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半夜,但這是長安的半夜。
長安和別的一般州郡畢竟是不同的,這地方聚集着神州大量的脫產精英,而這部分人基本都有夜生活——當然這個夜生活不是後世的夜生活的那種含義,而是說這些人是農業社會裡罕見的白領,換言之許多人夜裡也是要辦公的。
當然,因爲這個時代最高的建築一般也就六七層,還不像後世一般動輒三十層,容納能力那麼了得,因此這時代的長安雖然也號稱人口百萬——如今甚至已經達到了三百萬之多,不過這種精英還是少數。不過,因爲大環境是這麼回事,因此長安的一般市民百姓,無論是開鋪子的還是在鋪子裡幫工的,乃至於各路大戶家的僕婦管家護衛之類,也多有夜間當班的。
本來長安歷來都是有宵禁的,元宵節之所以會在神州歷史上成爲著名的盛會,正是因爲這一天的長安是“金吾不禁”的,不過由於如今水泥的出現,城牆的淘汰,城池總面積不斷增大,這宵禁自然也就取消了——因爲基本上也不可能禁了。
當然也可以說是有客觀環境的原因。
之前宵禁,是因爲長安是隴右路的門戶,而隴右路又包含了西域大部分面積,以及傳說中的“王的故鄉”,也就是武川鎮,還有整個六鎮地帶,歷來就是草莽豪傑搞事的高發地區,因此不嚴加管制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過眼下,隨着水泥建築的城防價值逐漸被論證完善,過去的豪傑要想搞事,顯然不再那麼容易了,同時城牆也不再起到防務核心的作用,而僅僅只是阻礙建設,因此也被紛紛拆除——這最終的結果,自然就是過去圍城一圈的城牆,現在變成了不計其數的街道巷子。
不再有意義的宵禁難度還加大了,當然也就取消了。
這種狀態下,夜裡自然還是有邏察各地的禁軍小隊時不時出現,但是總的而言,夜裡的行人已經不再受到嚴厲限制,夜間的小商鋪之類的隨着城牆的消失和宵禁的解除,當然也變得越來越多——而這種時候,內侍突然之間急急忙忙出宮,接着一大羣高檔馬車載着一個又一個當朝重臣來到朱雀門附近。
前後還不到二十分鐘在,半個長安的夜貓子都開始議論紛紛了!如果不是禁軍管制着,幾乎就要在朱雀門前聚集起人潮來。
不過。
這麼大的場面,不光驚愕了長安的百姓,實際上被李二召喚過來的這許多大臣本身,自然也都各感疑惑惶恐,許多時候大臣面對皇帝自稱“微臣惶恐”,那當中許多時候也並不只是說說場面話而已。
不過等到真個面見了李二本人,魏徵,房杜,還有段綸和長孫無忌等大臣就釋然了——
果然是大事,
衆人傳閱了一番奏章——還不是一本,而是一疊!都是向皇帝申請要組織人手搞生物防治的事的。
看完這些奏章裡的內容,在場這羣大臣算是明白爲什麼李二突然之間要在這半夜裡召見這麼多大臣了,不知道還以爲是謀反什麼的。
原來是蟲害之事!
不過當然也有不是很懂這方面的,比如杜如晦——這貨其實也是出身長安京兆的一家大戶,門第其實不低,不過相比起王景那幫人,杜如晦的才華和逼數就要強太多了,當然,才華計謀了得,不代表杜如晦就完全沒有跟王景裴寂這羣冠蓋後裔類似的毛病了,比如此刻,
杜如晦看完奏章,詫異的看向李二,“陛下,這蟲害。”
雖然杜如晦是沒有接着往下細說,但這話的意思也很明顯,只是鄉間農戶治蟲的事情,雖然也干係民生,但好像,應該沒有必要一下子召喚這麼多大臣來吧!
而杜如晦這麼一問,李二就不由失笑了,並且同時,一旁的房玄齡魏徵等人也都失笑起來,只有長孫無忌這個出身同樣不低之人也是眼有疑惑之色,只是和杜如晦不同的是,這貨心機更加深沉,因此沒有將疑惑問出口來。
但此刻的長孫無忌,心裡的念頭卻跟杜如晦是毫無二致的。
但既然只是治蟲,幹嘛叫這麼多大臣過來?這豈不是有駭物議。
雖然長孫無忌是從來就不怕什麼清流輿論的,這一點他和魏徵等大臣從來不同——如果說魏徵等人是討厭那幫利用一般百姓情緒爲自己牟利的清流儒生,長孫無忌就是壓根不將這些人放在眼裡!無論這些儒生搞什麼輿論,長孫無忌都可一眼看出破綻,三言兩語分分鐘就將對方辯到自閉。
類似這樣才華鋒銳又足夠穩重忠誠的頂尖文科人才,神州民間是有通用的標準虛擬形象來描述的,一半是被逐之鹿,一半是逐鹿之龍。
不過不怕那些人東說西說,不過長孫無忌感覺李二應該會在意這些。既然這樣,那這種不算什麼天大的事的情況,幹嘛三更半夜的搖這麼多人過來??
對於目前的李二來說,大唐的時代不說處於襁褓中,但肯定也是“長身體的階段”上。這麼個節骨眼上影響還是挺重要的,當然,一般程度的影響,比如這次實際上沒有什麼大事的深夜大規模召見就屬於那種,雖然動靜很大引人遐想,但其實作不出什麼大文章的事情,長孫無忌這個段位是不會出手的。但是,也正因爲不是什麼大事,長孫無忌才分外感到奇怪。
不過隨後,眼看着殿中其他人望着杜如晦憋笑的目光,長孫無忌心頭不由漸漸有所察覺。
,難道這蟲害治好了,對糧食產量的提升,很大?
這個猜想剛一出現,長孫無忌還沒來得及細細思考一下,就見李二直接滿臉開心笑眯眯的跟杜如晦科普起來。
“你們都別看着克明笑了,他一介書生有見識不到,也是正常。不過這蟲害治好了,大唐的糧食。”