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分,一輛裝飾華麗的寬大馬車緩緩駛入了應天門,在貞觀殿前的臺階旁停了下來,幾名宮女和宦官連忙迎了上來,小心翼翼將身懷六甲的太平公主扶下馬車。
“聖上在嗎?”
“聖上聽說公主到來,讓我們小心服侍!”
宦官和宮女們扶着太平公主慢慢向大殿內走去,一直來到武則天午休的臨時寢房,又出來一羣宮女將太平公主扶進了房內,武則天剛剛用過午膳,準備休息片刻,這時,大羣宮女簇擁着太平公主走了進來。
“女兒參見母親!”
太平公主要跪下施禮,武則天連忙上前扶住女兒,上下打量她一下笑道:“還好,看來胎位很正,這一胎應該是小娘。”
“可女兒想生個男孩兒!”太平公主向母親撒嬌道。
“小娘不好嗎?你已經有了幾個兒子,再要個女兒更體貼一點。”
母女倆說笑了幾句,便坐了下來,武則天又令人上了紅棗蓮子羹,太平公主試探着問道:“母親最近身體可好?”
“最近朝務繁忙,遼東戰事又緊,身體確實有點吃不消,尤其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御醫,朕心裡很煩。”
武則天說得很含蓄,其實就是因爲沈南謬逃走,使她身心又陷入了寂寞,也是這個原因,她開始尋找新的面首,李臻就在這時落入了她的眼簾,令她念念不忘,也使李臻陷入了危機。
太平公主是何等心機,當她聽到沈南謬逃走的消息時,她便知道自己機會來臨了,當年千金公主推薦了薛懷義,使千金公主得到了無盡的榮華富貴。
但太平公主並不稀罕什麼富貴,她要的是權力,如果母親身邊有一個她的心腹,那麼對她的權力提升將起着舉足輕重的作用。
昨天晚上,她從宮內得到消息,母親竟然看中了李臻,這讓太平公主心中有點着急起來,如果李臻取代沈南謬,那麼得利者將是上官婉兒,她的計劃又要落空了,所以她給了李臻一個人情後,今天中午便趕到了宮中。
“母親,女兒倒知道一個極善於推拿之人,而且能歌善舞,如果母親有興趣的話——”
武則天明白女兒的意思,也知道女兒的眼光,如果連女兒都誇讚,那此人一定非同尋常,她也有點心動,便笑道:“聽你這麼一說,朕倒想看一看了。”
太平公主大喜,連忙道:“女兒已經把他帶來了,就在宮外等候。”
太平公主向宦官吩咐幾句,宦官快步去了,這時,武則天又笑道:“朕啓用了狄仁傑,確實有立杆見影的效果,朕收到的奏章竟比從前快了一天,昨天和今天的朝會也明顯有了生機,不像從前那樣暮氣沉沉了,狄仁傑不愧是朕的朝廷樑柱。”
“女兒也有耳聞,聽說這兩天神都各大酒肆生意火爆,官員居多,都在慶祝狄相國迴歸,女兒也深爲佩服母親寬容和勇氣,不計前嫌,唯才任用,相信狄相國會給母親帶來更多的人才。”
狄仁傑是相王李旦的支持者,和太平公主處於同一立場,太平公主當然要替狄仁傑多多美言,武則天心裡也明白。
她淡淡一笑:“說到推薦人才,昨天狄仁傑向朕推薦了陳子昂和姚元崇,說陳子昂耿直公正,不畏權勢,是御史之才,推薦他爲河北巡查御史,姚元崇思路縝密,做事滴水不漏,推薦他爲戶部侍郎,朕看了他們的履歷,確實不錯,朕都一一批准了,不過他建議恢復七相制……”
武則天忽然啞口無言,愣愣地望着門口,只見幾名宦官引入一名身材修長的年輕男子,他身穿七彩華服,相貌俊美,肌膚白膩,眼如桃花,眉似細柳,脣紅齒白,長得比女人還要俊美幾分。
年輕男子上前跪下,啓脣輕言道:“小民拜見皇帝陛下,足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聲音婉轉動聽,武則天頓時心曠神怡,她看了一眼女兒,太平公主笑着點了點頭,“母親,就是此人!”
武則天心癢難耐,便笑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多大了?”
“小人張昌宗,今年二十。”
旁邊太平公主笑着補充道:“他是女兒的馬球手,我們都叫他蓮花六郎,歌唱得非常動聽。”
武則天立刻喜歡上了這個美貌妖嬈的年輕男子,她越看越愛,果然是貌比蓮花,她就恨不得馬上就幸臨他,這時,太平公主起身笑道:“女兒身體不適,得回去休息了,改日再來探望母親。”
“好!”
武則天當即令道:“送公主回府!”
衆宮女扶持着太平公主回去了,幾名宦官也心知肚明,紛紛退了下去,寢房裡只剩下武則天和張昌宗,武則天向他招招手,“你過來!”
張昌宗知道自己好運降臨了,他忍不住心中的狂喜,妖嬈百態地走了上來,在武則天面前跪下,武則天輕輕擡起他的下巴,鳳眼眯成一條縫,閃爍着懾人的精光,她的手慢慢滑向他的身下。
“六郎,你來先給朕鬆鬆筋骨吧!”
