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陣其實是一種妥協的產物,因爲大海上風雲變幻,別說是颱風季了,就算是在尋常時候也很有可能會遇見強風。
在這等強風下,若是戰艦也就罷了,戰艦的結構嚴密,製造精良,無論是防禦還是抗風浪能力都是一流的,只要不是特別變態的風,一般的風暴都可以扛下來。
但是一般的船就不行了,尤其是那些商船,別看一個個體格比戰艦都要巨大,但無論是排水量和自重都遠遠不及戰艦,結構強度更不可能比得上戰艦,若是這樣的船遇見風暴,那就算是不沉沒,也要被暴風帶到不知道什麼地方去了。
所以在一連出現了好幾次這種事情後,一些聰明的人終於是從古籍中找到了這件事的解決方法——當年赤壁之戰,曹操率領八十萬大軍(其實只有二十萬)欲要橫掃江南,然而他的士兵都是北方人出身,不善水戰,更受不了江面上的顛簸,到了船上一個比一個暈,很快就失去了戰鬥力,再這樣下去別說是打敗東吳了,曹操都要擔心自己被打敗了。
無奈之下曹操聽從謀士的建議,將所有的戰船使用鐵鏈全部連在一起,然後鋪上木板,形成了一個個的作戰平臺,上面不但可行人,而且還可以跑馬,簡直是一個好到不能再好的辦法了,消滅東吳指日可待——前提是沒有那一場東風。
雖然赤壁之戰最終的結果很遺憾,曹操沒有一統天下,反而被周瑜一把大火燒的狼奔豚突,二十萬大軍付之一炬,從此曹操終身都沒有再打過江南——而這其中連環船更是導致此次事件的罪魁禍首,但不得不說他留下的這個連環船的確給了後人以提示……
雖然連環船有着這樣那樣的缺點,比如說移動不方便,如果是打了敗仗被人追擊,連環船就是一條死路,比如說聚散困難一旦聚集就無法快速散開,這時候只要一點火苗就會將整個船隊付之一炬……等等擁有着各種各樣的缺點,可是俗話說天道有常,有正必有反,世間萬物沒有什麼是絕對的,錯誤的事物之所以是錯誤的,主要是因爲用錯了地方而已。
連環船的確不適合硝煙瀰漫的戰場,因爲戰場上最容易出現的就是火焰,連環船隻要沾染一點火焰,就容易釀成巨大的災禍,可是如果只是說在防風浪這一點上,連環船卻是得天獨厚的,世人都知道人多力量大,同樣的道理,船多了同樣也能有更強大的力量——從這一點來說,曹操的非常成功的,唯一錯的地方就是他將這一招用在了戰爭上,並且沒有做好防火措施。
大航海時代,後人發現了連環船的優點,並且加以改進,將連環船改成了船陣,又增加了防火措施,足以保證就算是失火也最多隻能燒燬一艘船……經過諸多改進之後,終於將此物用在了航海上,從此船隊的抗風浪能力大增,甚至足以抵擋熱帶風暴。
而之所以說船陣是一種妥協的產物,是因爲李貞很清楚這船陣並不能用多久,當鋼鐵戰艦出現之後,這船陣的作用就會降到最低,也只有浙西木頭做成的海船在面臨風暴的時候纔會抱團,而那些鋼鐵怪物卻根本就不屑於這樣做,大海可以讓他們傾覆,但卻休想撕裂他們。
不過那都是以後了,至少到目前爲止,面對風暴的時候,這船陣之法卻也還有點用處。
在程處亮的指揮下,船隊很快就形成了一個圓形陣列,其中最外圍是十艘三級戰艦和隨行的商船,中間是小型戰艦以及補給船隻,最中心則是李貞的聖皇子號——所有船隻之間以鐵鏈相連,形成了一個嚴密的整體,彼此之間緊緊靠攏,雖然還是個體,但已經足以抵擋較強的風暴了。
風暴來的很快,船陣剛剛結成沒多久,李貞就聽到外面風雨之聲大作,天上雷霆萬鈞,宛若無數銀蛇狂舞,肆意縱情,又彷彿上帝之鞭,鞭撻大海,大海也變得不再安靜,而是開始左右擺動起來,更有大浪滔天,席捲肆虐,即便結成了船陣,這些大船也不得不遂着海浪的波動而搖擺。
“殿下,您怎麼出來了?”程處亮正指揮着人員固定物資,疏忽間卻見到李貞走了出來,抹了一把被雨水打溼的臉,不由勸道:“殿下,外面風雨正盛,您千金之軀還是回去吧,屬下這裡一會兒就好了。”
“無妨。”李貞擺擺手,冷聲道:“現在最重要的不是固定物資,而是關注周圍海域的情況……”
“是。”程處亮精神一凌,明白了李貞的意思:“殿下的意思是,他們會在這種時候出手?”
