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情孽糾纏

文姑不明所以,凌風卻心知肚明,直嘆此女剛烈。

散花樓能作爲巴蜀最負盛名的青樓,後臺背景自不容小覷,安隆的面子雖大,但也絕難逼得當紅的姑娘被迫接客,即使他想出資把人贖回去作小妾,散花樓就算捨得這個搖錢樹,也要考慮清秀的感受,答不答應把賣身契給他。這倒不是散花樓講多少人情,而是此時尚秀芳正下榻於此,散花樓哪敢擔那惡名招致尚大家的反感?

侯希白看得清楚,清秀是在拿她的清白逼他表態。

這是玩火,稍有不慎,即會引火燒身。

凌風則知清秀愛上侯希白後受到的心理煎熬,在久候不到答案的情況下,怕是已存死志。今天要麼侯希白帶她走,要麼香消玉殞。

踱到窗前,窗外燈火中,城景盡收銀底,只見神祠佛寺、道里亭館、閭閭巷市、樓觀館室、圃榭池沼,在高樓外縱橫交錯,心中不由浮起佳人彈唱時,那旖旎動人、醉生夢死的青樓美景。

清秀微露錯愕神色,忽然破啼爲笑,道:“果然瞞不過你。”

侯希白搖頭道:“虧你還笑得出來。今天若非得遇貴人,就是我肯帶你走,你也難逃那倆惡人的魔爪。”

清秀挾着香風過來,神色自若地把纖手挽上他的臂彎,喜孜孜道:“希白,你肯帶我走了?”

侯希白見她斷章取義,哭笑不得,道:“清秀,你該明白的,我是那種遊戲風塵的花間浪子,絕不會被女色羈絆的。”

清秀神色一黯,旋即恢復自然,把侯希白按到左旁靠窗的太師椅上,又溫柔地爲他添酒,微笑道:“希白,再聽我一曲好嗎?”

侯希白如何不知她的心緒,點頭道:“好。”

文姑見這情景,便退出了廂房,並掩上門扉。

清秀緩緩站起來,來到放置古箏的長几處坐下,舉起纖手撥挑箏弦,發出流水淙淙般的連串脆響,垂首輕輕道:“這位公子看來好面生呢。”說的卻是斜後方的凌風。

凌風揹負雙手,陷入前塵往事的追憶裡,兩年前的自己還在千年之後的這座城市,爲未來的生活做着憧憬,今時則已站在超然的高度享受生命的動人,成爲唯我獨尊的陸地神仙。世事無常,誰能想得到呢。隨口道:“凌某家教甚嚴,少有機會到散花樓來見識世面。”

清秀撲哧嬌笑出聲,道:“凌公子可真風趣呢。”

叮叮咚咚!

清秀彈出一段箏音,每個音符迅快的跳躍,就似在最深黑的荒原燃起一枝接一枝的火把,在奇詭難明的寂寞中隱見潺潺流動的生機和希望。

箏音倏止。

清秀幽幽嘆道:“希白,這是你譜的箏曲。是你在清秀最痛苦的時候激起清秀對生命的渴望,當年言猶在耳,不曾或忘,以後不管遇上什麼困難,清秀都沒有失去對生活的信心。可是希白,你知道嗎?清秀已經二十四歲了。唯一配的上你的只有這個尚算清白的身子,即使沒有今日之事,我的處子之軀也保存不了多久了。希白,你可知清秀心中的苦麼?”

舊時保養條件差,青樓女子到了二十五歲就算年老色衰,故一般紅倌人在那年紀都會被迫賣掉初夜,開始接客。

當然,尚秀芳或許是個例外。但天下有幾個女子能有尚秀芳的才情呢?

侯希白心頭像被塊重石壓着,忍不住舉杯一飲而盡。

清秀怔怔瞧着他,許久。

終於失望。

乃至絕望。

侯希白果然是多情之人,不可能屬於她,也不會屬於任何人……

清秀笑了。

清秀起身將半邊香軀靠往臨近的凌風,充滿誘惑力地道:“凌爺,只要你趕走那兩個惡人,奴家就是你的人了!”又湊到他耳旁低聲道:“隨你使出怎樣的花樣兒都成!”聲音雖低,管保侯希白可聽的清清楚楚。

凌風對這飛來豔福大感吃不消,朝侯希白苦笑道:“侯兄,你未免絕情了點吧!”