“遵旨!”張昌宗站起身,走到武則天身後跪了下來。
……
李臻離開百雀山莊後,又去了伊闕縣,象徵性地四處搜尋武承嗣下落,一直到次日中午才返回了洛陽,他心中着實有點緊張,昨晚他在伊闕縣一夜未歸,會不會引發武則天對他的惱怒,他着實有點擔心。
另外,太平公主給他的承諾,他心中也有點不安,畢竟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條件,太平公主肯盡心助他嗎?
進了外署官衙,李臻回到自己官房,脫去外袍,卻只見酒志一陣風似的跑了進來,“老李,稀罕事啊!”
“你好歹是個校尉了,還這麼一驚一乍,不怕手下笑話你嗎?”
酒志急不可耐道:“真的稀罕事,有人升官速度遠遠超過你了。”
“超過我不是很正常嗎?”
李臻笑了笑問道:“是誰?”
酒志關上房門,低聲道:“就是馬球大賽中和你單挑決勝那人,太平公主隊的,叫張……什麼來着?”
“張昌宗吧!”
“對!就是此人。”
酒志一拍腦門,滿臉曖昧地笑道:“聽說昨天中午他被女皇帝那個了,昨晚下午就封爲雲麾將軍、左千牛中郎將,奶奶的,居然也是雲麾將軍,和你一樣。”
李臻愣住了,他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太平公主所說的辦法就是這個,讓張昌宗取代自己,這有點令人匪夷所思啊!但確實又是最有效的良策,看來太平公主早有計劃,只不過給自己做了個順水人情。
李臻當然明白,太平公主一定聽到了宮裡的風聲,女皇帝對自己有興趣,她才急不可耐地將張昌宗送進宮去,這時,李臻只覺心中一塊大石轟然落地了,武則天既然寵愛了張昌宗,應該就沒自己什麼事了。
“這事還有誰知道?”
“誰知道?”酒志頓時大笑道:“整個洛陽城都傳得沸沸揚揚了,你居然問我誰知道此事?”
李臻頓時渾身輕鬆,他起身笑道:“走吧!我請你喝酒。”
話音剛落,門口茶童稟報道:“將軍,狄姑娘來了,說有要緊事見你。”
“這個……”
李臻看了一眼酒志,酒志連忙打哈哈笑道:“沒關係,改天再說吧!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酒志知趣地溜走了,李臻穿上外袍,快步來到大門外,只見狄燕牽着馬,正焦急地向軍衙內張望,以前她可以隨意進出,但自從內衛正式成軍後,規矩變嚴了,她也不能隨意進去,只能在門外等候。
見李臻出來,狄燕連忙迎了上來,笑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回來呢!準備去找你吃午飯,你就來了。”
“你騙人!”
狄燕小嘴輕輕一噘,不高興道:“昨天你出去了,也不叫我一聲。”
“昨天有特殊情況,連夜出發,實在來不及去叫你,再說了,半夜三更去你家敲門,你父親會生氣的。”
狄燕聽他說得有理,便轉怒爲喜,拉着他笑嘻嘻道:“先找個地方吃午飯去,我還有事情審問你呢!”
……
兩人在左岸酒肆老位子坐下,狄燕指了指旁邊一羣正談論得眉飛色舞的人笑道:“你猜猜他們在說什麼?”
李臻聳了一下肩膀,“無非是有人一夜暴富,升爲雲麾將軍之事吧!”
狄燕向他眨眨眼笑道:“本來你今天可以升爲大將軍,可惜你卻放棄了機會。”
“秋娘大姐找過你了?”
狄燕笑嘻嘻道:“她是我師姐,這麼有趣的事,她能不告訴我嗎?我說,有點可惜了,連我都替你感到遺憾呢!”
“好吧!”李臻晃了晃身體笑道:“既然你不反對,今晚我就去爭取一下,明天混個大將軍噹噹。”
“你這傢伙,還當真呢!”
狄燕拾起筷子敲他一下,故作生氣道:“若你敢去的話,休想再進我家門一步。”
李臻握住她的手,低聲笑道:“那秋娘大姐有沒有告訴你,解決這個危機的辦法?”
狄燕臉上頓時變成了紅布,羞得擡不起頭,心中暗忖,‘他是在向我求婚嗎?’
李臻柔聲道:“我已經寫信給大姊了,讓她儘快來洛陽,她過幾天就來了,希望你父母能同意。”
狄燕羞不可抑,半天,她才輕輕咬一下嘴脣說:“那你要表現得好一點,讓我爹爹喜歡才行。”
“沒問題,他喜歡我呢!”
就在這時,酒保不知趣地端着酒壺上前笑道:“兩位的酒來了!”
狄燕嚇得連忙抽回手,李臻瞪了酒保一眼,酒保渾然不知,給他們上了酒壺和酒杯,這時,狄燕問道:“小二,那邊人在談論什麼?”
“他們在談武三思呢!”
李臻一怔,一把拉住酒保,“你說什麼?”
酒保嚇了一跳,結結巴巴道:“我是說……他們在談……樑王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