“畢竟機會難得嘛。”李貞勾起一點冷笑,心中也有些期盼,自己已經做到這一步了,又碰上這麼好的條件,如果對方還不上鉤,那自己這場戲可就白演給瞎子看了啊。
“殿下,都督,沙州號傳來消息,南面方向有一支船隊正向着我們開來,數量在二十艘左右,似乎來者不善。”就在程處亮準備下去安排的時候,旗手突然走過來彙報道。
“看來對方已經迫不及待了。”程處亮臉上露出了笑容。
“怎麼會是這個時候過來?”李貞卻面露疑惑之色,此時暴雨剛起,也正是艦隊警惕心最強的時候,只要稍微懂一點兵法的人都知道此時不是最好的時機,可是偏偏會在這時候出手,莫非還有什麼陰謀不成?
“殿下怕是想多了,估計他們是想要試探一番。”程處亮卻朗聲笑着解釋道:“殿下您的安排的確巧妙無雙,但未免有點刻意,對方可能也已經看出來了一點什麼,所以索性也就不再躲躲藏藏,乾脆直接衝出來先試探一番。何況……殿下的敵人可不是一家啊,他們之間雖然聯合了起來,但要說他們之間有什麼默契,或者說能夠團結合作,萬衆一心,恐怕也是不可能的……所以爲了搶奪頭功,搶先出手也就理所應當了。”
“有道理。”李貞也幡然醒悟,確實如此,一萬個人有一萬種想法,何況這些勢力都有各自的小心思,雖然因爲同樣一個目標,也就是自己而集合在了一起,但要讓他們真心通力合作,甚至將後背交給盟友,那也是絕對不可能的。
何況這些人中有人和自己是深仇大恨,對自己恨之入骨,巴不得立刻就弄死自己,而有的人之所以弄死自己卻是因爲自己擋了他們的路,所以想要弄死自己,可他們對自己並沒有仇恨……
這也就導致了他們之間的不和睦,有的人在見到自己的時候就準備立刻動手,而有的人卻在着在後面以逸待勞,等自己的船隊精疲力竭的時候再出來撿便宜,這是兩種不同的理念,雙方肯定會因此而產生分歧,雖然不至於最終的分崩離析,但也肯定會造成巨大的裂痕——而這種巨大裂痕的最佳表現就是聯盟分成兩部分,一部分立刻出手消滅自己,而另一部分則繼續躲在後面,等待時機。
“轟!”