清秀髮出銀鈴般的嬌笑,風情萬種地道:“你看希白做甚?奴家又不是他的髮妻,有什麼好顧忌的?唔,凌爺的身體很年輕。”

侯希白俊秀的臉上不露喜怒,淡淡道:“凌兄應是瞭解我的人,該明白希白的苦衷。‘囊括經世道,遺身在白雲。’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凌風知道他說的是實話。花間派傳人切忌動情。徜徉羣花之間,得逍遙自在之旨,有情而無情。一旦著情,會爲情所蔽,爲心魔所乘。

他們不是生性孤獨,而是追求孤獨,因爲花間派有個信念,那就是人與人的關係都是多餘而沒有意義的,那是把老子李耳老死不相往來的思想進一步,推衍更深更遠。

他們視生命爲短暫的過渡,虛幻而不具終極意義。他們追求的是以藝術入武道,也視武道爲一種與人直接相關的最高藝術。所以其傳人均多才多藝,着重意境神韻,故能於衆多門派中獨樹一幟,盛名長垂不衰。

任何思想走到極端都是魔道,花間派亦是如此,他們認爲人的真性情可凌駕一切道德之上,配以藝術,發展出一套正統教派難以接受的東西。

打個譬喻,花間派就是江湖的縱橫家,講的是縱橫的手段,不仗人多,故每代只傳一人,最重識見學養,周遊四方,兵不血刃而可亡國立邦。這點與魔相宗有些類似,故石之軒化身的裴矩能助楊廣使西域臣服,萬國來朝。

清秀嬌軀輕顫,兩行熱淚灑落下來。

她對侯希白一廂情願的愛情,如夢幻泡影般破碎。

凌風還能說什麼,倏地喝道:“丁九重、周老嘆,你們兩個混蛋還不快給老子滾進來!”

侯希白眼中精光爆閃,美人扇到了手中。

轟!

門板四分五裂。

清秀俏臉煞白,就要軟癱倒地,凌風連忙抱住她的柳腰,目光卻投到門口。

頭頂帝冕的丁九重與掛着佛珠的周老嘆還是那副怪異的打扮,較那夜不同處在於周老嘆正全無顧忌地摟緊金環真的小蠻腰,好似恩愛有加的模樣。

金環真氣色不佳,應是仍未將大興受的傷勢恢復過來,或許是幾天的接客生涯使她飽受摧殘。此時挨在周老嘆懷裡,嗲聲嗲氣道:“周小弟,你有了老孃還不知足嗎?難道這小婊子比我漂亮嗎?”

周老嘆道:“我只知道清秀小姐是個地道的處女,比你這萬人騎的賤人要強上百倍。”

丁九重道:“環真,既然老周嫌棄你,不若就從了我吧!”

金環真奇道:“丁大帝,以前老孃死皮賴臉要陪你上牀,你不是從來不肯嗎?今天怎麼改性兒了?”

丁九重道:“這叫時殊勢易。那時你的武功並不遜色老子多少,要是你樂過後暗算於我,吸得老子精盡人亡,我丁大帝哭都沒地兒去。現在嘛,你頂多只有三成功力,正是好好嘗你騷*勁兒的大好機會。”

金環真大發嬌嗔,周老嘆也不動怒。

聽這三人旁若無人地打情罵俏,清秀既尷尬又害怕,但瞧了眼穩坐釣魚臺的侯希白與神色淡定的凌風,立即有種強烈的安全感油然而生。

凌風道:“三位說完了嗎?”

金環真蹙眉道:“小哥我們見過面嗎?爲何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周老嘆道:“說不定是賤人你以前的相好哩!”

金環真搖頭道:“不是吧?老孃找男人要麼找像丁大帝這般強壯的,要麼就找像侯公子那樣模樣俊俏的,像有條駭人刀疤的還真沒試過。”

丁九重淫笑道:“說不定你今晚就有機會試了。”

金環真媚眼拋灑,癡怨道:“爲什麼非要等到晚上呢?現在還不到午時,若要人家空候上一下午,人家豈非要難受死?”

周老嘆道:“婊子就是婊子,真是賤的厲害。這樣吧,我們兄弟倆就不陪你玩男人了,這裡一個俊男,一個疤臉,足夠應付你這騷貨了。”

丁九重道:“我頭次發現老嘆你的話是如此充滿哲理,叫我不得不贊同。”

金環真撒嬌不依道:“我不嘛,人家不習慣陌生男人呢。”

周老嘆道:“這幾天你睡的陌生男人還少嗎?多陪兩個也沒有關係吧。”一掌將她送往凌風方向,同一時間,與丁九重閃電般退了出去。

金環真在空中驚惶罵道:“周老嘆,老孃跟你沒完!”

