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制書下,天下僧衆更是鳥散。自則天皇后以來僧者大行天下之現象爲之一振,衆多僧尼發籍回鄉裡事生產倒也多添了少許的賦稅,再此寺院所圈之地大多也歸地方,造福了無地之戶家。
後這幾日中,李揚常被宣入宮中,問了一些所掌已部的史事作爲陛下論政之佐。而鹹直公主倒是來的更是勤快,慢慢的小荷衆女雖是酸着心但也無可奈何,只要她不出格就好。萬安公主仍是一付清淡高深的樣子,往往來稍坐便走,但李揚卻是知道二女哪有這般的老實,往往揪了機會便是將自己折騰的要死。而那楊駙馬都尉自入了皇家之眼,靠着一張巧嘴便是在諸多的皇子之間混的風聲水起,就連太子瑛都對其信任有加,常喚去東宮裡作了陪伴。再有便是忽是害怕不已的壽王瑁,自王屋山回來便是真的病倒,不知是受了風還是別的,反正是已爲醫監的宋太醫往那裡跑的越發勤了。除此之外便無他事,平平淡淡的至了十月。
十月十六日,李揚正在秘書監已部命屬下整着集冊,忽是寺人宣旨着自己上殿。
李揚自從來東都二日上大朝會外就再也沒有上過朝,忽聞陛下宣了自己,便是忐忑不安的隨着寺人上了殿中。
躬禮過後,便是瞧着氣氛有些不對,忙是不敢動彈半分。
“李卿”李隆基喚道。
“臣在”李揚忙應着。
“你在沙州待過幾載,可曾對外蕃之人有過接觸?”
李揚心道,聖人這是明知故問,不說每天隴右道上的表奏,就是自己所培養出來的探子都是盡數交了其手,哪能不知呢?但口中卻是將河西、河中之地的各族之事撿了要處說了出來。
“諸卿,你們都是聽明白了?”李隆基將聲拔高了說道。
衆臣忙是齊聲道:“陛下聖明。”
“你們這是裝了糊塗!往日,北庭都護蓋嘉運便是上表要提防突騎施,可你們呢,盡道些不可之言,說什麼其爲西北之屏障,一安河中,二拒大食。這如今呢,大食來使修好,而朕的左羽林軍大將軍﹑金方道經略大使﹐忠順可汗可好,不及往日威鎮河中之地,履犯我大唐朝之境,今歲又寇北庭及安西的拔換城!真是可惱!我兒李玢何在。”李隆基怒喚道。
七月改名爲李玢的延王、開府儀同三司、遙領安西大都護、磧西節度大使出班應道:“兒臣在!”
“此爲你磧西之事,你依何處置!”
李玢道:“兒臣已與今歲初便下令,各軍使調拔了兵馬於安西以備不測。”
“好,此事便由你來處置。”李隆基笑起道。
“兒臣遵旨。”李玢退入班中。
衆臣皆是不敢亂語。
“李卿,朕也聞你做過幾次征討,而且皆是大勝。正值此大計之時,不妨也與延王出些主意。李卿,你便兼北庭都護府司馬一職如何?”忽是看到李揚,李隆基也不知是心血來潮還是有別的想法,又是下了一道旨意。
李揚聽罷,立刻便是苦惱了起來,這守上都護司馬雖是品級高了爲正五品下,但誰能知道是否還需去那窮山惡水的庭州呢,這回京還未有幾時難道便是要離開了,但聖意已下不敢違抗只得謝恩道:“臣領旨。”
下了朝後,李揚有些無精打采的走着,後面有防閣追上喚道:“李縣男,請稍後,延王殿下有請。”
李揚回身就瞧了不遠處,馬上的延王朝他輕輕的拱了拱手,便打了馬往那邊行去。
至前施禮,延王李玢笑道:“李縣男,請到本王府上一敘如何?”
“延王請。”李揚退後一步跟於李玢身後。
“李縣男是壬申年(二十年)的進士吧?”
李揚回道:“回延王,臣正是。”“哦,李縣男之事本王也知道一些,自授校書郎以來,經幾載便是封了實戶開國男,當真是年少有爲。”李玢隨走隨問道,“李縣男之師爲本族之長,算了輩份,小王當矮上幾輩。久許未是見過老人家了,也不知在蒲州過的如何?”
