古老的叢林法則,想要同化他們倒不是不可能,而是非常困難,沒有個一二十年想都不要想。
而且婆羅洲在南洋所有島嶼中開發時間算是最晚的一個了,朝廷對這裡無論是物資的支持還是移民數量都非常靠後,甚至就連商人們都對這裡沒興趣,通常來往這裡的商船也都是在購買到貨之後就匆匆離開,根本沒有幫助這裡發展的意思,顯然是看不上這裡,就連移民們也更喜歡南洋半島,對於婆羅洲這種島嶼可以說毫無興趣。
這就導致婆羅洲的開發程度在南洋都屬於倒數的,五年過去了,人口總數只有不到八十萬(這個數字看起來很多,但和偌大的婆羅洲相比,卻是實在是少的可憐,和七十多萬平方公里的婆羅洲比起來,等於是平均一平方公里只有一個人),人口在十萬以上的也就只有總督府治所所在的原婆利國首都婆利城了,其餘的幾個城市連人數超過五萬的都沒有一個。
而且在這裡定居的還大都是苦哈哈的農民和工人,至於大商人大地主很少很少,因爲工商業沒有怎麼發展,衣食住行也不短缺,生產壓力很低,所以婆羅洲可以說是生活節奏最慢的一個地方了,尤其是夜深人靜的時候,所有城市都平靜的彷彿鬼城……但也因此,論繁榮程度婆羅洲甚至都還不如香料羣島,這可是急壞了羅哲。
也正是物資時常不夠用,羅哲才被逼得出現了這樣的改變,慢慢的養成了節約的習慣,只是他改變的有點過了頭,直接跨越了節約這個層次,來到了葛朗臺這一級別。
目前五年時間過去了,婆羅洲也只是在沿海地區有一些人類城市的蹤跡,而更深處的叢林內部則還是野蠻人的天下,爲此羅哲每次在面對李貞的時候,都會感到羞愧難當,已經不止一次的向李貞提出了辭呈請求告老還鄉,但最終都被李貞駁了回去。
因爲他知道這並不是羅哲的錯誤,事實上羅哲哲也做的已經足夠優秀——能在物資匱乏的情況下,將婆羅洲發展到如今這種程度,這已經足以證明羅哲的能力,哪怕是再如何挑剔的人,面對羅哲的作爲也挑不出什麼太大的刺來。
只不過朝廷終究資源有限,而南洋這快地盤又太大了,哪怕是以朝廷的力量也無法做到同時兼顧,只能優先選擇一些重要的地方先一步發展,至於其他地方則暫時擱置——而在地理位置上,顯然婆羅洲的位置並不算如何重要。
至少在比起不如馬六甲海峽以及呂宋來說是遠遠不如的,事實上因爲處於萬島環繞之中,雖然婆羅洲的氣候環境非常優越,種什麼長什麼,但是地理位置從軍事角度來說的話並不是什麼太重要的地方。而如今南洋剛剛被大唐攬入懷中,當然需要先將外部防線穩固下來,只有防住了外部的敵人,內部纔好慢慢的消化掉不是?
