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這些商賈,那又是另一回事了,這部分人雖然基本識字,但接受過的正統的經史教育太少,這些政治套路這幫刁毛摸不清楚,這樣就的確有可能誤判情況,選擇不去美洲。
雖然李二自己是知道這些商賈只要去美洲就可以白嫖天量的良田,別說發家致富,就是經營一個綿延百年的偌大家族出來都不成問題,甚至只要你有本事,你完全可以在美洲發展成新的五姓七望。
但話又說回來了,一般的商賈好像又沒有那種素養,因此李二才覺得十分頭疼。
不過李二頭疼間,房玄齡又接着說了,“陛下,這其實也不是甚大事,大唐此番經略美洲雖說主力是商賈,不過這些商賈都是走南闖北,在東南岈,天竺,無數地方見識過的。”
“陛下若是擔心這些商賈畏首畏尾,微臣以爲這倒是沒有必要。”
“哦?”
李二一怔,眉頭依舊皺着,“玄齡你是說,這些商賈都是能領會朕的意圖的,若真是這樣事情倒也好辦,但這羣人畢竟還是商賈,怕是未必。”
閱歷廣也不等於認知水平就高啊。
李二是深知這一點的。
商賈這個羣體難說的很,有時候膽大包天,但有時候又畏首畏尾的不可思議。
如果是別的事,別說是這樣一本正經的開內廷會議討論了,商賈的事出現在奏疏上李二都能把上疏官員拉出來罵一頓。
但現在事情還真就是這樣,這些商賈原本曾被韓非稱爲國蠹,但如今因爲工商兩業的增長,這幫人在兇險的海貿大潮中已經歷練起來,成爲了神州這片地方不可或缺的一股力量。
簡而言之的說,這幫人能否靠得住,直接就決定了大唐未來若干歲月的命運。
不是到這種程度,如何能勞動李二專門來研究?
不過李二再一次表達了擔憂之後,這個時候魏徵上前一步說道,“陛下,商賈之流雖說難以信任,不過這些人也畢竟都是大唐的臣民,如今東南一帶又多有報行刊社。”
魏徵這話看似好像東拉西扯不着重點,然而聽到此處,李二卻是雙眼一亮,整個人立刻興奮起來。
是的,這些商賈都是民間的草莽豪傑從良專業當上的,這部分人雖說有戰鬥力,可以視爲一股力量,但其中多數人畢竟都粗鄙無文。
粗鄙無文,這句話常被用來與“武德豐沛”畫等號,與思想類的東西做反義詞。
但事實並不是這樣,李二操心的就是這個,這幫人自己不肯去美洲白嫖良田,那朝廷做的再怎麼天衣無縫,美洲這地方再怎麼得天獨厚,這個開疆的事也是沒得想的。
但是魏徵這番話卻是說到了關鍵處,這幫商賈原本以其出身而論,或許的確是不懂政治,不懂什麼禮法套路,然而今時不同往日,大唐現在有了印刷術。
不但有印刷術,還有了大量的報行刊社——這就給商賈們的內在實力進一步提升,提供了土壤!
同時,因爲這幫刁毛搞海貿這麼多年,無論是船主還是水手基本都挺有錢,這就額外產生了一個效應,就是杭州那一帶有各種各樣的私院學塾。
這些學塾當然都不是朝廷登錄在冊的,但這也不影響經營,因爲這些學塾本來也不是開放給神州的孩童少年的,而是專門爲了滿足這幫商賈們,在變得富裕之後的新需求,而紛紛冒出來的。
李二這個時候也想起來了,記得自己以前還真的見過說這事的奏疏,不過那時自己只當是小事,因此也就不再多看,但是現在。
這個情況頓時顯露出有些不同的含義來。
如果有商賈在這些學塾和報行刊社流行起來的文化氛圍之中汲取到了有用的東西,完成了自身的進階。
這次的事,就覺得會有人能看懂,並且果斷的採取行動!
李二興奮不已。
這一步棋看似簡單,然而在真實的歷史上卻難如登天。
如同班超一般的人才還是太少了,甚至犯忌諱的說,“五百年而有王者興”這種說法,說的就是這樣的人。
而現在。
如果這些商賈裡邊能出一批這類人,那麼神州伸向美洲的觸角也就終將能夠站穩,而到時候,類似這等人物都是最厲害的,屆時美洲經略的序幕正式拉開,這幫人肯定也獲利最多,再然後,那就是滾滾如潮的跟風大軍了。
到那時,大唐搞不好不費一兵一卒,就能讓美洲全地主體人口變成炎黃後裔,變成漢人!
這麼刺激的前景,李二也是想想就激動不已,而且,
魏徵說完這事之後,儘管都還沒有特意說明,然而一旁的幾個同僚都齊齊雙眼睜大,顯然也都意識到了。而這麼一來。
李二臉上緩緩露出笑容,眉目間極度興奮,“也就是說。”
“美洲之事,已可算事了。而美洲事了,羅馬,嘿嘿嘿嘿嘿,”
李二也是當皇帝當久了,隨便興奮開心一下都總覺得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一瞬間就能蹦出二十個大臣開始勸諫,但這次,
面前的這羣素來都以忠直相諫聞名的大臣,卻是齊齊下拜,直接開始頌聖了。
李二甚至不由得怔了一下,還真有點不太習慣,不過到了這一步,大唐的戰略態勢就真可算是無敵了,下一步毫無疑問,這羅馬人再有通天的本事,也難逃大唐的魔爪。
而拿下了美洲,拿下了羅馬——那等於阿非利加的沃土也將屬於神州,這來回一算,大唐自此就是真正的天下主宰。
如果李盛的地圖是真切不虛的,李二甚至不得不想到一件非常弔詭的事情,
只要在大唐的疆土之內,將永遠可以看到太陽,太陽永遠不會落下!
這感覺。
李二隻覺得渾身都酥麻了,太特麼爽了!
日不落啊有木有!
不過有道是好飯不怕晚,好事多磨,李二也知道大唐在態勢上優勢極大,但下一步如何收割,這還得慢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