侯希白爲同道中人羞愧不已,這些魔門妖人自私自利,將人性的卑劣發揮得如此徹底,將扇一折,隨之掠出門口。

凌風發出一道指風,恰恰擊中金環真的眉心,嘆道:“你是我殺的第一個女人!”輕吻清秀的臉蛋道:“要不要看我收拾那兩個畜牲?”

清秀回吻他一口,柔順地點頭道:“人家雖不喜歡殺人的血腥場面,但首回如此厭惡一個人,哦,不,是兩個人。對了,你帶上人家不是累贅嗎?別叫他們跑了。”

凌風道:“放心吧!借他們兩對翅膀也逃不出我的五指山!”抱着美人立即投身到滿天風雨裡。

※※※※※※※※※

天空更加陰沉。如鉛。

烏雲密佈,狂風勁急,大地灰暗一片,視野不清,驀地電光密熾,狂閃交織,霹靂驟發,雷霆大作。

天空好似要被撕裂一般,雨點更大如豌豆。

侯希白卓立屋脊,摺扇收束胸前,輕輕煽動,道:“兩位何去之速也?”

不遠處周老嘆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丁九重嘿嘿道:“我們給足你們兩個小輩面子,莫要欺人太甚。追了我們一路,不怕小命不保嗎?”

侯希白迄今仍不明白兩人爲何會突然離去,他們是看穿了凌風身份?但看兩人似有計劃地逢屋過屋,逃到這城西的青羊肆附近來看,實情又非如此。不然以他們獨到的魔功,一心要逃命的話定可瞬間突圍,無影無蹤,沒道理還留在這裡的。除非他們的目的是自己!

借金環真來牽制凌風,兩人一路引他到這裡,有着大雨的天然屏障,任何氣味都會消逝無形,即使是最高明的追蹤者也不能尋跡追來,這樣就保證了凌風不能支援他!但是誰想要對付自己呢?自己孤家寡人,有什麼利用價值?

思索既定,侯希白笑道:“聽說兩位是隆叔請回的客人,現在隆叔身在何處呢?”

丁九重嘆道:“上了那死胖子的當啦!”

周老嘆臉色一變,顯是想到某種可能,道:“小子你還不讓道嗎?”吐氣揚聲,發出一下像青蛙般咕鳴,左足踏前,右手從袖內探出。

駭人的事發生了。

他本已粗壯的手倏地脹大近半,顏色轉紅,隔空一掌朝侯希白劈去。

周遭的空氣與雨水似是被他膨脹後的血紅巨手全扯過去,再化成翻滾腥臭的熱浪氣濤,排山倒海般直卷往侯希白處。

赤手掌!

侯希白對他有很高的猜估,但仍沒料到他的掌功會如此邪門霸道,忙奮起摺扇,使盡奧妙手法,對上這來勢洶洶的一掌。

蓬!

侯希白悶哼一聲,向後拋跌,周老嘆則只是身子微晃少許。

這還不算,丁九重的重劍已斬向侯希白的半腰,眼看就是屍成兩半,侯希白哈哈大笑道:“大帝中計啦!”摺扇張開,擋住鐵劍,蓄勁至巔峰的左手一拳擊出。

砰!

勁氣交擊。

丁九重不得不棄劍,改用雙掌對上侯希白的左拳,只覺虛蕩而不着力,心叫不妙時,正欲後退,侯希白的拳勁這才吐實,丁九重慘哼一聲,飛退尋丈開外,臉上陣紅陣白,顯是氣苦之極。

侯希白亦決不好受,不住喘氣,雨點立即將他衣服溼透。他運用了虛實相生的花間秘技,也不能殺掉這魔道妖人。

丁九重喝道:“周老嘆,還不快斃了這小子!”

周老嘆神情凝重之極,兩隻暴脹轉紅的手從袖內滑出,化作漫天烈火般的赤手掌影,登時把丈許內的風雨化爲真空,再度衝向侯希白。

侯希白把美人扇插到腰帶處,微笑道:“兩位,失陪了!”竟然於毫釐之差倒跌下房。

周老嘆雙掌擊空,收住身形,倏然一陣心驚肉跳,剛轉過身來,就看到一拳樸實無華地打向他的胸腹,無比驚駭地發現自己只能眼睜睜地等着對方破胸開肚,經脈、真氣、神經似乎全部成爲與自己無關的死物。

胸膛塌陷。

周老嘆整個人倒飛到水氣充分的半空。

在這人世的最後一眼,他看到丁九重的結局——腦袋被人直接扇飛,偏偏空氣中居然連一絲血霧也沒有,足見那人的力道控制的何等巧妙。

附近園林之間的黑暗裡,隱見兩個男人,一個俊雅,一個肥胖,赫然是石之軒與安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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