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相對略顯了一分尷尬,李揚張了數次之口俱是無語,最終還是楊玉輕言:“此去路途遙遠,奴便以酒相送吧。”舉杯至馬前高舉過頂。
李揚接過默然飲下,歉意而低語:“你,可好?”
“嗯,壽王還算疼我。”看不出楊玉有何激動之意,就如一池靜水未泛波瀾。見李揚面露關切,在紗下的面龐笑了笑道,“你,是在關心奴嗎?”
李揚未去看她,只是瞧了馬頭而道:“如是不好,可來庭州尋我!”
“呵呵”楊玉發出脆聲之笑,搖着頭道,“你走吧!自此你我便是路人了。”轉身而至車,與侍兒喊道,“回王府。”
馬車遠去,李揚而相望,車中楊玉除去罩紗,以手背拭着眼淚,忽是想起什麼輕挑了窗簾,但那人已是好遠,閉了眼心痛之極,竟是咬破了下脣。
李揚西至岐州,以上都護司馬之職來拜岐州刺史,談笑之間問起相識的縣丞張生張同年何去,爲何不見了人影。
岐州刺史這臉便是有些不自然起來,說道:“這張縣丞福氣高照,已是調往了別的州府,不在本官之管轄了。”
暗笑的李揚深是婉惜而道:“看來還是無緣相見了。”便不在談論這倒黴的張生。
留在州府用過宴飯,李揚便告辭而去。在於涼州的路上,李蒼頭半路跟上笑道:“老爺,打探清楚了,自那事以後,這張生便是被張相公喚回了京都,生生的打折了一條腿,在家中養了三月,過吏部二考被張相公遠遠的扔在了劍南道的姚州都督府,任下府從八品上的錄事參軍事,如今看來是悽悽慘慘了些。”
李揚聽過搖頭不語,此時的心境又與往日不同了,對與張生這等如今看來的小角色已經是嗤之以鼻,不光是品級之差大大拉遠,就是張相公這頭來說,自己與其隱是黨盟,便更不好再提當年之事。
不日至涼州,太僕少卿、河西節度使、殿中監牛仙客聞動而傳,與李揚見面時不免嘆道:“李司馬昔日也爲司馬,但此司馬可是那彼司馬可比!李縣男,本使可是老了。”又笑而道,“此去西北河中實爲我大唐男兒熱血澎湃之地,可盡顯健兒之本色。本使憾亦,只是守土有責去不得,不然的話定提刀斬奴,馬踏藥殺河畔!要知道火尋、安息、波斯等州本就爲我大唐之牧馬之地,如今被宵小所點,實是我輩之痛處!殺賊!”一聲怒吼道出多少憤然之情。
“下官謹記大使之言,定會揚發大唐之威,請大使拭目以待!”李揚心中激盪,喚斗酒奉上,仰首而飲。
大笑着出涼州,至瓜州進而入沙州,與舊時同僚相暢言,席間壽昌縣司法佐吉溫熱淚以眼,憤然表明府辭官要隨李揚而去,李揚自是安慰了一番,見與趙明府面上不光彩,隨修書一封與吉溫告之:“你可拿些書信去尋裴、張二位相公或延王殿下,他們極人臣自是識人用人,想必會與你前程。”
吉溫感激不盡,連夜而走洛陽,見二相公無門,巧遇延王,延王見是李揚舉薦,不好推辭,隨意的問了幾句,也探的此人是有些本事的,便與吏部行了門路,將其充入新豐縣中任了縣尉一職。但李揚與延王未想到的是,此人卻是見識了權數的威力,日後走歪了路,終是成了一代酷吏。
席上楊釗卻是飲的多了,也不與人說話,自顧悶然而食,等撤下之時已是人事不省。至夜,李揚方將薛嵩送出了驛站門外,黑暗之處楊釗慢慢潛出喚聲而道:“妹婿,可是有餘暇功夫,爲兄有事相商。”
“哦,是楊兄,請裡面說話。”將其引入房中,梅子上茶後退下自去服侍了茉莉,李揚問道:“席間見楊兄面有愁苦,可是有不快意之事?”
楊釗苦悶道:“不瞞妹婿,我想回蜀中。“
“沙州待不好慣嗎,上次有功在身敕書之上可是有你之名的。”李揚不解的問道。
楊釗羞愧不已,以袖掩面道:“真是臊死人了。本來有軍功,蒙使君看重依恩賜的散階陪戎校尉擔任了軍中隊副一職,原想就此安穩以定,此身便效死於這豆盧軍中了。可是你的嫂嫂卻是在些住的不習慣,也怪南邊溫熱的風雨養就了軟弱的身子,這一來沙州便是病倒,雖是全愈但也落下了病根,每逢天燥時分便是感之難受,如此來恐怕久居此處枉送了性命。唉,妹婿真是不得已,厚顏尋上了門,還望莫要笑話。”
“原來如此,定是看到了自己與吉溫的舉薦書便心生了希望,不過且看其臉色是爲真的有苦,不若再授手一次。”想到此處,李揚笑道,“我當何事,這有何難。楊兄請稍後,我這便與劍南節度使張宥修書一封,想必他是與我臉面的。”
楊釗大喜,忙是謝道:“有勞妹婿了。”
將書寫好遞了過去,李揚卻是想起楊玉來,問道:“楊兄,可知楊玉這脈現在還有後嗣麼?”