因此遲滯婆羅洲敵船發展雖然不符合經濟發展,但從軍事角度來說卻是非常合理的,也正是朝廷的這個態度,降低了投資商人們的熱情。但是李貞知道的是,婆羅洲的發展潛力非常大,等以後橡膠產業發展起來之後,這裡將會是大唐最重要的橡膠生產基地,到時候船來船往,絡繹不絕,那時候纔是婆羅洲真正騰飛的時候。
只是羅哲因爲任期將滿,這一幕註定將無法在他手中實現,但是婆羅洲的發展史上,羅哲這個名字將註定是一個繞不過去的坎,因爲正是他的努力,給婆羅洲打下了一個堅實的基礎,這才讓婆羅洲在未來能夠以最快的速度飛躍發展起來,成爲南洋新的經濟中心,也是大唐鑲嵌在南洋大海中最璀璨的一顆明珠——光是憑着這一點,羅哲就功莫大焉,就連歷史第會記住他的名字的。
“其實,也不怪羅哲變成這樣的性格,實在是那些商人們太有眼無珠了。”裴行儉和羅哲是同一期進入李貞麾下的,又是同時被李貞委以重任,因此兩人的關係很好,此時見大家笑話羅哲,便不由自主的想要爲他辯解。
“這也是正常的。”李貞笑道:“商人逐利,想要讓他們投資,就比如需得給他們看得見的利潤不可,婆羅洲一片荒蕪,又遠離大陸,該有的資源在南洋半島同樣能夠找到,並沒有什麼特色……商人們看不到婆羅洲的前景,他們自然不可能投資。”
之所以兩人這麼說,是因爲南洋大部分地方其實並不是朝廷在投資建設,而是那些富商商會們在一力支持(之前有提到過的),而朝廷在其中只提供指導意見,等地方建設完成之後,商人們得到的是多少年內的免稅政策,保證他們穩賺不賠——朝廷免費得到了一座城市,雖然付出了幾年內無法收稅的代價,但卻極大的縮短了建設時間,而商人們雖然在短時間內付出了大量的金錢,但未來只要經營好,光是被免除的稅收就遠遠超過他們的投入,再加上相應的特權和稅收分成(也就是說他們不但不用交稅,甚至在他們建設的那個城市中,還可以獲得一部別人繳納的稅收),如果一切順利的話,說不定只需要三五年他們就能回本,剩下的就都是純賺的了。
可以說只要參與進來南洋的建設,那你就等於是穩賺不賠(前提是得有足夠的鈔票,或者幾個人合夥也可以),而且有免稅政策在,就算是想破產都難。
畢竟連稅都不用繳了,如果你再破產那就真的是無能到了極點了,而能湊出足以建設一座城市的錢的人,又怎麼可能會是無能的廢物呢?再何況還有每年的城市收入分成,這同樣是一筆不小的數字,更不可能失敗了。
說就算真的破產了,你的免稅期限也還在你的手上,有的是商人趕着往你跟前湊,別的不說了,就算是賣這個免稅政策,那也能賺不少錢呢,至少還有一次東山再起的機會。
所以每一次朝廷的新城規劃招標大會,都會吸引不少實力強勁的商人,尤其是那些傳承久遠,地底蘊深厚的大家族,更是大把大把的撒銀子,根本就不拿錢當錢看,只是……婆羅洲這裡除外……
倒不是說羅哲沒有開過招標大會,而是他的運氣比較倒黴,第一次招標就招到了一個黑心承包商,當第一期工程完工後,羅哲親自去驗收的時候,差點被掉下來的水泥塊砸到,這讓他當時就起了疑心,不顧承包商的反對,命人將一棟房子拆解檢驗,結果發展那個承包商使用的材料就沒有一個是合格的——也就是說承包商交付了一批豆腐渣工程給他。
這讓羅哲暴怒,直接派人將承包商全家上下都抓了起來,並且關進了他自己建造的房屋之中。結果事實證明豆腐渣就是豆腐渣,而且那個承包商運氣也不咋地,當天夜裡他住的那棟房子就塌了……承包商一家直接被活埋……
這件事在官方看來自責任自然是在承包商這邊的,畢竟那是他自己建的房子,出了問題自然是他自己的責任,羅哲的手段雖然激烈了一點,但也無可厚非,再加上有李貞的袒護,並沒有受到什麼懲罰。
但是在那些商人們看來,這羅哲可就實在是太可惡了,再加上他的手段太狠辣(那些商人們可不認爲那房子是自己坍塌的,在他們想來肯定是羅哲在將人關進去之後,再將房子給推倒的),實在是嚇壞了那些商人們,在這種情況下,誰還敢去婆羅洲投資建設?
也就是說因爲他的舉動,導致他幾乎被大唐所有的商人聯手給無視掉了,哪怕他後來給出了各種各樣的優惠政策,卻都沒有人去婆羅洲投資,而沒有商人提前開發建設,自然也就吸引不到移民們去定居了,也就導致婆羅洲落後的不得了。
最後還是李貞看不下去了,命令自己名下的商會支援了羅哲一點,但是地主家也額米有餘糧啊,別看李貞每年賺取了大量的利潤,但他同樣開銷也很多,要知道名下的各大組織都全靠這個商會撐着呢,一旦這個商會出問題,那李貞麾下的所有人都得餓肚子。
再加上他最近幾年的動作越來越大,大行動一個接着一個,鉅額的金錢不要命的投入,在這種情況下哪怕他是有一棵搖錢樹也得給他搖死了,事實上他差一點就形成財政赤字,因此對於羅哲也支持不了多少——但即便如此,拉着還是支持羅哲將婆利城給建設了起來,但也僅此而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