“謝延王掛念恩師。臣定會將延王的問候帶與恩師。”
“呵呵,那倒不必了。李縣男,本王雖是領了節度使之職,但也爲虛職,實不敢爲指揮,要殺敵報國的還是你等這些有經驗之人。此次突騎施東犯,也多虧了去歲李縣男的表奏誅了劉浚,不然也不會只是圍困而已,定會像往日一般佔幾城了。”延王又道,笑着而贊,“此事雖是人人不說,但這心裡卻是皆是明白的。”
“王爺可折殺臣了,臣不過是盡了一個本份而已。”
“呵呵,好一個本分二字。哦,到了,請隨本王裡面說話。”不覺到了府上,瞧了匾額之上延王府,李玢與李揚說了個請字。
李揚忙是下馬不敢造次,規矩的整理衣冠,跟的其後進來。
進了客廳坐下奉茶,李玢喚道:“去傳了諮議參軍事過來。”
“臣參見延王。”不時,四十許的正五品上的王府屬官進來與李玢見禮。
“免禮,你去吩咐了下去,今日本王概不見客,如有來訪者,你與傅、友二人皆可回絕或可代本王接待。”李玢吩咐道。
那諮議參軍事領命下去,延王笑道:“這下可是清靜了,李縣男,你我何不相飲而談呢?”
“殿下,臣不敢。”李揚施禮回道。
“來人,與暖閣之中備下酒席。”延王回看李揚道,“莫不是嫌了本王酒賴?”
李揚無奈只得答應了。
品茶相等之時,延王問了一些事情,李揚皆是回話,但河西之事卻是未問了一句,而李揚也自也不會搶着去說。
酒席備好,李玢搭了個請字讓李揚就坐,李揚躬身施着禮不敢就坐,直等延王坐上方纔小心的坐下,笑而應對。
“來人,去喚了小王公過來。”李玢又是命道,見李揚忙是站起,笑着說道,“李縣男請坐下,不必拘禮,只當是家宴而已。”
李玢親子郡王李倬、以及諸郡公來至,與父王見禮,規矩的立於一邊對李揚執子侄禮相候。
李揚再次站起與各位王子施着禮道:“下官李揚見過諸位王子。”
雙方見禮,李玢獨留謫子,也就是日後要繼位的嗣王,讓其坐下指了李揚道:“小兒李倬,日後有何惑可請教李縣男。”
李倬拱手道:“見過我師。”
李揚忙起身回禮道:“不敢,請殿下不必如此。煩有事儘可來尋了下官。”知道不過是拉攏自己的手段,這師又不是恩師或座師,只是一名稱而已。
與王用宴,李揚自是幾乎未動了著,只飲了幾杯清香的杏花汾酒,便不敢放肆,仔細聽着李玢說些什麼。
好在用飯無話,李玢只食了半碗粟米便停了著,等漱口過後,撤下酒宴,奉上香茶後這纔開口道:“李縣男河中之事,依了你意,該如何處置?”
李揚心中一跳,知是考證自己的時候,便想了一下幾年來在沙州所遇之事,小心的思慮着話說道:“延王殿下,恕臣放言之罪。突厥人兇殘粗俗,眼下雖是臣服於我大唐,但只是蟄伏的權宜之計,如是假以機會,定將於我之北大舉南犯,這是其的本性!而突騎施爲其部賀邏施啜,雖我大唐逐阿史那賀魯又於顯慶三年,在故地設嗢鹿州和潔山兩個都督府,又多次冊封其可汗,但此等奸小不思皇恩已多殺使奪我碎葉之地叛亂。陛下不忍討之,雙念俱是我大唐的子民,故封車鼻施啜蘇祿爲左羽林軍大將軍﹑金方道經略大使、忠順可汗,又以濛池都護、十姓可汗阿史那懷道之女爲金河公主下嫁,方纔撫之。去歲,雖是何國人何羯達枉陷突騎施,但陛下已對此事做了懲處,北庭都護劉渙也因此丟了性命,而今卻是起兵圍困安西與北庭之地,其心實是可誅!”
“哦,李縣男,那突騎施難道不是我大唐的守邊屏障麼?你這般說來卻是有些過了。”陪在延王李玢之左的李倬輕輕的問道。
李揚與他一禮道:“此一時彼一時。再則,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戎狄志態,不與華同(摘自西晉、江統所著徙戎論)。如是真心歸服於我大唐,且看粟特之人,已是遍佈天下,其族雖是與我唐人有異,但心中所屬卻是我大唐。而觀了這些外蕃,卻是其表服然心中不服,處處伺機而叛。”
“李縣男之言雖好,但小王卻是不敢苟同。想我以仁義治人,那人難不成都是中山之狼麼。要知道居於大唐可是比他處強上百倍,這些番子應是都想過的,兩相比較之下孰好孰壞自是一目瞭然。李縣男有些危言了。”李倬仍是強調道。
李揚知道朝中有此意思的重臣不在少數,便是心中一嘆,又瞧了延王眼中讚賞之意皆是看着李倬,便知自己是亂說了,於是緘口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