就在李貞思索的時候,一聲巨響將他驚醒。
“哪裡來的炮聲?這好像不是我們的大炮?”李貞驚疑的問道,大炮就是他研製出來的,聽聲辯炮是他的拿手絕活,此時一聽聲音,就能聽出來這並不是自家兵工廠所製造出來的任何一個型號的炮彈。
“殿下小心,對方也有大炮。”程處亮這時候可沒有心情回答李貞的問題,連忙拉着李貞就要往船艙中走:“我們的計劃有誤,對方也有大炮,而且看威力也就比我們的小一點……外面已經不安全了,殿下您還是趕緊躲起來吧。”
被拖進船艙之後,李貞卻並沒有躲起來,而是來到了艦橋(艦長指揮戰鬥的地方),這裡同樣被厚重的鋼板包圍,只要不是被直接命中,就不會有什麼危險,更重要的是這裡有一臺巨大的望遠鏡,可以通過望遠鏡看到外面的情形。
“見過殿下。”看到李貞進來,聖皇子號的艦長李二狗(超級龍套,他又回來了)連忙帶着一羣人上前行禮。
“免禮,我用一下望遠鏡。”李貞擺擺手讓他起來,然後不客氣的來到望遠鏡前,觀看完外面的戰況——李貞的聖皇子號所有的配置都是最頂尖的,這架望遠鏡自然也是最好的,雖然比不上最頂級的天文望遠鏡那般可以看到月亮上的隕坑,但也是用最好的材料和鏡片製作而成的,用它來觀戰簡直比用肉眼觀看都更清晰。
被李貞霸佔瞭望遠鏡,李二狗當然不敢將他趕走,只能苦笑一聲,拿着脖子上的望遠鏡觀看起來,好在此時聖皇子號在船陣最中心,屬於被保護的狀態,並沒有什麼戰鬥任務,可以悠閒的在裡面觀戰。
“對方火炮的威力好像不比我們的差啊。”李二狗觀看了一會兒,很快就得出了結論,敵人的船雖然看起來是商船,但誰也不知道這是不是他們的僞裝,這倒也罷了,問題是他們的大炮居然絲毫不下於己方的大炮——當然,只是最小的七十五毫米的速射炮,而且看樣子他們並沒有更大的炮了,但即便如此,也已經非常的了不得了。
“看來民間也是有高人的啊。”李貞也感嘆道,既然對方的大炮不是海軍的制式大炮,那也就是說這是民間研究出來的,別的不說,光是能單獨研究出來一種大炮,這本就是一種非常強大的能力,光憑這一點,就足以配得上高人這一稱呼。
隨着科技的發展,大炮的構成已經不再是什麼技術難題,火藥配方更不是什麼機密,只要有足夠精密的機牀以及合適的材料,基本上都能做出大炮出來,這一點李貞早有這個心理準備,只是這未免來的太快了一點吧?
“看來要好好的調查一番對方的來歷了。”這麼高明的火炮設計師,李貞的人才收集癖又發作了,何況兵器這種東西是朝廷嚴令禁止私人鑄造的,私鑄火炮更是重罪,對方不但鑄造大炮,而且居然還販賣出去,這已經犯了李貞的大忌——這樣的人物如果不調查出來,往後也不知道要在這方面吃多少虧呢。
“還好,對方的大炮並不多。”看了一會兒,李貞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對方的火炮論性能是不下於海軍的制式大炮的,但是口徑小了一點,而且數量也不多,想來應該是兩個原因造成的:一個是船隻承受力的問題,如果能有更合適的船隻,製造更大口徑的大炮並不是什麼問題。另一個就是大炮的數量不多,想來應該是對方的產能言重不足,並不足以完全武裝起一支艦隊出來。
炮擊聲足足響了一個時辰,泉州艦隊這邊因爲是組成的船陣,船隻過於密集,速度也非常的緩慢,這就導致不少船隻中彈,好在對方的大炮口徑不足,因此倒也沒有軍艦沉沒,甚至連一艘重傷的也沒有,甚至連聖皇子號都捱了一下,被鋼板彈開了,並沒有受傷——因此李貞也看出了對方大炮的第三個缺點,那就是準確率不高,彈道非常的飄忽不定,炮彈雖然能打出去,但打出去之後就只能靠運氣了。
不過雖然泉州艦隊受了傷,但對方也不好過——泉州艦隊可是船陣,雖然移動不便,但所有船隻是聚集在一起的,火炮密度空前的強大,對方足足丟下了五六艘船,相對來說泉州艦隊這邊只是受了一點傷,已經算是一場勝利了。
“殿下,敵人退了,我們沒有追上,您懲罰我吧。”程處亮一臉晦氣的進來彙報道,這是他有史以來打的最窩囊的一仗了,以前自己的艦隊出戰,就算美譽哦全殲,也至少能留下一半來,可是這一次呢?不但自己吃了不小的虧,而且居然只留下了敵人五六艘船,還眼睜睜的看着對方彈藥打光,明目張膽的離去,這對程處亮來說簡直就是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