“楊玉?”楊釗想想卻是無此人,便道,“不認得。”
李揚奇了道:“是太真明言的堂妹,楊玉,小字玉奴。”
“玉奴!”楊釗卻是大笑,搖頭而道,“原來是她,她竟然還在人間?”見李揚詢問的目光,笑着道,“哪裡是堂妹,分明是真真的同胞姊妹!“
“什麼?”李揚糊塗。
楊釗好似回想而道:“此事說來話長,當年妗母一胞生二女,其姊爲太真,其妹爲玉。只因叔父愛極又喚了玉爲玉奴,但少時走失一直未有音信,只當是死了,加之其姊妹夭折,人都道楊家有四女,卻是將這楊玉忘掉。真是沒想到,她竟然還活着,真是老天開眼呀。妹婿,她如今可好?此將若是回蜀,我定會將此事告之妗妗。”
想及楊玉與太真相似的容貌,李揚暗道怪不得,卻是心中又多了幾分愧疚,勉強笑笑道:“她如今已是壽王妃了。”
“哦。”楊釗眼光閃爍一下,卻是未說話。而李揚此時也不想多說,難得二人之間平靜了下來。
良久,想過的楊釗終是覺着如果此番再去尋了這楊玉,恐怕會吃了閉門羹,再則說來,自己也是個堂堂男兒,哪能讓女子尋個出路,便是打消了盤算,反正手中已是妹婿的書信,想必那張節度使應是會與些面子的,再不濟在軍中爲原職隊副也是划算。打定主意便與李揚告退。
將楊釗送走,李揚回來便尋茉莉,來至房前想起梅子下去服侍可去的是薛嵩之宅子,於是喚了李蒼頭去迎接,自己又返回客房之中等候。
推開房門一腳踏裡之時,脖項之間頓覺冷氣凜然,一柄寒光四射的寶劍搭了過來,耳邊有人輕喚道:“莫喊!”
李揚不敢亂動,斜眼身側而飄,心中有些驚怕道:“你是何人!”
“進來,將門關好。”那人仗劍慢慢而動,李揚不得不依言行事。
“是你!”當脖間之劍改搭入直指時,李揚這纔看到是以前見過數面的的柳思成,對此佳公子,李揚也不知是如何的心態,救過自己又想殺了自己,反正好似患了腦疾的樣子。
柳思成仍是白衣飄飄,盡顯灑脫的濁世佳公子,見李揚認出了自己,輕笑着將劍收回拱手道:“不錯,正是柳思成。”
見此刻非敵,李揚不由的抹了抹脖間,感到膚上受驚激起的小疙瘩,笑道:“柳兄,方纔可真是嚇怕了本官。不知柳兄此次來訪是爲何事?”
“無事,只不過想隨你一同走趟河西而已。”柳思成輕淡而言,也不等相讓,自己便尋了座位坐下將劍自手中放於桌上,指了茶杯道,“怎麼,堂堂的開國縣男竟捨不得一杯清茶?”卻是暗諷李揚養不起自己這個門客。
“哈哈,一杯清茶而已。就是萬貫之財又能奈我何。”李揚說不出心中之想法,有疑惑也有不甘,喚了人道,“與客人茶。”
推門而入進來的不是奴婢,也不是驛丁,卻是應去接茉莉的李蒼頭。端了茶水慢慢而道:“老爺,茶水方好,讓客人久候了。”
柳思成眼光忽是凜厲起來,盯着李蒼頭像是受到了威脅,一手張開搭上了桌上之劍。
“老了,看人不大清楚,不知客人是喜清茶還中喜香濃。”李蒼頭恭敬的將茶水放好,低首也未瞧柳思成,慢慢又走至李揚身邊,與李揚道,“老爺,六奶奶已是回來了,老朽方走出這門,就見薛老爺送了六奶奶過來。老朽是想再留薛老爺的,可薛老爺執意要走,怎麼也留不住。”
“哦,知道了。我與柳貴客還有話說,你無事便退下吧。”李揚只感今日李蒼頭說話有些羅嗦,便緩聲說道。
李蒼頭像是未聽到,只顧了自己相說:“六奶奶回房了,剛剛還讓梅子問老朽,老爺在做什麼。老朽也不知道,只得過來瞧瞧,誰知道老爺這邊竟是有客,那一會老朽便去回稟。”
柳思成這時將那高傲的頭低下,因爲他感覺在這老人身上莫名的有些害怕,真的,是害怕,殺人如草芥的柳思成竟然怕了,這手還輕輕的發了抖,也不知爲何不禁說出今他都感羞恥的話來:“老人家,在下只是想懇請拜李縣男門下做個食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